徐海州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家里来了封信。
打开, 一目十行看完,收起来扔进了垃圾篓里。
乔露预感不妙:“怎么了,又是不好听的话?”
徐海州摇头, 在她身边坐下:“不是。”
“那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乔露戳戳他的脸颊。
徐海州笑了一下, 眼底流露出一丝轻松, 乔露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了?信里到底写什么了?”
“你想看?给你。”他忽然低下头,把信递过去, 乔露却负手身后不要。
“不想看,你可以简单说说, 如果是不好听的话, 那就别说了。”
他静默几秒,再次抬起脸,是笑着的:“元旦过后, 让李红军看着店,我带你回北方一趟吧。”
今年的春节来得比去年早,二月一号就是了,元旦后面再过几天,回北方正好过春节。
乔露愣了一下,心想该来的总会来。
“嗯, 你安排吧,我都行。”
他缓缓摩挲她的手掌, 指腹微糙, 磨得皮肤怪痒:“他们要是不喜欢你,我马上带着你和安安回来。”
一句话把乔露逗乐,心下忽而释然:“行了, 到时候去了再说吧, 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咱也不清楚。”
他俯身,在她侧脸轻轻印下一吻:“放心,我永远可以给你依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嗯,我知道。”把菜篮子塞他怀里:“去洗洗。”
“好。”
望着徐海州远去的背影,乔露给倒了杯水喝,没注意有点烫,舌头微麻。
今晚徐海州下厨,手艺比新婚那段时间有进步,吃完带儿子上公园逛了一圈,回来洗个澡便睡觉了。
晚上的他很温柔,乔露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平静的湖面,找不到岸的小舟,晃晃悠悠飘啊飘,目的地是何处,谁也不知道。
唯一明晰的是,躺在他的臂弯里,真的很有安全感。
……
生意忙起来完全忘记回北方这件事,要不是这封信,夫妻俩估计得到除夕前几日才能想起来。
收拾收拾赶紧制定抢购火车票的计划。
这时候可没有网上买票的说法,春节期间更是一票难求,经常能看见全家出动就为了买一张火车票的情形。
一般会事先制定好几个购票计划,兵分多路,一个人去一个站点排队。
这期间,甭管你去得多早,总能瞧见售票大厅里黑压压的人头。买一张票排三天三夜的队也是常有的事,挨冻受饿不说,心里干着急。
徐海州坐过火车,也在春节期间坐过,那滋味简直不想回忆,想起来就心里发毛。
你能想象所有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个充满各种味道的狭小罐头里吗?并且挤个三天三夜乃至更长……那真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回忆。
“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买到卧铺,买不到就不回去了。”再苦不能苦了老婆孩子,大人能撑,小孩子可不能受。
乔露不明所以:“啊?不回去了?”
“嗯。”徐海州解释道:“你没坐过火车不知道,从黎安到鞍城起码要三天三夜,中途还要转车,里面人挤人,有时候呼吸都困难,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住。”
想想所有人像沙包一样紧密贴合的画面,乔露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你去找吧,没有卧铺咱就不回去了,我估计我是受不了的。”
徐海州出门找人去了,乔露也不知道他要找谁,估摸着是候才军,毕竟那人神通广大……
早上出的门中午就回来了,乔露忙迎上去:“怎么样,卧铺票有人能买到吗?”
徐海州疾步进屋,唇角微微上扬,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嗯,搞定了,厉玉的父亲可以帮我们买。”
“太好了!”高兴之余难免又有点忧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
徐海州毫不在意地笑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都是朋友,今天他帮我,明天我帮他,一样的。”
现在这个社会真就应了那句话:多一个朋友多一个路子。
“不过现在还不能买,一月中旬,大概十□□号的时候再给我们买,二十号以后的票。”
“那时候买的话,到北方差不多马上就春节了吧?”
“嗯,回去过个年再回来,带你和安安感受一下北方的春节。”
乔露挑了挑眉,在他身边坐下:“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乔露打小就是南方人,去过北方旅游,但没在北方过过年,不知道北方的春节会不会很有意思呢。
……
晚间,洗漱完,乔露坐在梳妆台边数钱。数的是今天一天的营业额,再对照售货单看看卖掉的都是哪些衣服,算一下成本,一减,今日有六十八的利润。
“我算算……给红军的分红是一千八,咱有三千多,加上结婚之前你的存款,存折里已经存了差不多五千,每个月的利润如果能一直维持在一千出头,偶尔爆个单……再有半年我们就可以买房子了吧。”
半年,想想可真近……终于能摆脱公共厕所了吗?
不过得腾出至少两千,当生活费和进货费。
“正月里得麻烦红军看店,到时候多分他一点。”把玩睡着了的乔安抱到小床上盖好被子,徐海州说。
“嗯,那是肯定的,正月里一个星期估计能挣一个月的量,到时候给他大头。”
笑了笑,徐海州走上前从身后环住妻子的腰:“数好了吗,该睡觉了。”
“急什么。”乔露胳膊肘戳开他,起身到堂屋瞧了眼:“才八点半,你困了我可不困。”
“我也不困,所以来做点能困的事。”二话不说横腰把老婆抱了起来,惹得乔露惊呼出声,也不知道隔壁邻居听见没有。
“呀!你急什么,我自己会走!”
徐海州轻笑:“怕你走累。”
“滚蛋!”没好气地扭他脸:“怎么这么贫呢,是不是被李红军教坏了?”
说着,食指指着他的鼻子,徐海州脖子弯下来,牙齿咬住她的指节,轻轻用力压下去,传来微微的刺痛。
“你不喜欢?”男人勾了勾唇,满眼戏谑。
“我还是喜欢你在我面前特害羞的那种状态。”调戏小狼狗什么的,那才刺激!
而不是被他调戏好吗!
伴随他低低的笑音,很快,身上就被剥地一干二净,手速之快,一看平时就没少练!
目光恍若粗粝大手,将乔露从上到下抚了个遍,看够以后,才支起身子,缓缓送往。
刹那间,整个身体混似被电流涌过般,酥麻了一片,他对如何刺激她越来越精通,这一下好像打通了她的神经中枢,脑子‘崩’的一下炸开。
从尾椎骨到大脑皮层,都是麻的……很麻……
“砰——”
“哐啷——”
房间门被大力合上的声音和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回来!你跑哪儿去你!你给我回来!”
“嗯?外面怎么了?”边承受某男迅猛的攻势,边抬起脑袋往窗户边张望了一下。
因为窗帘拉地严实,一点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不知道,你别动。”扣住她的肩膀,摁下她的脑袋,徐海州毫不在意外面的动静,只一心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然而很不错凑巧的是,今天晚上好像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外头的动静一下比一下闹得大,闹得乔露渐渐没了兴致,两只手轻轻推搡着他的胸膛,嘟囔道:
“你快点,我要出去看看。”
“看什么,嗯?”俯身,想以吻封唇,却被她拍开脑袋。
“快点,别亲了,嗯……快点,让我出去看看……”外面好像吵起来了,动静挺激烈,乔露好奇心作祟,哪里抗拒得了大瓜。
她嫁到大杂院都快一年了,第一次听邻居吵架呢!
“哎呀快点你,怎么那么磨叽。”
徐海州:“……”
额上滑过几条黑线,速度是加快了,也刺激地乔露再喊不出一个字。
“啊、”
最后粗哑着嗓音,贴着在她耳廓低声呢喃:“媳妇儿,还出去吗?”
乔露累得手指都没力气动了,嘴还很硬。
“要……出去。”说着,推搡他就要往外爬。
男人笑出声,长臂一横,揽她入怀,用了劲把她摁在怀里。
良久后,一记重重的颤抖,乔露困地眼皮打架。
“别出去了,睡觉吧,明天再说。”
“你烦……”
“睡吧,累了就睡。”
“不要……烦人……”
轻轻拍打她的背:“睡吧,睡吧。”
恍若诱哄的嗓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耳边洗脑,没几分钟,乔露困倦地闭起眼睛,没缓几分钟,竟然窝在他怀里沉沉睡着了过去。
徐海州笑着,他缓缓抚摸她的发顶,那笑容,分明就是狡猾的狐狸。
“睡吧,做个好梦。”
……
翌日一早,乔露上隔壁找吴桂芳,询问昨晚的事儿。
吴桂芳可是整个内院最八卦的人,问她肯定最清楚!
“怎么了怎么了,昨天晚上好像听见陈婶儿的声音,我都快睡着了,都没出来看情况。”
环顾四周,吴桂芳赶紧拉她进屋:“婆媳俩吵架了!青苹气回娘家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啊,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件“新年战衣”!
话说宋青苹把“新年战衣”买回家后,就没少被她婆婆念叨。婆媳俩大吵没有,小吵不断。
昨儿个晚上,宋青苹上浴室洗澡,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姑子陈佳美趁她不在家,偷了房间的钥匙打开柜门,偷穿了她的“新年战衣”!
宋青苹气得火冒三丈,逮着陈佳美劈头盖脸一顿骂,俩人吵得不可开交。
宋青苹是真气着了 ,新衣服自己都只穿了半小时舍不得再穿,结果小妹直接穿上去,最不能忍的是,穿就算了,居然穿着在饭桌边坐了一下,屁股上沾了一小块酱油渍,气得她想打人!
气上头,什么话都往外倒,骂陈佳美是不要脸的小偷!
陈家婶子没忍住,扇了她一巴掌。
“你妹子穿一下怎么了,能少块肉啊!怎么就成小偷了呢?你花这么多钱买一件衣服我都没说啥,你小妹就是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陈婶儿也是气糊涂了,女儿虽然经常惹她生气,到底是亲女儿。儿媳妇再好,到底是“外人”。脾气一上来,下意识当然要护着女儿。
宋青苹也不是个能受屈辱的,平时婆婆虽然经常打压她,但也不会莫名其妙打人。
她委屈地落泪,一气之下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谁劝都没用!
新年战衣也从陈佳美身上扒了下来,走前,狠狠用眼刀剜她。
自知理亏,全程陈佳美一声不敢坑。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陈二顺带孩子遛弯回来,路上给媳妇儿买了包桃酥。
“吃吃吃!就知道吃!废物!”
推开他的手,桃酥碎了一地。
“嘿!怎么了这,不是你们说让我顺路带回来的吗,我还带错了?”
得知媳妇儿回娘家了,赶紧带上儿子追人去。结果被骂回来了。
不止宋青苹骂,丈母娘也骂。
宋青苹家镜还不错,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当初要不是宋青苹一眼相中了陈二顺,父母是要给他介绍条件更好的男同志的,不过看在陈二顺为人老实,两情相悦的份儿上,制止不成后也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本来人家把女儿嫁给你就是想让你好好对她,保护她,哪知道你不但保护不了,还让媳妇儿受委屈,当下直接将人赶出了宋家。
乔露暗暗庆幸,幸好自己不用跟公公婆婆住一块儿。
不过最后不得不感叹一句:“说白了,还是钱闹得,要是有钱,人手一件呢大衣,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吵起来吗?”
“可不是……不过老陈家可不穷,除了那老两口和马上要毕业了的佳美,其他都是壮劳力啊,这么多人养一个家,条件也不差了。就是抠呗,儿媳妇给他家添了小孙孙,这么多年也没见青苹买过什么好东西,这会儿买件衣裳犒劳自己,虽说是贵了点,可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是啊,谁说不是呢。”
……
宋青苹的事儿,陈家除了大哥一家,其他人都在发愁。
张红燕觉得自己没错,陈佳美觉得自己有错有点愧疚,但觉得二嫂骂人太难听,有点小赌气。
陈二顺去了几次娘家碰了壁,回来后觉得自己老婆被气跑,得让罪魁祸首的陈佳美和他妈把人哄回来。
一家人闹冷了脸,老陈家的上空,好几天都是阴雨连绵。
不过很快大家就没有工夫在意陈家的事了,因为上面大变天了!
“取消布票了!买布不要票了!同志们,冲啊——买布去啊——”
1983年12月,□□发布取消布票的通知,从今往后,纺织品敞开供应。!
大清早的乔露就被吴桂芳拉着去抢购布匹,内外院几乎所有能出动的妇女全跑去抢了。
男人们表示不解:买布是不要票了,可要钱啊,你们这么兴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免费抢布呢!
“快快快!听说九点开始,去晚了咱肯定挤不进去!”
乔露早饭刚吃到一半莫名其妙就被拉走,得知事情始末后哭笑不得。
“现在才七点半呢姐!”
“啥叫才七点半!你看我们内院人都跑光了,外院也没人了,咱都落后了!快快快——”
国家既然决定不收布票,就代表布票不再实行计划经济,代表布料的产能升级了,以前是求大于供,现在是供大于求,要不然也不可能敞开让人买。
所以——
“姐,真不用急,就算今天买不到,过几天也能买的!”
“不行不行,之前大家都缺布票,这会儿不要布票了,还不敞开肚子买?去晚了还能有你什么事儿!”说着,速度加快,“你是卖衣服的你不愁,我可愁死了!就等着买点便宜料子给娃做新衣裳穿呢!”
行吧,看来是劝不动了,只能任由吴桂芳拉着自己往百货大楼疯跑。
跑到外院了,才想起来乔露是有车一族,又折回院儿,冒着寒风骑上自行车载吴桂芳一块儿买布去。
好家伙,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远远的还没看见百货大楼呢,老长一截队伍已经排上了,黑压压的人头望不到底。
这会儿也就八点左右的样子,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呢。
足足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大门终于放开,开始抢购!
一瞬间,蜂涌般朝同一个目标前进,人挤人,棉袄贴棉袄,时不时被人踩几脚,撞几下,推推搡搡……一顿挤下来,乔露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再看身边的吴桂芳,跟吃了兴奋剂似地,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和拥挤。
到了柜台前,奇异般地与内院另外几个婶子相遇,这种时候“老乡见老乡”,士气大增,一开口就是:“同志!给我来两丈棉布!还要两丈毛料!”
“我要涤纶的!”
“我要平棉布!还要斜纹布!”
吵吵嚷嚷,耳朵疼。
可柜台另一头的售货员不但不慌,慢悠悠又淡然地给顾客们量尺寸,裁剪……当然了,面色虽淡定,却也不怎么好看,像撒气似的,就不好好给你,就扔到你面前。
可现在这情况,谁还管售货员态度好不好,人家能给你扯布就算不错了。
拿到布后,欢欢喜喜挤出人群,
一看乔露手里拿的东西,吴桂芳愣住了:“哎呀!乔露妹子你咋就拿了这么点棉布,这还没我一半多呢!好不容易挤进去怎么不多抢点亏了亏了。”
乔露笑了下,毫不在意:“给家里人做几套贴身里衣穿也够了,买那么多做什么。”
而且就一辆自行车,还要载吴桂芳,还要载布,买一堆那能回去吗!
再说了,这布啊,根本就不用抢,明天,顶多后天,货就能给你补齐咯,何必呢!
乔露就是不好扫大伙儿的兴,要不然说啥也不来。
“行吧,反正我是抢够了的。”拍拍怀里的布匹,道:“乔露,我们走吧!”
布匹全部交给吴桂芳抱着,乔露在前面骑车。
刚上车,隔壁陈老头载着他老婆张红燕跟了上来。
“呀,巧了,你们也买到了?”
“是啊。”吴桂芳赶紧跟她邀功,捂嘴偷乐:“你看,我买了这么多,被罩都买到了!”
张红燕冲她竖大拇指:“你是真行。”
“坐好了吗?走了?”乔露问。
“行,不跟你聊了。”空不出手给张红燕打招呼,坐上乔露的车就走了。
那边张红燕买完布料也得回家了,临走时看见了站在店门口的刘晓红:“晓红啊,你买完了吗,还不走呢?”
只见她抱着一大匹布料,失神地望着一个地方。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为了。”她不可置信地说。
“你说啥呢,今天星期四,有为不是在厂里上班吗?你看错了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张红燕敢肯定,刘晓红一定是看花眼了:“行,不聊了,我也走了,你赶紧回家吧别看了,外头怪冷!”
说着,被她男人载着走了。
刘晓红本来有自行车的,今年八月份,高考毕业的儿子找到了一份工作,就给他用了。平时自己走路上班。
她扛着一堆布料回家,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瞧见的那个身影。
怎么会看错呢,那衣裳,那五官……不可能看错啊……
……
今天的大院热闹极了,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许多争执声。
乔露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有人买布料无节制,买了全家人都用不完的数量。更有甚者,买了整整两百块钱!
你说,按照当前的物价,两百块钱的布料,这得穿多少年才能让一家人用完?
属实夸张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海州这边,风平浪静。
“——爸爸快看!妈妈买了好多好多布回来!超级多!”
“哪里买的?”徐海州走过去一瞧,笑了。
这孩子,还超级多呢,就三丈棉布而已。
“一看就你今天就没听新闻。”
“新闻?什么新闻?太忙了没空听。”店里有一台李红军的单放机,供平时娱乐用,但今天生意忙,一直没空听。
乔露笑道:“从今天开始,买布不要票了!给钱就能买啦!”
徐海州略感诧异地挑了挑眉:“那以后你做衣服的成本就下来了。”
“是啊,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了!”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记看棉花了,也不知道棉花好不好买,做件夹绒袄子还是可以的呀!还有皮料,好想做皮包!”
“需要多少,要不我明天回来帮你带?”徐海州笑着问她。
“好呀,谢谢老公~”献上一吻。
难得叫一次老公,徐海州心神荡漾,乔安嘴巴惊讶地张成了“0”。
“我、我也要亲亲。”
“来,小宝贝儿也亲一个~”
一吻落在乔安脖子,逗得小家伙咯咯笑。
……
第二天,乔露在家做衣裳,准备做几件贴身里衣,然后画一画设计图。
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样子,院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争吵。
乔露起先没当一回事,以为谁家夫妻又因为布料的事儿吵架了。
结果仔细听,声音还挺熟悉,是……刘晓红?
那声音十分激烈,隐约带着哭腔,不一会儿,隔壁吴桂芳的房间门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呀!刘姐,这是咋了,有为?你咋在这里,没去上班呢?”
“有为!你说,你对得起你妈吗?你对得起我吗?”这是刘晓红撕心裂肺的咆哮。
吴桂芳一脸懵:“咋了这是?有为,你干啥了,咋把你妈气成这样?”
几分钟后,陈家婶子也来了:“咋了咋了,有为你不是上班去了吗,你这……你们……这是在干啥?哎哟,老姐妹儿啊,咋还哭上了!有为,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啊,你气她干啥呢哎哟。”
刘晓红在大杂院人缘是很不错的,性格豪爽不扭捏,嫁进方家没几个月就死了老公,除了养儿子,还要养婆婆,一家三口全凭她拉扯,辛辛苦苦操持大半辈子,多苦多难,她都没抱怨没这样哭过。
方有为不理会几人,只佝着脑袋,一言不发。双拳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一呼一吸间,是克制的颤抖。
“三分!上半年高考,他差了三分没考上大专,他说想复读,你们说,咱家这条件,哪有闲钱供他复读一年再说,现在这个社会,高中学历也不挺好的吗?”
“本来都答应我了,说不去复读要找个厂子上班,让妈享享福。我真的,当时眼泪都出来了,我家有为大了!能撑起这个家了!”
“他说他找了个什么模具厂当技术员,每个月有三十块钱,转正后能有五十。你说,这工资多好呀!我每天上班自行车都不骑了,给我家有为用。结果,结果你们猜我今天跟他后边出去,看见了什么?”
“看见啥了?”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问。
刘晓红实在气得不轻,接连缓和了好一阵才把气捋顺了:
“我家有为根本没上班!他回学校复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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