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去, 又是新的一年。
一家三口开始收拾回北方的行李,乔露给徐海州的家人都准备了礼物。
哥哥的手表,嫂子的毛呢大衣,公公婆婆的羊绒衫……据说大哥有个三岁的女儿, 那就……亲自设计一套小裙子吧, 晚春初夏时节可以穿,保准穿上跟小公主一样漂亮。
离出发还有半个月, 留给乔露的时间还很充足, 间隙里她抽空给老公儿子一人做了只书包, 劳动布缝制,坚固耐用。
美观性上没怎么琢磨,实用性很强, 两侧有专门放保温杯的网兜, 包里有暗袋,包外有三层, 每一层都能放不同的物件。
得到属于自己的小书包, 乔安激动地上蹦下跳,打开百宝箱, 把里头的零食全部往书包里倒。
他还振振有词:“爸爸说火车要坐三天,我们要多带点吃的, 不然会饿。”
乔露哭笑不得:“火车上有盒饭卖,我们可以买来吃。再说了,爸爸妈妈还能没你清楚吗,要你这小不点操心,还要我们大人做什么?”
琥珀色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来, 笑着问:“那火车上有糕糕吗?有糖吗?有饼干吗?有……”
“有的, 都有的, 只不过要花钱买。”乔露揉乱他的发。
“妈妈,那我自己带去好吗,那样我们就不用花钱买了。”还挺会帮爸妈省钱。
“可以啊,不过小书包得你自己背,嫌累的话可不能扔给爸爸,爸爸要拿很多行李的。”
“嗯,我自己可以,我不扔给爸爸!”坚定地握了握拳,背上小书包就往院子里跑:“妈妈你看,我背得动!我还能背着书包跑!我跑得可快啦。”
陈景康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惊讶地上前:“乔安,你妈妈给你买的新书包吗?”
小家伙停下脚,站着不动让他摸:“嗯,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和爸爸的书包一模一样。”
“哇,你爸爸也有”嚼着口饭含糊不清道。
乔安骄傲地扬起脑袋:“对呀,因为我们要去北方,就是很远很远,是我爸爸的家乡,我的爷爷奶奶在那里。”
陈景康惊讶地张嘴:“原来你有爷爷啊,我以为你只有爸爸妈妈和二姨呢。”
陈佳美端着盆水从屋里出来,随意往院子里一洒,注意到了乔安。
顿了顿,突然放下木盆,回屋待了半分钟后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径直来到乔露家。
彼时乔露正在制作徐海州的书包,见到来人,抬头望了眼便继续不停地工作:“佳美,有事吗?”
瞥一眼卧室里收拾行李的徐海州,她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你们家有没有那种便宜点的,女人会喜欢的东西?”
说话跟平时不一样,小心翼翼的,乔露看着,似乎猜到了她的目的。
“呢大衣,很多女同志都喜欢。”
“不是,你没听清吗,我说要便宜的。”陈佳美好无语。
乔露掏了掏耳朵:“哦,抱歉,便宜的话……”
她指了指堆在饭桌上的几个皮包,正准备拿去给吴桂芳批量生产:“这个,比衣服便宜,十五元一只。”
“啊?这个是包包吗?”拎起一只反复打量:“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啊……这就十五?你奸商啊!”
她承认,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么小的包包,能装什么啊!放个钱夹子放几只发夹发绳就塞不下了吧
“非也非也。你摸摸,这可不是布做的,这是皮料,你知道成本多少钱不?”
“多少?”摸着料子问。
“布料的三倍。”
“啊……真的假的,这么贵吗?”
乔露微微勾唇,指着陈佳美脚上踩的一双猪皮鞋:“那我问问你,你脚上穿的这765皮鞋,多少钱?”
“呃……”如果要问这双猪皮鞋,那确实贵,一双要二十七呢!
这么想想,这皮包卖十五块钱好像也合理?
“而且,这包我现在只做了四个出来,还没量产,市面上你也见不到同款,光这一点,价值就不止十五了吧?”
特殊性,珍贵性,还有这真材实料的分量……
“可我没那么多钱。”陈佳美蔫儿了。
“那你到底想买什么?我这里最便宜的是背心,一块钱一件。”
“谁会给别人送那种贴身东西啊……”陈佳美无语地瘪瘪嘴,试探地问道:“有没有……三四块钱左右的包?”
乔露笑了:“那还真没有,我这里最便宜的包也要六块,喏,这个。”
是之前卖得很火的拼色布包。
“哎呀,这个不好,我嫂子早就买过……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陈佳美赶紧捂住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是说你这包我看好多人都有……”
乔露戏谑地看着她:“哦~原来是想买包送给宋青苹负荆请罪呀……”
陈佳美脸烧得通红:“才不是给她的!”
“不是给她的啊?好吧,本来我还想说,青苹肯定会喜欢这个包,之前她就说想要一个能配新年战衣的包包。你看,这款我设计出来就是专门搭配呢大衣的。瞧这料子多光滑,多舒服,还是白色的,最配红大衣了。”
唇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道:“我还想说,如果你是要送给你二嫂,那我可以给你酌情少个两块……”
“是是是!就是买来送给我二嫂的!”为了钱,陈佳美甘愿自打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脸了:“是送我二嫂的!乔露姐,你行行好,便宜点吧,我每天都被我二哥骂,被我侄子打,再不把我二嫂哄回家,我真成大罪人了!”
噗嗤——
原谅乔露不客气地笑喷。
“行啊,十三块钱给你吧。哎,你妈呢,不是打了你嫂子一巴掌,她就不打算做点什么表示表示?你确定送个包,你嫂子就能回来?”
“嗐!咱院儿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要面子,要让我妈跟我嫂子道歉,哪里可能嘛。”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毛票,数起来:“还得是我这个没脸没皮的去哄……都半个月了,气咋也消了,这么贵的包送给她,要是再不回来,那就怂恿我哥跟她离婚!给她脸了!”
陈佳美这个人,嘴上永远不饶人,要真让哥嫂俩离婚,恐怕她第一个不同意,毕竟这事儿如果不是因为她,也不可能闹这么大。
“买包的钱,也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吧?”乔露问。
钱数完递给乔露,陈佳美颔首道:“那当然,我哪来这么多钱,我二哥给了点,我妈私底下给了点,我自己贴了两块钱……咳,少是少了点,但我也是有心的。”
乔露接过毛票数了数,十三块钱一分不差。
“行,包直接拿走吧。”
“谢了!”拎上皮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小院儿。
……
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大杂院沸腾了!
宋青苹被陈佳美从娘家请了回来,一家人冰释前嫌,和和美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有田婶儿大嘴巴的前车之鉴,陈二顺特意叮嘱大家别议论青苹的事情,免得刚回来又被气走。
陈家婶子虽然没道歉,态度却软和了许多,婆媳矛盾本就存在于每个家庭中,这年头可没有闹矛盾就离婚的说法,既然儿媳妇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甭管心里服不服,表面工夫得做。
于是乎,大杂院终于恢复到了往日宁静。
……
因为要去北方,乔露两口子还得在离开前跟李红军交接好工作。
春节前后是生意最好的时间段,经过一周观察,两个男人发现乔露设计的皮包十分有市场。
皮料做包比布包有质感,有光泽,做尤其是其中一款宝石蓝的皮包,做成了经典马鞍包的形状,可单肩,可调节包绳做斜挎包、腋下包……一包多用。
皮料成本高,定价普遍不低于十五元,不仅卖得好,甚至有很多顾客来白云街,就是为了买这款马鞍包!
这年代的城镇职工工资是低,但物价也低,消费水平却随着改革开放日益增长。
只要有一点点创新,能赚比别人多几倍的利润。
徐海州观察过,买皮包的人大多是工厂职工,四成是单身的,五成是有对象但还没结婚的,有些男同志会特别大方地送包给女伴。
剩下的一成分别是高中大学生和已婚妇女。
找准消费人群后,之后又设计了两款皮包,都是着重为这类群体制作的。
一切交代完毕,行李也收拾妥当后,一月十五号,比预产期晚了半个月,乔燕终于生了!
在袁江河的带领下,一家三口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病房。
只见病房里围了男方一圈又一圈的亲戚朋友,房间里的两张病床,一张躺着刚出生的小宝宝,一张躺着乔燕,身边只有袁江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呢。
“姐,姐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呢。”嗓音是沙哑的,音调是愉悦而轻松的。
她嘴唇发白发干,目光有些迷离地望向妹妹:“就是有点累,有事的话你姐夫就没心思去通知你了。”
“看来是真没事,还跟我开玩笑呢。”
“姨姨~”乔安挣脱爸爸的手,冲到病房前抱住乔燕,“姨姨~姨夫说你生小宝宝了!”
乔燕爱怜地揉他脸蛋:“是啊,生了个弟弟,你去看看他,在那边呢?”
“哪里呢?哪里呢?小弟弟在哪里呢?”
徐海州好笑,抱起儿子往另一张病床走,自上而下,透仗着身高透过人群看见了躺在襁褓中的红皮肤小孩儿。
“哇——哇呀——”
简直比发现新大陆还要诧异。
收回目光,握住乔燕的手,乔露哽咽道:“来的路上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老是想起一些不好的案例,都说生孩子要去鬼门关走一趟,还好你没事。”
乔燕噗嗤一声,笑得嘴唇干裂:“能有什么事,每天都有大把孕妇生产。”
乔露无奈摇头:“总归有危险性,没事就好。”
乔燕轻拍她手:“别说我了,快去看看孩子,是个男娃,你去瞧瞧,有没有安安漂亮。”
回头望了眼,小宝宝被一群人围着,她想看也挤不进去呀。
“不用看我都知道,这会儿肯定没乔安漂亮,刚生下来的小孩子丑死了,你是没见过乔安,刚出生就是皱巴巴的一个小老头,吓得我差点把他扔掉。”
乔安耳朵灵敏,一咕噜就从爸爸身上滑下来。
哒哒哒,跑过去,拽住她的衣摆:“妈妈,原来安安小时候很丑吗?妈妈你还想把我扔了,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
嗓音好委屈。
直接把大伙儿逗笑。
“乔燕,这就是你三妹呀?”
“这是你小侄子吧,真俊,好乖。”
“去年春节来过一次,好像刚到我这儿吧,小不点长得还挺快,现在快到我腰了。”
跟袁江河的亲戚们聊了会儿,乔露蹲下,捧着儿子的脸亲了又亲:“没有呢,妈妈开个玩笑,而且你只是刚生出来的时候丑,但是现在很漂亮呀。”
小嘴儿瘪地扁扁:“那安安要是长大以后又变丑了呢,妈妈还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妈妈的小宝贝呀。”
一句话就把这小人儿哄开心了,就是这么容易,无条件地信任妈妈。
刚出生的小孩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睡就是睡,眼睛也睁不开,就算醒着,也时常闭着眼睛,更不用说跟你互动,想都不要想。
见姐姐和孩子都平平安安,乔露的心落了一大半,一直待到中午,也该回家了。
“咱爸妈呢,知道你生了没?”
乔燕顿了顿,抿唇道:“刚刚让江河写信通知了,来不来随他们。”
“也行。”反正通知到位了,来不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对了,姐,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二十一号要跟海州去一趟北方。”
“坐火车去吗?”
“嗯。”
“这个档口……很挤吧?”乔燕担忧道。
“还行,他托人弄到了硬卧。”
“那就好。”抬头瞥了眼徐海州,再看看自家妹妹。
女人过得幸不幸福,其实从她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两年的婚姻生活让乔露变得更丰润,整个人比之前自信了,更喜欢笑了,这些小细节,可能乔露自己都没发现。
“丑媳妇终于要去见公婆了。”
“你这样说让我怪紧张。”乔露笑道。
“有什么可紧张,我觉得吧,反正你跟徐海州定居在黎安,他们的态度其实不用太在意,最重要的是什么。”说着,勾了勾手指示意乔露凑过来一点,便压低声音说:“最重要的是,万一你跟你公婆闹矛盾了,你得看你男人向着谁说话。”
乔露挑了挑眉,瞥一眼自家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尤其是他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为难你的时候,你看他帮不帮你,护不护你。”
“那姐夫呢,帮你吗?”再瞅一眼隔壁抱孩子的袁江河,乔露问。
“废话,他敢不帮我?再说了,结婚前我公婆就对我很满意,结婚后更喜欢我,我这里压根不存在这种假设,所以我这不是让你注意吗。”
说着叹起气:“其实按照你的外表形象吧,挺招长辈疼,可你不是还带了个乔安吗,那就不一定了。”
正常家长谁会乐意自家头婚儿子找个二婚,还带“拖油瓶”的老婆呢。
“不知道,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票都订了,总不能临阵脱逃,嫁给了徐海州,一辈子总要见他家人那么……一次吧?
乔燕笑着,握住她的手揉啊揉,揉地发暖,发烫。
“别怕,就算……不管怎么样,总归你还有我。”
乔露失笑,回握住她:“要真有靠你的那一天,我做人也太失败了。”
“傻姑娘。”乔燕的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有什么失败的,姐姐虽然嫁人了,也永远是你的依靠。”
……
二十一号早上,天蒙蒙亮,夫妻俩早早的就被乔安拍醒。
“妈妈~爸爸~起床,我们要去赶火车了,不要睡懒觉。”
小手温温热热,拍在脸上啪得清脆响。
徐海州迷迷糊糊转醒,长臂一伸,把儿子夹进胳肢窝里,塞进被窝。
“急什么,还早,再睡会儿。”
嘻嘻哈哈地笑了会儿,乔露和徐海州还是不起,乔安闹了会儿自觉无趣,昏昏沉沉的,竟然窝在两个大人中间睡着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徐海州早饭都快做好了。
小家伙揉着眼眶往乔露怀里拱。
乔露大脑起先愣了一两秒:“安安,你怎么在这里”
小家伙瓮声瓮气地,环住她的脖子:“妈妈,我早就来了,然后爸爸把我抓了进来。”
噗嗤——
模模糊糊终于恢复了一点记忆。
拍他小屁股:“那现在就起床吧,吃完饭去火车站了。”
“好~”
吃完饭,外面不知谁又在吵,听声音像陈佳美和田建中,偶尔插进来几道田婶儿的声音。
出去一看,吴桂芳捂着嘴捧腹大笑,站屋檐下吃瓜,好开心。
“怎么了姐,谁又吵了”
吴桂芳正愁八卦没地方讲,把人抓了过来:“田建中约会,被陈佳美捣乱了!你说损不损哈哈哈——现在骂,等会儿该打了。”
“啊?”
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个田建中起了个大早,收拾地妥妥当当,穿上新买的西装准备跟女同志约会去,田婶儿不知情,纳闷儿子咋穿个西装就出门了,这大冷天的,别冻感冒了,赶紧给他送棉袄去。
老年人的腿脚哪里追得上儿子,只好拜托佳美追追人,把棉袄送到田建中手里。
好嘛,陈佳美追去了,结果就看见一男一女在巷子口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地肩并肩散步,
“喂,田建中!你妈让我给你送棉袄!”说完,小跑过去,看见那位女同志后,装似惊愕地捂嘴:“呀,田建中,今天带的女同志咋跟上回的不一样啊 ”
话落,直接击碎女同志对田建中的印象。
于是还没开始的恋爱嫩芽,直接被摁杀在摇篮里。
“还有这种事?陈佳美这嘴也太欠了……啧,这俩人真是百年难遇的冤家。”
“可不是,嘴欠得很。”
“行,不聊了,回去收拾收拾该走了。”
五分钟后从屋里出来,两个冤家还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跑半天了,田建中连陈佳美的衣角都没摸到。
吴桂芳忙吆喝众人: “哎!那边的,你们俩别闹了,海州两口子马上要回老家了!”
大伙儿齐刷刷从屋里出来。
“呀,这就要走啦?”
“需要我们帮忙送送不?”
“不用,就两袋行李。”乔露笑着婉拒。
把一家三口送到院门口,相互道别:“安安,跟大家说再见。”
“再见!再见婶婶,再见叔叔,再见爷爷奶奶,康康哥哥,南南姐姐,涛涛哥哥……”一长串喊下来,差点没喘过气。
红彤彤的小嘴儿张开,深呼吸一口,惹得众人发笑。
“乔安,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北方的好吃的。”陈南南叮嘱他。
“你这孩子。”林采荷无语地拍她脑袋。
“好~”
“一路平安!”
末了陈佳美还不忘坑一把田建中:“到了给我们传个消息,田建中买了bb机,我让他去接你们!”
田建中一脚踹过去:“滚蛋吧你丫的!他们俩又没买bb机,怎么给我传信?你自己咋不去接?”
陈佳美灵活避开,做了个鬼脸:“哈哈哈哈略略略——”
……
下午一点的火车票,两口子十点钟就到火车站了。
不得不说徐海州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光是从火车站大门进入候车厅,足足挤了一个小时才成功进入。
因为要保护乔安不被撞到,不被冲散,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挤进去以后还没完,候车室依旧挤得水泄不通。
寒冬腊月,两口子愣是在人群中闷出一身汗。
好不容易在小角落找了个能坐下的小空间,赶紧把行李扔下。
让乔露坐行李上,自己抱着儿子。
“你也坐会儿吧,安安,来妈妈这里。”
屁股扭扭,从徐海州挣扎下来扑进乔露怀里。
徐海州没坐,这年头火车站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得时刻保持警惕。
八十年代人口流动性其实不强,只是春节前后会呈现爆发性的流通。
随着队伍慢慢进入站台,夫妻俩一人一只手紧紧牵住乔安,以防被人流冲散。
好不容易挤到站台,火车缓缓驶入,硬座那边的车厢门口人山人海,卧铺这边零零散散走着几个,好清净。
卧铺什么的,太舒服了啊。
脱离人海队伍后,一家三口不慌不忙朝车厢里走,终于闻不到那股子乱七八糟的酸臭味儿。
一眼望过去,车厢里不是穿军装的,就是穿中山装的“老干部”。
这年头卧铺票寻常人家轻易买不到,一般都是厂子或者事业单位派遣的出差人员才能买,像他们这样的一家三口,更是少之又少。
一时间,攫住不少人的目光。
进入车厢,按照号码找到三人所在的床位,乔露小声叮嘱儿子:“嘘——安安,看到没有,这里有很多长辈,我们不可以喧哗知道吗?”
小家伙也学着她压低声音:“嗯,妈妈我知道。”
乔安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窗户是开着的,小哼哧哼哧爬上床往窗边靠,乔露见状赶紧把人抱住。
“小心点,这里风大,你这小身板等会儿吹跑了,妈妈找都没地儿找。”
“妈妈那你抱着我。”妈妈抱着,就很有安全感,“妈妈抱着我,我还可以把手伸出去,你看,我都不怕。”
仗着有妈在身后,无所畏惧。
“手给你吹成冰块。”乔露哭笑不得,把他的小手扒拉进来,“等过两天到北方了,看你还敢不敢伸出去。”
刚上火车是很有新鲜感的,渐渐的,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沿途风景大同小异,某小人儿看疲惫了。
缩在乔露怀里打了个哈欠:“妈妈,我好困。”
轻抚他的脑袋瓜:“困了就睡觉吧,去爸爸的还是妈妈的床。”
卧铺买了两张票,上下挨着的两层。乔露睡下面,方便进出也安全,徐海州睡上面。对面下铺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另外二层的床铺是空位,不知道是没有卖出票,还是乘客没上车。
“嗯……我第一个要睡妈妈的,等我第二次睡觉,我就睡爸爸的。”
乔露笑着拍拍他的小屁股:“好,快去吧,妈妈的床在下面。”
往后爬 ,直接栽倒床上抱着被子睡觉。
醒过来的时候刚好到了一个站点,这时候火车已经出了省,停靠在途径站,一个小县城里。
“哇——”还没完全清醒,乔安揉揉眼睛,不可思议极了:“妈妈,外面好多人啊!那个小车车上,有好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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