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菜走出电影馆的时候, 内心有些震撼。
在今天之前,她一次都没有看过动画。
在五条家,她从小的娱乐活动是拍手鞠、翻花绳或者打弹珠, 就算看书也只能看些和歌集之类的书籍,习武时也不能表露出好胜心, 因为一旦偏离这个道路, 就会被认为失去了女子淑贞的品格,在家中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曾经在路上她听到有人喜欢动画或想要尝试动画行业, 也只会觉得他们都是些没什么出息的下等人,只会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光阴。如果是她, 绝对不会对任何无利可图的事情产生兴趣。
原本她是带着陪玩的心态坐进电影馆的,可是开场那阵相当流畅优越的吉他声响起, 峡谷中叫做佐助的少年在瀑布下放出气势惊人的千鸟后, 她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好像,还挺有趣的。
金发的叫做鸣人的主人公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气,即便被打到遍体鳞伤,也要靠毅力挥舞着螺旋丸,死也不肯放弃。明明是不懂审时度势的笨蛋,却意外地鼓舞人心。
中间她看到了八轩小姐喜欢的角色大蛇丸。
但那时候她已经沉浸在了剧情中, 直到下一幕场景切换进来, 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哦, 那就是大蛇丸吗?意外是个相当阴柔的男性啊,双眼和八轩小姐一样, 是金色的竖瞳呢。但是会不会太弱了呢?病秧子一样, 看不出像个强者啊, 沙哑的声线倒是很特别。
这时她还未注意到, 自己已经陷入了少年漫的陷阱——开始在意角色的强度了。
这时的四人组也未预料到, 未来的岸本齐史会猝不及防地给自来也发便当,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去对付因为读者的负面情绪而产生的诅咒,哪怕他们自己心中也震撼到不行。
所以说,真是世事难料啊~
从电影馆出来,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
他们今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就为了赶宫内厅严格的日程表,结果顺利在午饭后就结束了任务。接着被玉菜驱车送到新宿,打了一下午小钢珠,挣了十万圆(约6000元左右),又在伊势丹百货里随便吃了点中看不中用的高级绿色健康食品,逛了逛商场,买了点东西,再掐点看一场电影,终于到了夜里十一二点。
“去店长那里吧?”杰看了看表,道。
商场当然已经关门了,只有电影院和卡拉ok还在营业,出入要从地下车库的小门通行。
熄灯的品牌店拉下了一道道卷帘门,人体模特还在卷帘门的后方穿着价值不菲的时装,向空无一人的干净大理石展示着自己。
一个身着清洁员制服的老伯开着电动洗地车嗡嗡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和蔼地对他们微笑道别。
车是不能坐了,只能徒步走去深夜食堂,当然这点路对咒术师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零点左右的新宿仍然非常热闹,小巷子里卖拉面的餐车、24小时便利店、各种酒吧和迪厅、胶囊旅馆和情侣酒店……都亮着五彩斑斓的招牌。
他们走过了当初占卜盛行的十字路口,至今都还有恐怖博客的博主们手持摄影机在这里做圣地巡礼,只是柏油马路上已经没有了黑衣美少年的残秽,也察觉不到任何两面宿傩的气息,看来指甲并不是那么好收集的东西啊……
东京电视台的采访者在深夜捕捉着形形色色夜不归宿的人,想要从他们口中挖掘出能提高收视率的奇闻异事。
比起其他拉拉扯扯、醉醺醺的酒鬼和一看就是观光客的外国人,容貌出挑、说说笑笑的一行五人当然被他们注意到了,记者当即拉着摄影师和灯光师企图拦住五人。然而那五个家伙不知道是运动员还是什么,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他们刚一接近,五人就接二连三溜得没影了。
记者顿时懊悔得不行,深感错过了一大笔奖金。
她总觉得他们中间那个最高的白发少年是愿意接受采访的,但周围的少年少女对他严防死守,他刚一露出新鲜的表情,他们就一哄而上把他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记者举着话筒执着地追了一条街,最终还是不敌体力,撑着膝盖地停下了:“真可惜啊……”
“可恶、真能跑、哈……”摄影师气喘吁吁的扛着沉重的机器,也惋惜道,“好高的颜值啊,呼……放到电视上,能吸引不少收视率吧。”
“哈、哈……不会是出道的模特吧?”举着麦克的收音师猜测道。
“那不是自带话题度吗!”拿着反光板的灯光师最为轻松,他后悔道,“啊啊,早知道跑得更快一点了。”
“不不,应该是素人。”记者摆摆手,“哪有模特会集体穿那种黑漆漆的制服的。”
“素人不是更好吗,说不定就靠我们的节目一炮而红了呢!这样一来,我们的节目也能家喻户晓了吧!”
“笨蛋,人都走了,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去采访分手的情侣吧,至少把这周的时长完成。”
因为没有资历而被派来做深夜采访的电视台员工们,今天也在为了生计而发愁呢。
而从镜头前匆匆逃跑的五人,顺利地从小巷子里拐到了深夜食堂的门口,才放开像猪一样被五花大绑了一路的悟。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是因为种种考量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才将悟绑走的,那在拐进小巷后就是纯纯的玩闹了,他们把悟像祭典里抬的神龛一样举来举去,硝子甚至还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拍了不少他被小八捂住嘴扛着走的照片。
高大的少年被纤弱的少女轻松扛着,这照片的巨大反差足够赢得普利策大奖了!
悟很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被放开后委屈地双手抱胸,用看负心人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人家不过是一时新鲜,没有见过电视台的采访而已,你们竟然就对人家做出如此过分的事,嘤!”他翘起涂着荧光黄的小指,矫揉造作地说道,也不管玉菜下巴落到地上的惊恐,当即就拿上了剧本。
除了‘审美诡异’的八轩被可爱到,硝子和杰都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这一波,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深夜食堂的店长从门帘下隐约看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抛下其他客人急匆匆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开场白就是:“又吵架了?”
因为这几个不省心的孩子总是在他的店门口打架,以至于这位脸带刀疤、面容严厉的店长一看到悟和小八就担心他们是不是又闹了矛盾,都顾不上他们长达半年的失联了。
店长虽然长得生人勿进,但心地其实非常好,让他误会可是会被开解上一整晚的。他的开解非常有个人特色,因为不善言辞,所以只会一直给人续酒水。
一开始悟和小八根本不在意‘他人倒的水必须喝掉’的礼节,但相处得久了,店长默默关心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沉重,他们迫于心理压力不得不喝掉他倒的茶,然而他们喝完一杯店长就续一杯,一直喝得人膀胱爆炸,不停上洗手间,直到没力气再吵架,就算开解完成了。
硝子和杰回忆起被悟和小八波及到的膀胱,顿时直起身,疯狂摆手说了他们被电视台追了一条街的事,顺便提了悟和小八已经在交往了。
“哦……所以这是?”店长狐疑道。
“是在开玩笑!”
店长半信半疑看了他们一眼,掀起门帘回了店里,站在小巷里的五人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其中悟和八轩呼得最大声。
走进店里的时候,已经有其他的熟客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新宿是个充满了奇人异士的地方,这一间小小的饭屋,经常汇聚了流浪歌手、金盆洗手的诈骗犯、脱衣舞娘、游戏制作人、电影导演、刑警和□□混混等各种各样的人。五个咒术师走进去,竟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啊啦,是杰酱来了啊,好久不见。”说话的是人妖酒吧的老板。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浑身收拾得相当干净,脸上化着时尚的妆容,颈间还围着可爱的丝巾。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早认定了杰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男人,以至于从一开始就对杰充满了不令人讨厌的热情。
杰笑了一声:“好久不见,小寿寿先生。”
坐在小寿寿身边的是和悟一样半夜也戴着墨镜的剑崎组组长剑崎龙,他明明是□□头目,可问出的话却充满了淡淡的关心:“没犯什么事吧,怎么失踪了这么久。”
硝子大声道:“接了私活啦,忙到根本没时间出门。”
这话说得也没错,他们和时空签订了[契阔],忙到根本没时间离开大正时代嘛。
再隔一个位置的是脱衣舞娘玛丽琳,她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指着他们促狭地笑道:“我刚才都听到了哦,八酱和悟酱终于交往了吗,我早就看出来会有这一天了啦!我说,你们到哪一步了?要煮红豆饭吗?”
悟和八轩的嘴张了张,在杰和硝子一同瞪过来的视线中,又泰然自若地闭了回去:“不、倒还没到那一步……”
“诶——!现在的年轻人真沉得住气啊!”
从悟展露演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玉菜被硝子热情地按在了她的旁边,有玉菜的成年人身份在,就算是店长也不能拒绝硝子提供酒精的请求了!
培根烤番茄、豆芽炒肝、狐狸乌冬面陆陆续续被端上了桌面,还有硝子期待已久的冰啤酒。
玉菜点了一道炸猪排,这是在五条家的厨房里很少会出现的洋食,所以她一直都很想尝试。
猪排里裹着罪恶的高热量芝士,表面的面包糠被炸得金黄酥脆,蘸上淡酱油,一口咬下去,舌头最先尝到猪排咸香的肉汁,接着才是芝士的奶味。拉远筷子,猪排的断面会拉出长长的芝士丝,口感既脆又软,让人欲罢不能。
玉菜一口滚烫的炸猪排,一口过瘾的冰啤酒,耳边是夏油君吸乌冬面的呼噜声,对面是陌生人的高谈阔论,家主大人和八轩小姐在一根接一根地吃着烧烤,硝子小姐时不时会在店长不赞同的目光中与她碰杯——
“这才是人生吧。”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了。
如果被有心人听到,或许会曲解她的意思,认为她在暗指她在五条家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以至于话一说出口就后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没有人觉得她小题大做,也没有人认为陌生人间不应该交浅言深。店长似乎把这句话当做了是对他料理的夸赞,默默自得一笑,拉了张板凳坐在厨房里自在地抽起了烟。
店里的陌生人都在为她高兴地举杯,说深夜食堂的料理就是有这种魔力,会令人感到快乐,下次要多来啊。
八轩小姐歪了歪头,拿起一根培根烤番茄放进了她的碟子里,意味不明道:“恭喜。”
玉菜看了看自己的碟子,又看了看八轩,目光难得有些动容:“……谢谢。”
悟看着这一幕挑了挑眉,却什么都没有说。
店长欣慰地抽着烟:“八酱也学会分享食物了吗。”
不出悟的预料,八轩果然这样说:“唔嗯,因为是我的手下,所以需要奖励。”
悟在店长不解的目光中窃笑了起来。
然而店长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说起来现在应该是春季假吧,你们怎么还穿着校服?宗教学校不兴放假吗?”
拿豆皮裹葱叶的杰、用肝脏下酒的硝子、拿筷子绞着芝士丝的玉菜、用烧烤签搭天守阁的八轩和悟都停下了手:“嗯??”
店长在他们的视线里感到了莫名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春季假啊,你们差不多也该升二年级了吧?是我记错了吗?”
不会呀,虽然店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但是这几个孩子的事他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确实差不多该升二年级了。
咒术师们的脸上骤然降下阴影,低着的头隐约传来咬牙切齿的音色:“对啊,春季假,确实有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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