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突然的惊雷声吓了顾宛一跳, 她抬头看了看万寿亭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怕是过不了许久便要下雨, 那这赏菊宴她瞥向皇贵妃处。
此时的皇贵妃柳眉微蹙, 正在和内侍说着什么,隐约听见‘储秀宫’的字样,她在心里滚了滚, 估摸着皇贵妃是想挪个地方继续宴会吧。
顾宛暗中摇了摇头, 要她说不如趁着雨还没滴下来提前结束的好,毕竟一时半会儿收拾宫殿太过匆忙,肯定会错漏频出, 那就更不好了, 不过她也理解,继皇后自请废位后父皇并没有再立新后,而是将淑妃提到了皇贵妃位, 又令惠贤两妃协助她共同管理后宫。
可皇贵妃如何比得上皇后,再说她膝下育有个七皇子,如今已经满了六岁也算立住了, 心里自然是有些念想的, 这次差事又是她第一次在前朝露脸,正是卯足了劲想给众诰命们留下个好印象的时候。
想到此顾宛无奈的摇了摇头,难道只有等太子登上的那个位置才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诶!
正叹息时两个庶子的稚嫩小脸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她眸光转暗,到时怕又是一场新的争斗了。
这时,皇贵妃出声询问道:“清河呢?怎么不见她?”
顾宛忙替姚紫遮掩:“清河方才觉得有些闷热, 说出去略散散。”
“还是快些寻她回来吧, 眼见这天要变了。”
“妃母说的极是, 我立时打发人去喊她回席”,她说完正预备喊人时姚紫回来了,只是神色不安、脸色苍白,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皇贵妃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清河清河”
“啊”姚紫猛的回过神来,才发现除却皇贵妃,惠贤两妃以及各位王妃诰命们都关切的看着自己,顿了顿,她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方才只是想着午间的那道香煎鱼卷,滋味鲜美的很,一时走神了。”
“原来如此,那不值当什么”,皇贵妃心里信没信不知道,反正面上她笑吟吟的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让御膳房晚间再给郡主上一道鱼卷,从我分例里扣。”
“多谢皇贵妃娘娘”,姚紫赶忙福了一礼。
旁边坐的一位王妃笑的爽朗,“我倒好奇那是什么味道,值得郡主这般惦念。”
“我昨儿个午膳也有这道,却是觉得有些腥气,吃不大惯”,贤妃说着还用手帕捂住了嘴。
“我倒还好,不过腥气?贤妃姐姐莫不是”惠妃的话让原本想和姚紫谈论已有咏菊诗中佼佼者的皇贵妃也看了过去。
贤妃有些犹豫的抚上了肚子:“不会吧,我月事也正常啊?”
“莫不是劳累所致的下红?”
“天啊,那还不快传太医。”
“就说你们见识浅薄,没听说过有些妇人怀孕也会来月事吗。”
“真的?那我真没听说过。”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疑似怀孕的贤妃身上,姚紫松了口气,一直没参与话题的顾宛担忧的看向她:“清”
姚紫摇摇头,示意等会儿再说,她端起杯子,不顾里面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热意顺着喉头滑到冰冷的五脏六腑,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大大的激灵,僵硬的身体才似重新活了过来。
呼!!!
身体带动脑子,姚紫从惊吓中走出来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就是以前何庶妃还是何皇后的时候,她都不可能在宫里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更何况身为外男的何晋方。
再说杀的也不是太监、宫女之流,而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官之子,这要是被人察觉了可不是杀头那么简单的事。
况且姚紫脑海中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当时在听到那惨叫声后她坐不住了,寻了假山里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偷瞄过去,只见何晋方满脸狰狞的死死抱住那位公子,另一只手则疯狂的动作着,捅了一刀又一刀,直至再无动静。
姚紫用力捂着嘴,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早先在青楼时那些再三逃跑不听话的,妈妈也不是没有打死过,再有那等得了病无助死去的姐妹们,可似这样的凶杀现场八辈子都没有经历过。
越发小心不敢弄出动静,姚紫看着何晋方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裳扔在尸体上,然后一脚将它踢下湖中,才不紧不慢的收拾好脸上手上的血无事人般走了。
静静的等了一刻钟,确定何晋方不会折返她才假装镇定的回了席上。
现在想来当时何晋方那股气定神闲的模样,竟似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像何家如今的情况,难道他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到底对宫廷争斗没有什么经验,姚紫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但冥冥之中有股预感告诉她,这很不寻常。
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打好草稿,姚紫朝顾宛使了眼色,“太子妃你不是说要去净手,我方才喝了盅茶水也有些意动,不如同去?”
顾宛会意,起身向皇贵妃告了罪,两人携手朝对面的千秋亭走去。
她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何庶妃就出现在了赏菊宴上。
能以平民出身一步步晋升到皇后之位,何庶妃自然有着一副极好的面容,便是已年过四十却更添了份妇人的丰韵,加上依旧曼妙的身形,硬生生的把在场所有嫔妃们比了下去。
也不怪儿子出了那样的事,她除了后位被废竟没打入冷宫,熙平帝还时常去看望。
这让后宫众人更加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往她是皇后没办法不说还得百般谄媚讨好,现如今言语排挤、奚落为家常便饭,过分一点的使唤其端茶倒水、梳妆打扮,更甚者罚跪掌捆,反正规矩之内,极尽所能。
所以见她姗姗来迟,有位婕妤站起身习惯性的叫骂道:“跑哪撒欢去了,竟然敢让”
剩下的话她再也无法说出口了,何庶妃身边的内侍突然暴起,干脆利落的一抹脖子,那位婕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黄泉。
“啊啊啊啊啊”
看着伏在案几上的尸体和那迅速涌出的鲜血,在场众人傻眼了,随即纷纷尖叫出声,一辈子娇生惯养的她们哪见过如此景象,胆小一点的已经晕厥了过去。
作为在场中位份最高的皇贵妃强忍着害怕怒喝道:“何庶妃你这是想造反不成,来人来人——”
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喊,不远处巡查的禁卫军快速围了过来,皇贵妃大喜,“快把这个疯子给本宫抓起”
啪——
“住嘴”,何庶妃眉眼间凝着冰霜,她冷冷的开口:“再多说一句送你去和婕妤团聚。”
“你”皇贵妃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庞,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使她如坠冰窟,那些本以为是救兵的禁卫军分成两队,一队将亭子围了起来,另一队径直扑向不远处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公子小姐们。
下一秒,鲜血伴随着嚎哭充斥着整个御花园。
不,不止是御花园,皇贵妃惶恐的听着从各宫方向传来的厮杀和哭喊声,尤其是皇帝和大臣们议事的宣政殿那边,竟有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冒出。
造反!!!
得出这个结论后皇贵妃登时就想到了还在上书房进学的儿子,心下大急,自己在何庶妃落魄后可没少落井下石,现在她如何
会放过七皇子。
可没等想出什么对策就感觉脖子一紧,何庶妃揪住她的衣襟一脸煞气:“人呢,那个贱人哪去了?”
贱人?
清河郡主!
是了,认真算起来她也是害死五皇子的罪魁祸首之一,或许能皇贵妃挣扎着喊道:“我…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你放过…放过七皇子。”
“哼!”
对于她的微弱威胁,何庶妃的回应很干脆。
一会儿后,内侍在她为赏菊宴新做的百蝶穿花袄上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渍,何庶妃面无表情的再次问道:“那个贱人在哪里?”
“同太太子妃去千秋亭净手了”,贤妃护着肚子躲在贴身宫女身后哆哆嗦嗦的开口。
“千秋亭”,何庶妃呢喃了一句,随后亲自点了一支小队杀了过去,临走前她瞥了眼内侍。
等一行人离开,万寿亭回荡起了女子痛极的呼喊和一片哀哀的悲泣音,许久未散。
千秋亭位于湖中央,三面临水,只一条路能出入其中。
姚紫到了地方后,先是打发了服侍的宫女们在门外候着,才开始缓缓讲述方才撞见的杀人全过程。
顾宛越听神情越凝重,到了最后沉的都快能拧出水来。
被家族精心培养了十几载又在权利最中心的皇宫生活了八年,加之上辈子开阔的眼界,这些无疑造就了她敏锐的政治嗅觉,几乎是顷刻间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再回想此次赏菊宴邀请的人选,从文臣武将到宗室皇亲,齐全到让人心惊肉跳的地步,可以说整个朝堂百官的亲眷全被包圆了。
得赶快通知太子!!!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陪嫁大宫女绿竹就慌张的推开了大门:“不好了太子妃,出事了。”
轰——
又是一道惊雷,豆大的雨滴掉落在湖水里,激起一阵阵细小的涟漪,成片的小涟漪汇聚在一起,瞬间整个湖面都动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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