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坦然……”
完全生不起气来, 她小声嘀咕一句,转而转回头接着看向舞台。
不过多看了几眼之后,玩家很快盯上了那个机械蜘蛛红色的眼睛部位, 总觉得看起来怪怪的,是错觉么?
但再看看围绕整个观众席的大屏幕, 如果说是用来进行配合催眠施展的,施展最新数位影像效果的投影设施,似乎也说得过去。
“各位女士和先生们, ”金发的幻术师展开双臂, 笑容肆意,高昂的嗓音随着扩音设备顿时响彻整个场馆, “欢迎来到我的梦境世界!”
伴随着他的声音, 整个场馆内仿佛一瞬间发生了核变般的剧烈闪烁。
回过神时, 就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望无垠的清新草原上, 而往下看去,又会因为那些影影绰绰而显得遥远的建筑物恍惚以为漂浮虚空。
这种感觉真的很新奇。
下意识的, 她就想跟身边的人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感受,以松田的风格, 也许能说出很有趣的犀利话语呢。
转过头的一瞬间, 却只看到了完全的虚无。
玩家不由一怔, 然而连环效应般, 几个呼吸的时间,蓝天白云绿草地, 还有泛着明亮柔和光泽的观众席接二连三地逐一消失了。
这是要玩什么呢,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她饶有兴致地期待着。
然而出乎意料的, 再次亮起时的景象变成了黄昏。
手心里也不知何时多出了沉甸甸的冰冷重量, 猛然低头,一柄泛着金属冷光的小巧手/枪就这样落入了她眼中。
蔚蓝色的眼瞳骤然收缩。
这个场景是——
几乎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幽诡笑声,由远到近、越来越大地回荡在耳边。
“甜心,看看你自己,我们天生就属于一种人……”
几乎不及思考的,她大脑空白了一瞬,几乎本能般条件反射扣下了扳机。
“砰——”
……
周围的人潮涌动,尖叫呐喊与惊叹如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幻术毫无兴趣,正百无聊赖观察着那台机械蜘蛛,试图在脑海里还原如此大型的机械动物内部构造,松田阵平忽然感觉从相握的手里传来了隐隐的颤抖。
说起来,从刚刚某一刻开始,手心温度也很冷。
毕竟是承办多次各类活动的大型场馆,空调开得很足,也许温度是有点低了?
如此想着,他稍微收紧了点掌心交握的力度,低声询问:“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手掌突然被足以感到疼痛的力度捏紧了。
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松田阵平立刻意识到不对,倾身靠近一点,同时试探着轻声喊道:“发生什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相反的是,她的颤抖愈发难以掩盖。
场馆内依旧一片漆黑,他微微皱眉,环顾一圈周边,却没法发现什么异常。
四周的观众仍旧狂热而不知疲倦地呐喊着,尽管从他的角度看来,更像是群体癔症,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情绪是纯然的兴奋。
就连原本站在场地边缘的监管人员,似乎也已经全然投入其中,隔这么远都能看到他大力欣喜挥舞的动作。
但她的恐惧反应也并非虚假。
远远往舞台上似乎专注表演的幻术师那里投去一眼,似乎没有异常,但他已经警惕起来,很快收回注视,转而专注于当下情况的解决。
沉吟几秒,他没有再试图抽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压向自己,轻轻拍着后背再次唤道:“有纪?”
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仍旧持续的颤抖之中,她的下意识抗拒僵硬几乎
显而易见。
并且拉近距离之后,无论是稍显冰凉的体温、还是急促而不自觉放轻了的呼吸声都愈发清晰起来,再加上异样的失神,这些反应统统指向一种情绪……
——是恐惧。
幻术表演有问题,这样的猜测几乎自然而然生出。
不能再让她留在这里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产生影响,必须尽快脱离当下环境这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最好选择。
决心下定,卷发青年当即扶着她起身,就要从座位间出去……然而邻座的人却对他让开的歉意话语充耳不闻,只一心随着舞台上的动作或尖叫或前倾。
这样若有若无的阻拦,却只是让那种异常感更加强烈了。
“枪……”
就在此时,耳侧传来了模糊不清的一声低喃。
“枪怎么了?”
下意识追问,却只听到她痛苦地唔了一声,开口时嗓音已带了哭腔:“我……我开枪了……”
看到了幻觉吗,松田阵平心下微沉。
“没有枪,那都是假的。”一边轻声安抚着,他不再犹豫,探手拦腰将人稳稳抱起,直接大步从座位间跨了出去。
然后,刚踏上过道的一瞬间,一束灯光骤然打在了两人的头顶。
原本纯粹的光明,此刻居然刺眼得难以直视。
与此同时,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馆在一瞬间鸦雀无声,容纳数千人的巨大场地之中,只剩下机械设备运转的低沉嗡嗡声。
这种由极闹到极静的巨大反差,简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这位观众,难道现在要提前离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幻术师笑吟吟的询问。
“表演还未到最精彩的时刻,”金发蓝眼的男人依旧是那副不急不慢的腔调,“现在离开,不会觉得可惜吗。”
这样挽留的反应,几乎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懒得搭话,卷发青年毫不搭理那束紧紧跟随的光束,只是快步踩着台阶往外走。
“唉……”陡然响彻全场的叹息。
似乎很普通的一声感叹,然而怔住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后,松田阵平几乎瞬间脸色沉凝。
深深吸气、再重重叹出,这本是个平平无奇的动作,但当这样的寻常反应由成千上万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做出,便生生凭人力制造出了一阵震慑性质的声潮。
尤其随着这声潮,几乎能明确感知到的,从四面八方寂静的黑暗里,整齐地投来了成千上万道沉默而紧盯的注视。
群体催眠,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然而他沉吟几秒,反倒稍稍轻松了些。
毕竟这样声势浩大的威慑举动,其实只凸显出了对方的虚张声势……如果可以做出更多实质性阻拦,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虚声恫吓?
既然利用了人群,当然也会反过来受到约束,无法过于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
他唇角微翘,转而便将目光投向了怀中的人。
托这特意打光的效果,现在倒是可以看得清楚了。
那双蔚蓝眼眸正处于一种无焦距的茫然中,瞳孔放大而颤抖,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即使靠在他身上,脊背依旧绷得笔直。
是全然的陌生与警惕状态。
于是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将她抱得更稳,就如常地走了下去。
果然没再受到其他拦截。
直到踏出大门之外,那束紧追不舍的灯光瞬间消失了,背后也重新传来了鼎沸的人声与尖声惊呼,一切仿若无事发生。
与此同时,怀里的人忽然无意识地挣了下,然后反手抓住了他手臂。
一直紧绷的心终于回落,边往停车场走,他终于放松了些,唇角也不觉扬
起几分弧度。
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脚不着地悬浮半空,几乎条件反射地就想翻身下落,然后腰间传来的阻拦力道立刻让她懵了一瞬。
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到熟悉的侧脸上,几乎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那种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还残留在血管之中,但隔着几层衣料传来的温暖体温,足以让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活跃着奔涌向四肢百骸。
身后就是灯火黯淡但隐约还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场馆大门,玩家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演出中自己短暂失去了意识,恍然意识到这点,几乎脊背发凉。
“我刚刚……”她发声有些艰涩。
“好像在催眠中看到了不好的事情,”一边稳步往停车场走,松田阵平低头贴了贴她尤显冰凉的柔软脸颊,缓声询问,“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是不好的事情,她想着,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疯狂的笑声似乎再次回荡在耳边,又似乎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
小巷里的枪声、血泊、惨叫,每一帧每一个人的动作表情都历历在目,色彩鲜明。
在看到那道划过哥谭夜空的巨大蝙蝠之影时,几乎强烈到难以自控的杀意,但是完全无法移开目光……甚至到后来,这种克制不住的杀意能够让她短暂失去意识,在潜意识的控制下做出攻击……
以及那个漠然而不带丝毫情绪的电子音。
【毫无作为】,它高高在上地做出评价,【……讽刺般的戏剧性,是吗?】
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工智障而已,她如此安慰自己,毕竟,这里已经是二周目了,没必要再介怀。
揽在腰间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仿佛无声的催促。
意识到有人还在等待回答,玩家缓慢眨了眨眼,低头回避了他的目光:“你也说了是不好的事情……不想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预料之中,得到了宽容的对待。
既然她现在还不想说,松田阵平也不急于立刻追问,转而开始认真思考起后续的处理。
“等表演结束,我联系下搜查一课的监管人员,”他沉声道,“当时众目睽睽之下……”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当时的那束灯光来得突兀,他又心神紧绷并未多加注意,现在想想,从踏上过道到走出大门的那段距离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幻觉中,还是确切的事实?
他也受到影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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