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洗完澡出来,听见门外头有人敲门,他随便裹了件浴巾就去开了门。

    四目相对。

    许沅刚抬起来的手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又放了下去,还没说话,胳膊被人轻轻往前拽了下,拉进了房间。

    她不小心扑到了男人怀里。

    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混着沐浴露的香味。

    许沅视线尽量不放在他身上,主要是眼前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让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江筠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会儿的形象,只垂眸盯着她看,“肚子还痛么?”

    许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虽然肚子是很痛,但她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他的。

    江筠看着她呆呆地点头又摇头,乐了,调侃道:“小拨浪鼓。”

    许沅:“”

    没等许沅说话他便把她拉到了另一张小点的床上,把抱枕塞给她让她好好抱着,“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许沅哦了声,依旧没有敢正眼看他。

    直到江筠转过了身子,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看他,他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倒三角,肩宽阔背腰却很瘦,好像还有六块还是八块腹肌来着。

    唉。

    她居然想到了江筠今天对她说的那句话,“不想摸一下?”

    许沅摸着良心说:想,确实想摸。

    但这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不是说女生应该矜持一点吗。

    想到这儿,许沅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状,她暗暗决定了,等和江筠在一起五六个月了,再找借口摸——

    江筠伸手摸了摸许沅额头,微蹙着眉,“发烧了?”

    许沅茫然地眨了眨眼:“啊?没有啊。”

    江筠把手放了下来,又捧着许沅的脸把自己额头贴了上去,缓慢地磨了两下,低声喃喃道:“那脸怎么这么红。”

    许沅:“”

    “还有点烫。”

    “”

    江筠捧着许沅越来越红的脸颊,有点担心。

    听说生理期的女生免疫力很差,抵抗力不强,可能会引起感冒等其他的病,今天爬了一天的山,又冒着寒意——

    许沅轻轻地往前倾了下身子,滚烫的嘴唇贴了下江筠的嘴角,持续一两秒,又分开,她小声说:“你别担心,我真的没有感冒。”

    江筠张了张嘴,还没问出来,许沅自己先开了口:“我就是有点睡不着,想找你聊会儿天。”

    江筠哦了声,把桌子上的暖水袋塞给许沅,“暖一下肚子。”

    许沅接了过去,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有?”

    江筠伸出手把许沅另一只手拉过来,双手拢着,当着许沅的暖手宝,挑眉道:“这不是想当个贴心的男朋友?”

    许沅被他捏住的那只手指尖轻轻地在他手心里划着,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在做什么?”江筠任由她动作着,只弯了弯唇,没阻止。

    许沅舔了舔唇角,眼睛亮晶晶的,腼腆中又带着一丝直白赤裸:“在告诉你我爱你呀。”

    江筠:“”

    他在思考现在就把这姑娘拉去扯证会不会吓到她。

    怎么这么可爱,好想用粉红色麻袋把她装起来,只能自己看。

    许沅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刚才那句话她下意识就说出来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她伸手捏了捏耳朵,试图把话题盖过去,“我想说——”

    “我也是。”

    许沅愣了下,盯着男人的侧脸眨巴眨巴眼,“是什么?”

    能是什么?许沅觉得自己有些傻。

    江筠把她手拿了起来,低着头像个虔诚的信徒般,在她手心处轻轻吻了吻,和那天晚上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给他盖章一样。

    “爱你。”

    他把话说完了,两个字被他说的认真且郑重。

    许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鼻子酸了下,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她正准备和盘托出,只见男人眸色凝住,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快速卷起许沅的袖子。

    许沅跟着他的视线来到了自己手腕处,白皙的手腕上方,有一块儿微微凸起的疤痕,她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死死压着动不了。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许沅另一只手抱着的暖水袋没有拿稳,掉在了毛绒地毯上,安静的房间内,东西掉落的声音像是一枚定时炸弹突然爆破。

    片刻后,许沅才听到男人哑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许沅其实早就对这个没有多大感觉了,但也莫名地不想让江筠看见,之前一直用护腕、手表或者其他宽一点的发带掩盖着,也没有暴露出来,刚才准备睡觉时摘了下来也忘记带上去了——

    “说话。”

    江筠嗓音低低沉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但又舍不得凶她,心里又钝刀磨割着般一钝一钝地痛,“什么时候弄的?”

    额前碎发盖住了他的眉宇,掩盖了他整个人现在不安的情绪。

    许沅没再继续试图抽回手,她低着眉睫,距离这么近,灯光打在她身上,江筠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就高三的时候。”许沅终于说了出来,和她预期的并不一样,她居然没有难受想哭的感觉。

    可能是那段时间过去了,也一个人经历完了,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了。

    “我那段时间一直不想吃饭,连喝水都想吐,也会经常失眠。”许沅开始了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因为那个学校管的特别严,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必须呆在教室里学习,晚上睡觉甚至会有老师来检查,你必须按时睡,如果被查住的话会被记下名字,然后把你叫出来让你围着操场跑步,也会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通报批评。”

    江筠握着许沅的手不自觉发狠了些,许沅被捏的地下意识嘶了声,男人回过神来后又连忙给她揉了揉不小心被他攥地发红的手,嗓音已经嘶哑地不成样子:“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

    如果知道她经历的是这样痛苦的过程,那他就不应该揭开许沅的伤疤。

    因为疼的不止是她,还有他。

    伤口撕扯开,连接着两颗疼痛的心脏。

    “没事的。”许沅虽然眼眶有些发红,但她早已经不觉得痛了,她继续缓慢地说着:“高三第一次模拟考之后,班主任怀疑我喜欢同班的一个男生,那时候我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只因为那会儿我不小心把情书夹在了他书里面。”

    那封情书其实是许沅写给江筠的信,她当时恰好没有写江筠的名字,于是就被那个男生和老师误会了。

    “那个男生拿着那封信去举报了我,后来老师请了家长,我妈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相信我,为我辩解,站在我这边,而是打了我一巴掌。”

    许沅吸了吸鼻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情:“在那之后我就开始经常胡思乱想,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有时候晚上失眠的时候我会透过宿舍窗户盯着对面的高楼发呆,总想着是不是跳下去就解脱了。”

    但每当那个念头涌上来的时候,许沅脑袋里总会想起那个白衣少年。

    她喜欢的人还在啊,她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呢?

    还没有跟他好好道过别,也没有告诉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一个人悄悄地喜欢了他很久。

    但那个时候,她真的努力了。

    有努力在吃饭,有努力在学习,也有努力在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她当时唯一的念想,就是和江筠考上同一所大学。

    再当面地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呀,我当时不是故意不说再见的。”

    许沅刚开始意识还算清楚,但后来,她开始出现幻觉。

    也会用小刀在手腕处慢慢地割一道口子,一下又一下,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割着。

    许沅说到这儿,舔了舔嘴唇,竟然笑了下:“你知道吗?我之前是很怕疼的,但那个时候,看着血珠慢慢地涌出来,我居然觉得有点爽。”

    “宝宝,别说了。”江筠抱住她,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许沅脑袋机械地靠在他肩膀上,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那儿有些湿热。

    许沅愣住了,江筠他,是哭了吗?

    “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会像那会儿一样自残了。”许沅笨拙地抬起手摸了摸男人的脊背,“这两个字母,是那会儿特别想你时,无意识在手上刻的。”

    许沅边说着,边低头盯着那两个字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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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二十六个字母里很普通的两个,却因为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让它们有了不一样的特殊的意义。

    许沅其实并没有说完,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得抑郁症,是因为那会儿她割手腕割的太深,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后来夏虹带着她去找心理医生,抑郁症这个病状被确认之后,她第一个听到的词却是矫情。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那么矫情。”

    “玻璃心。”

    “心里脆弱、受不了打击。”

    许沅只默默地听着,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即使她心里已经痛苦不堪,竭力压抑着那颗不想活的心。

    那段时间的盼头,就是高考倒计时。

    她想象着拿着和江筠考到同一所大学,两人拿着相同的录取通知书,她就可以以朋友的名义再继续地默默陪在江筠身边。

    她盼啊盼,终于,高考在她迫切的期盼中如约而至,只是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窗外天气闷闷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小雨。

    收拾东西的间隙,雨势又逐渐大了起来。

    后来,许沅如愿考上了之前从顾卿辞那里得知的江筠的想考的那所大学。

    新生开学报到那天,即使知道隔着人海茫茫恰好碰到一个人的几率很小很小,许沅却始终很忐忑不安,她一直在构思着和江筠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一点。

    一面紧张忐忑着,一面又担心他已经忘了自己了。

    但直到毕业,她也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江筠。

    就好像这个人彻底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她不再有任何期待,却偏偏造化弄人。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又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我高考完之后,才知道我没家了。”许沅又吸了吸鼻子,脸颊滚烫不堪,肚子也隐隐发痛,她下意识伸手捂的很紧,声音很轻:“我妈她乳腺癌晚期,瞒了我很长时间,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了进了医院,那会儿医生说能救回来的几率很小。”

    说到这儿,许沅笑了下:“别的女孩的十八岁有父母精心准备布置的成人礼,而我的成人礼却是接连失去亲人。”

    她爸爸是喝醉了倒在路边,被人直接撞死了。

    那人也逃逸了。

    就这样,刚成年几天的许沅并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参加成人礼,而是被迫学会了成长和独立。

    “宝宝。”江筠声音发着颤:“别说了好吗?”

    想到之前自己卖过的惨,江筠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他家姑娘经历的比她惨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他居然卖惨利用她的同理心。

    想到这儿,江筠桎梏着许沅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另一只覆在她腰腹处的手把她往怀里按着,手劲儿大到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你还有我。”江筠偏脸珍惜地吻了吻许沅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染红了许沅白嫩的耳尖。

    很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听他这么说许沅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一抽一噎的,像个委屈的小孩。

    许沅头无意识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只小猫一样,她低低地嗯了声。

    “我知道。”

    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唯一拥有的就是眼前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

    而刚才他跟她说:“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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