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火带着三楼的四百来号人开始下楼。
路过二楼时, 三楼的学生各个嘚瑟的一批，加大脚步声，或者咳嗽, 总之就是要让二楼的训练生听到声音。
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二楼的学生看到后，很心动, 巴巴围上来想要一起, 结果被常火毫不留情踹了回去。
常火“去去去, 武器种类都认不全玩什么玩, 都给我回去训练！”
学生不服“这种事情一天就能学会啊, 说不定这次让我们去了, 我们就会了啊！”
常火冷笑着无情讽刺“呵, 你从体能版块上来的时候, 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结果呢？”
学生“……”
面色一赫，哑然无声。
常火扫了眼还在锲而不舍涌上来的学生, 扬声道“不要总觉得容易, 总觉得自己努努力就可以。你们都来这两个多月了，有的人还在二楼，有的人都从污染区回来了！”
“是教官中间没有给过你们向上的机会吗？不是！”常火说，“有时候机会就在眼前，你们却放任它溜走, 又或者尝试抓住，但最终失败，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 都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 还不够格！”
“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事, 教官心里有数。”常火甩了甩哨子, “不要用你们浅薄的见识来挑战专业，现在，回去训练！”
说着，他突然转身，瞪向二楼的方阵“你们也是，再犯一个贱试试？”
众生立刻收了表情，目不斜视。
颂晨打了个呵欠。
常火继续带着众人往楼下走去，离开这栋楼，往正规军使用的训练场走去。
路上遇到不少军校正规军的方阵，他们看到常火，又看到常火身后跟着的新生队伍，皆出声调侃“哟老常！奶孩子呢？这是要去哪啊？”
常火笑得云淡风轻“这不是他们想练点不一样的，就带他们去玩玩呗。”
军校生“玩什么？天梯模拟？还是污染区模拟？”
常火“天梯。”
“哟。”军校生看向颂晨等人，眯着眼数了数道，“四百多人，那就是开百人团呗……这外头八个人是怎么回事？你选出来的领队和指挥？”
常火说“差不多吧，今年的实践生。”
军校生“奥~~~~没毛病。”
无论是十人、百人还是千人，是团战就要有统筹、指挥和分工，领队和指挥当然是能者居上。在军校内或者军营里，基本是按照军功点来顺位任命，新生基本没那玩意儿，但可以按照经验安排。
实践生好歹是跟过作战的，常火这么划分很正常，确实没毛病。
没再多问，两伙人挥手告别。
紧接着，所有人又在常火的带领下穿过三块操场，转了四个弯，终于停在此基地最大的室内训练场门前。
常火输入权限，推开门。
场馆内刺眼的灯光瞬间散出，饶是在大白天，也差点闪瞎众生狗眼。
但是，当众人看清场馆内景象后，不约而同发出慨叹“卧靠——！”
这个场馆真的很大，空间足够容纳五六个师团的兵力。
当然，这不是众人惊叹的重点。
他们惊叹的是——这片空间内，竟然有许久未见的模拟战场设备，而且一看就比战场工会的设备高级许多。
正规军直接登入，录进去的就是本体，没有额外稳定仪器增幅，可力量机动性也几乎拉满，在图内打得热火朝天，向众人展示着他们不菲的实力。
训练场天顶呈椭圆状，一块又一块光屏顺着带有弧度的墙，一直蔓延到天顶之上，下面的尺寸小而密集，有单人擂台，也有初级团战。
但越往上走，光屏尺寸越大，战场难度越高，参与者的个人信息也显示在一旁，军功点最低也有十万。
最最最重要的是，旁边休息区竟然还有自动贩卖机！
贩卖机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能量棒、能量饮，甚至还有几个口味的时兴零嘴……
放在以前，他们是肯定瞧不上的，但是在这生活了两个月，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此刻看到这些食品，嘴角都快挂不住口水了。
常火见状，无情打击“军功点才是这里的硬通货币，你们有么？”
众生“……”
常火“在这等着。”
说完，他小跑着去了中心区，找到了另一个疑似领队的人。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沟通了两句，那领队看了新生方阵几眼，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就一起往这边过来了。
回来后，常火没说话。
那名领队上前，拿鹰似的目光扫视众人，而后开口问“想打团不是不行，你们的总指挥是谁？”
总指挥？
他们啥时候有过？
众人面面相觑，百脸懵逼。
领队顿时挑眉“怎么回事？不是你们主动想来玩玩的？打团连指挥都没定好，搞毛啊？”
众生下意识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常火。
常火抱着手臂耸耸肩道“我是答应带你们来，但又不是我带你们打，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队伍里机智一点的学生听到这，已经差不多悟出了常火的意思。
常火之前说过，实践生八人是破例放这的，那指挥理应从他们之中选出。
相对的，由于八人先人一步的经历，众生也不会出现抵抗情绪，于是纷纷看向八名实践生。
领队也跟着看过去“你们之中有指挥？”
被四百双眼巴巴看着，几名实践生忍不住来了个战术性后仰。
团战，还是百人团，和正规军打的百人团……
如果对面的对手是实力相当的同学，那他们说什么都要争取一下的。
问题就在于对面是正规军，他们输了很正常，但也怕输的太难看啊，很丢人的！
“指挥这种东西……战场工会还好，可这是和正规军打诶……我没信心。”
“诶诶，要不你来？”
“不不不……我在γ96都没摸到过主攻位。”
“谁能做啊，这里的正规军最差也是四级士兵，比γ96的厉害多了……”
听着他们小声的讨论，正规军领队但笑不语，眼神却有些兴致缺缺。
大多数时间，一支军队的气势基本取决于指挥的引导。
指挥运筹帷幄，士兵心里也有底气，自然士气振作。可如果指挥在战斗开始前，自己都没有赢的信心……
不战而衰人之兵，能指望他们打出什么好的水平？不存在的。
本以为这群家伙多少能有点斗志，现在看来，这会是一场无聊的比赛。
相互推诿一阵，一名实践生道“科林，你之前不是和三军那几个一起执行过外勤任务么，你问问他们去？”
主要是问颂晨，毕竟她是唯一在污染区有带队实迹的学生。
“我啊……”科林挠挠脸，下意识拽住脖子上新增的简陋吊坠，“那我问问吧。”
科林和二军的学生换了一下位置，靠近了维斯尔“那个，要不你们来当这次团战的总指挥？”
维斯尔睨了他一眼，直接看向旁边的黎礼和颂晨。
黎礼说“我就算了，建模加调度一起容易出现纰漏，颂晨要不要试试？”
众人齐刷刷看向颂晨，眼神殷切。
颂晨“……”
讲道理，才刚从污染区回来，她还是想稍微休息一下的。
这种没有报酬拿的额外加练，别说指挥了，她根本就不想参加。
“颂晨？”领队听到这个名字，扬眉跟着看过来，“你们的指挥是她吗？”
颂晨慢慢掀起眼皮，平静地看向他。
领队看到她的眼神，有些讶异，眯了眯眼问“你的同伴好像都挺害怕输的太难看，所以都在选择逃避责任，你不怕？”
颂晨不动声色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面不改色答道“怕，但我不认为我们会输，也没什么好逃避的。”
众生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颂晨。
“嚯。”领队扫了眼常火，调侃道，“这么自信？赢可不是吹吹牛就能搞定的，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
有学生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赢……”
颂晨说“从最终结果来看，我们或许不一定会赢，但至少在进行的过程中，我不认为我们会输。毕竟，如果一场比赛是抱着必输的心态开始的，那这场比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领队闻言，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收了收，盯着颂晨，一言不发。
半晌，他轻笑一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不过，”领队话锋一转，“作为指挥，我欣赏你。”
说着，拍了拍颂晨的肩膀，而后转身大步离去，扬声喊“都别休息啦！集合！百人团战，半小时后开！”
场馆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应和。
“知道啦——！”
其余训练方阵也纷纷停下，拿戏谑的表情看向门口众生。
“嚯！还真打啊，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欺负小孩啊！”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勇的吗？不过我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看炸鱼局？”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好坏，别吓到人小朋友啊！”
训练生们在多方调侃声中，逐渐缩成鹌鹑。
常火嗤笑“当初说要来的是你们，现在怂成孙子的也是你们……说你们丧得跟颂晨一样，都侮辱她了，她至少对胜利心存渴望，你们还有什么？”
学生小声反驳“这不就是来试试么……也不一定非要赢啊，再说，经验和实力差距很客观，这是说赢就能赢的吗？”
“就是，也没必要说什么大话吧……”
“我们本来就不行啊，这是事实嘛。”
常火不置可否，只是看向颂晨说“现在起，他们是你的兵了，有什么想说的，想协调的，就趁现在吧。”
颂晨“收到。”
常火点点头，直接转身往刚才那名领队那走去。
颂晨兴致不高地转身，看向方阵，直接说“在开始之前，我给你们一次退出的机会。想退出的，觉得这场比试没什么悬念没什么意义的，可以出列。”
“不过，有一点希望你们明晰。”颂晨说，“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那么，哪怕敌人是以己方力量绝无可能抵挡的存在，你们也没有任何退缩空间，而你们现在的每一次退缩，都会给自己的怯懦留下可观的成长余地，如果真到了退无可退那一天，希望你们临死前，不要后悔。”
勇气可以培养，懦弱同样可以，而且培养起来，比勇气简单不知多少倍。
只需要在遇到困境时，不断为自己找借口，总能得到自洽，然后摆烂。
客观的实力差距无法解决，颂晨本来无所谓的，但他们既然要让她来主导比赛，她就绝对不会允许由怯懦滋养出的变数存在。
说实话，颂晨不是一个胜负欲很重的人。
输，没关系，但她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在结局到来之前，出现任何放弃的心态。
方阵内也是一阵骚动。
谁也没想到颂晨会直接开始赶人。
更何况如果现在出去，不就证明自己是她口中的怯懦之人么？
谁也不愿意被冠上这样的名号。
最后没人离队。
颂晨缓缓呼出一口气，扫视着人群，开口道“我知道，我们这一次的对手是平均实力远超我们的学长学姐，想要在他们手中抢到胜利，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众生闻言，有些萎靡地耸了耸肩。
然而下一秒，却又听她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赞成放弃。就像每一条生命的存在都有意义一样，没有一场比赛会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但是它的价值，是需要你们去创造的。”
“听着，我确实没办法做出一定能赢的保障，但我能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都不会没有意义。”颂晨提高了音量，“不要在任何事情上面，去轻易否定自己，去否定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做了就是做了，努力或许没办法让你达到超越自身极限的高度，但它肯定不会白费，不是吗？”
颂晨“同样，我也不赞成去鼓吹努力能带来的回报，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回答我，在这里的两个月，你们真的没有努力吗？和以前的自己相比，真的没有进步吗？”
众生一愣，而后抿着唇低下头。
努力啊，怎么可能不努力，真的不努力的人，就算有点天赋，也不可能走到这。
进步肯定也是有的，回头看看以前的自己，再看看现在，谁能否认他们已经今非昔比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在这见了太多天才，太多比自己厉害的人，不知不觉中打心底生出了不自信而已。
所以训练越来越打不起精神，对于胜利的渴求日复一日减少……
这种自灵魂中腾起的疲倦，让他们每天麻木地完成任务，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却让人感觉暮气沉沉。
这也是常火说他们像颂晨的原因。
可现在回想颂晨在训练营的表现，就会发现——颂晨虽然没什么情绪起伏，有时候确实很丧，却从来没放弃过任何提升的机会。
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一面倒地唱衰，可只要颂晨认定了，就一定会去做。
几秒后，队伍中传来零零散散的声音。
“努力了啊，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一个分析师，之前连槍都抬不稳，现在已经能穿着外骨骼，在地图里溜异变体三圈了……”
“我真的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我就是追不上你们，怎么办嘛。”
“我本来是体能第三梯队的，但是现在我到三楼了，二楼还有第一、第二梯队的，我觉得我进步挺大的…”
颂晨高声道“既然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为什么要为现有实力感到可耻？这就是真实的自己，为什么要去否定？”
“现在，都给我抬起头来！”
众人下意识照做，怔怔看向她。
许多人直到这一刻发现，颂晨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想要直视她的眼睛，他们甚至需要抬头仰望。
颂晨顿了顿，放缓声音“常教官愿意给你们这次机会，本身就是对你们的一种认可，为什么不接受呢。”
学生们闻言，又下意识看向常火，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实在是这段时间被常火打压惯了，有点不可置信。
常火在不远处靠着，笑了笑。
虽说实践生只有十位，可谁说其他人就被放弃了？只是起步慢一点而已，但该经历的，一样要经历。
成长嘛，总是伴随阵痛的，痛感因人而异，有强有弱，但总归是能熬过去的。
颂晨最后道“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差距客观存在，现在就是丈量的机会，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抓住它。”
“我最后问一遍，还有人想要放弃吗？”
片刻后，有人低声道“谁说要放弃的……怎么可能。”
“输也不能输得太懦弱嘛……我会努力的。”
“那就试试看嘛……”
“讲道理，被他们嘲，还是挺不舒服的。”
那股沉闷的气氛逐渐被打破，现在队伍的整体状态，虽算不上信心满满，但总体也还算向上。
颂晨不再多说，开始将四百多人做了初步划分，分成四个连。
然后把四名实践生分别派下去，作为带队的连长。连长又根据自己连队的具体情况，分出更多的排，一支较为青涩的百人战队逐渐成型。
不久后，正规军那边的领队传来消息“好了没？好了就过来选地图啊！”
颂晨带着乌泱泱的队伍走了过去。
领队仔细观察了一下学生的精神面貌，吹了一下口哨道“哎哟，还会玩心理战，有两把刷子哈。”
常火“行了行了，不废话，赶紧选地图。”
双方很快来到一张电子长桌面前，录入参赛者身份信息。
录入之后，桌面画面一变，密密麻麻的地图显现在上面。
天梯模拟战，地图类型可干预，但最终刷新的地图却无法预测。
此外，参赛方各自有禁掉两类地图的机会，与此同时，也可以选两类想要随机到的地图，如果双方结果有所重合，那最终刷新结果将参考双方重合区间进行地图生成。
这个环节，可以用来限制对手发挥，也可以打心理战，用处广泛。
正规军那边摇到先手，毫不客气禁掉了最简单、新生接触最多的山林类。
颂晨扫了眼剩余种类，将太空送上禁区。
联盟军部要求军人有太空作战能力，但新生训练营并不包括此类培训。
如果不幸随到，在无重力真空环境作战，那才惨不忍睹。
紧接着，正规军那边又禁了一个冷兵器战场，显然对颂晨的武器使用有所耳闻，在封锁颂晨。
黎礼扫视剩余，建议道“我们可以锁一个重装武器，我刚看了一眼，他们那边很多二军的，力量大，使用重装更轻松。”
于是重装武器地图被送上禁区。
接下来就是意向选择。
黎礼扫了眼可选种类道“我们这边作战经验不算丰富，百人团首选肯定是可以跑动开，掩蔽物较多的战场，但是对方可能会刻意避开，去选择荒原、沙漠、草场这类没有掩体的地图……他们经验丰富，无论怎么选都有优势，局势太过难以把控。”
颂晨“那就避开攻防战地图，有没有内容比较丰富的？”
“那可以尝试策略类。”黎礼点了一类地图，“这类地图算是历史地图，那时候共同联盟还是联邦，人类没有统一，也没有精神力，所以武器也比较常规落后，他们占不到熟练度的便宜。”
“而且据我推测，他们或许也会选这个来保底。”黎礼道，“因为这种地图会有很多古人类nc，比较容易混淆视线，进行一些战略操作。是除去完全没有剧情的攻防图外，背景剧情最简单的一类，胜利条件不难拿捏，适合中等规模团战。”
颂晨闻言一顿“剧情？”
黎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诶——”
一旁，科林张了张嘴“你……你没打过团战？怎么连剧情都不知道。”
颂晨“也不是完全没打过，十人那种还是碰过的。”
只不过刚进去，就被队友送出来了。
科林艰难道“可这是百人团……”
颂晨面不改色“十人和百人，也差不多吧。”
科林“……亏我还觉得你靠谱。”
终究是错付了。
其他人也跟着一阵窒息。
谁能想到，这年头指挥竟然没打过团战……
感觉药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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