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雅治的死亡判决是由一堆原因堆砌而成的。

    而绝对让众人想要铲除他的——便是他既然没有咒术,  便不能得知咒灵是否对人下达死亡诅咒,不能掌控咒灵,却能吸引咒灵,  简直比培养蛊更可怕。

    他们只能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咒灵的心思:父与母杀过人吧?

    咒灵而已,负面情绪的产物,再说是自由的咒灵,怎么可能不对人类抱有杀意。

    而赤司雅治一再保证它的青白……怎么保证,  空说罢了。

    甚至他曾经为咒灵担保的模样都好像在宣告立场,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表明着自己站在咒灵的一方。

    就像一只羊,为了一只没有铁链拴着的狼在极力辩解它不吃羊,它和羊成为了好朋友,这是违背世界常理的事情。

    说严重些,  是种族的叛徒。

    在这个国家,平均每天有几十人自杀,  且隐隐有增长的趋势,  而这只是报道出来的人数,  这种社会背景下,  “自杀”是一个特殊的词汇,  偏偏赤司雅治的能力便是叫生物选择一种方式去死。

    “失控”的征兆有很多,  赤司雅治的嫌疑以往还能被他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撇清,  如今却没了。

    高层其实还有一种被欺君瞒上的恼怒,以及对自己性命安危的恐慌——他们不少人都和雅治产生过大大小小的争执,  也可以说是得罪过对方,雅治曾公然和他们顶嘴,  用不敬的语气和言辞挑拨关系。

    那些死在雅治身边,  和雅治产生过冲突的人自刎,

    能说是赤司雅治做的吗?

    有极端的人认为赤司雅治心怀叵测,  仗着无人发觉的咒术肆意妄为,一定是他特意引导咒灵铲除令自己不悦的存在,有大部分人觉得赤司雅治只是个无心的,行走的杀器,另一部分人持中立观点,

    这事可以追溯到两个心梗而死的高层,好,他们是因药物死的,那么那个在房间里上吊且放火烧了一切的售药员的动机是什么,临死前报复社会?他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被父与母下了诅咒——

    ——换掉药,卖给特定的人,然后在第几天上吊自杀。

    这个死亡前提,完全是父与母的咒术能办到的事情。

    有时候没有证据,就是最大的证据,

    他为社会带来的动荡甚至令他们在之前不得不关他禁闭——看上去被放出来了,什么都没发生,事态也不严重,但这就好像是有前科的罪犯,已经往这个人身上染了洗不去的污渍。

    “他是受了诅咒的家伙……虽然很可惜,很可悲,但……这人留着,只会带来灾祸。”

    “那只咒灵是他的父母,怪不得,他是个被咒灵养大的孩子,三观都是歪的。”

    “咒术师而已,不管祓除了再多的咒灵,失去了利用价值反还存在潜在威胁,就是不能容忍的家伙。”

    不知该说讽刺还是理所当然,没人保赤司雅治。

    他们是用评估商品一般的眼神评估赤司雅治的,这人的存在对社会有用,还是对社会有害。

    私心有多少,公心又有多少,很难说清。

    赤司雅治不会甘愿死亡,

    他背后的势力也致使高层不能随便对其裁决,雅治不是能任意欺压的无权无家的普通人。

    所以,将作为刀和盾的父与母封印,找咒术师(大概率只有六眼能办到)将拥有了两面宿傩的力量,于是更加难以掌控的咒灵祓除,再将雅治伪造成意外而亡,是对外对内都能讲通的理由。

    原本,赤司雅治应该死得很无声无息。

    但是赤司雅治叫了

    夏油杰。

    他有一点猜错了,比见虽然有悄悄联络上级,但并没有告知其他人夏油杰跟随,所以他们和诅咒师团伙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

    这里面带有咒术界的迂腐,掌权者的狂妄,小人的推波助澜。

    他们在处死一个该死的罪人,那人携带着杀人的诅咒,欺骗了所有人,还很可能反过来制压他们。

    所以——

    正式下达命令,将赤司雅治处以死刑。

    但死刑的参与者又可能不仅有高层。

    赤司雅治中弹的那一刻,被封印在结界内的父与母突然脱离了静止状态,母亲面目狰狞,眼睛大睁眉毛竖起,父亲默默垂眸,耷着嘴角,那两颗头是两幅表情,传出了两种情绪状态。

    愤怒,悲伤。

    监管者看到这一幕,镇住一样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怎,怎么了?这只咒灵怎么突然……?!”

    它被各种符咒,咒具控制住身体,但那两张脸却能动颤,

    “雅治,雅治……”

    母亲的呼唤找不到对象,她只能感受到孩子的死亡,却不知道他是被谁杀死,连愤怒都没有突发口。

    于是她便唤得更急更频繁,

    那声音混杂着父亲的抽噎,一时间极具冲击力。

    “这家伙怎么动了!”后来的人也发现了这种异状,“你们做什么了吗?”

    “我们对一只咒灵能做什么?”

    “别管了,加大封印力度吧。”

    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吵死了,你们两个。”

    父亲的眼下再次出现了两只眼睛,再然后是嘴唇,“不就死个人,要死要活的,你们怎么不干脆和他一块殉葬?”

    莫名苏醒的两面宿傩像是在对谁迁怒一般,“干脆你们对自己下咒吧,比如八点的时候被咒术师祓除怎么样?”

    母亲骂道,“滚!”

    然后照着父亲的脸就咬去,它撕扯着那张冒出来的,不属于它的嘴唇,将父亲的面皮都拉了起来。

    “疯女人!”两面宿傩和她对骂,“无能的家伙,谁让你们听那小子的话,甘愿被一群小喽啰封印!”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离开雅治!”

    “如果是我,现在早就把这群蠢货杀光了!”

    母亲几乎失去理智,“是你害死的雅治——!”

    “吵死了!”

    两面宿傩忽然提高了音量。

    他的声音往往不怒自威,可真生起气了,是另一种程度的可怖。

    管理者抓紧加大了封印力度,他们喃喃,“搞什么,咒灵还能吵起来,这两个家伙怎么激动成这种样子?”

    ……

    而同一时刻,

    血液溅飞出去,白发少年额间的弹孔漆黑且刺眼。

    夏油杰第一次觉得,整个视野都是红色的。

    他的耳边一片死寂,并非没有声音,而是那声音传不进他的大脑,全都被死机一般的盲声掩盖了。

    “雅治——!!!”

    夏油杰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喊,他终于重新掌握的身体的控制权,抬起发凉的腿向他冲去。

    他们之间只相隔了不足三米,却成了生死的距离。

    赤司雅治向后倒去,黑发少年想抱住他的身体,突然周边掠过一阵风,是什么东西以非人的速度移动造成的。

    黑色的污浊将赤司雅治淹没,崩溃的咒灵们全都无暇关注面对的敌人,奔向了自己死

    去的“孩子”。

    它们拥有极致的情感,仅遵从本能行事。

    ——你听过咒灵哭吗?

    那像是液压机工作的声音,嘈杂,震得耳朵发疼,让人灵魂升天的噪音污染。

    诅咒师骂了句脏话,“什么东西。鬼哭狼嚎的。”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景象堪比地狱,那些丑陋的身影叠麻袋一样涌动,筑成了小山一样的邱峰,它们的眼球裸露在外,竟源源不断的涌出眼泪来。

    “真他妈的恶心。”青年讽道,“哭成这个鬼样子,却在吃那个人的尸体。”

    他先入为主的揣测咒灵在做什么,尽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一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夏油杰想扑上去驱散那些咒灵,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犯呕。

    “唔额……”

    他痛苦的俯身,又忍耐着向前一步,那些咒灵忽然一哄而散,

    而现场除了残存的血迹,衣物的边角,断裂的发丝,什么都没有。

    ——赤司雅治不见了。

    “呕……”夏油杰感受到了更剧烈的反胃感。

    并不是真的在物理性呕吐,而是有一种类似的不适的感觉。

    很快,他也无暇关心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因为他的咒灵暴走了。

    不知是受了陌生咒灵的影响,还是因操控者本身的情绪崩溃,又或者是因为它们即使被驯服也能体会到失去“至亲”的痛楚。

    可能归根结底,是夏油杰的负面情绪突破了临近值。

    成堆的咒灵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帐内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粘稠起来。

    夏油杰在这暴动之中,眉眼紧蹙的忍受着四肢百骸痛苦,他想嘶吼却像被堵住了喉咙——这一刻,他竟然诡异的觉得,身体痛远比心脏痛来得轻快。

    几个瞬息间,他扭曲的五官竟渐渐抹平,黑发少年轻轻抬着眼皮,看向诅咒师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堆死肉,

    “杀了他们。”

    这句命令的语气平稳且冷漠。

    于是真正的咒灵操使再也没有了顾忌,以突破自己极限的方式释放着杀招。

    他操控着自己至今为止所降服的所有咒灵,或许这一战之后,他的实力便大打折扣,但根本没有关系,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怪物一齐向对面发起攻击,诅咒师们原本放了使对手无法逃脱的帐,此时却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他们惨叫着,哀嚎着,甚至在心底祈求着自己能被一击毙命。

    但是夏油杰似乎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黑发少年走到被咒灵穿成串的术师身前,神情像是麻木一般,“哪会这么容易让你死。”他说,声音听上去阴森森的。

    “呵。”被他率先选择的男人从喉咙里憋出声笑,“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上面亲自选的处刑人,我是在出任务,夏油杰,你要是杀了我,就会被追杀到死!”

    “好吵。”夏油杰虚虚抬了抬手,

    那人的舌头就掉了下来。

    疼痛使他青筋暴起,眼球几乎要掉出眼眶,

    “从刚刚开始,说话最多的就是你吧。”夏油杰扫了眼他,“你对雅治的诋毁最多,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男人瞪大眼,口中还在不断滴落血液,

    “嗯,不回答吗?”

    没有舌头  ,如何回答。

    夏油杰本来就不会听必死之人的回答,

    “你不说的话,我给你选死法。”

    黑发少年突然咧开一个带着疯意的笑容,“得是让你保持清醒,让你活最长痛最久的死法!”

    【高专内】

    ……

    “啥?”

    五条悟表情玄幻的发了个单音节。

    “你说啥?”

    他面前的夜蛾正道神色凝重,“杰杀了禅院和加茂的咒术师,叛逃了。”

    五条悟其实第一反应是杀得好。

    但是他觉得夜蛾的反应还是有些不太对,“杰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的脸憔悴到像是一整夜没合眼。”

    夜蛾正道深深的看着他,面前的少年刚出差回来,身上仍带着风土的气息,他显然一无所知。

    夜蛾喉咙滚了滚,话音出口时是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平静,

    “雅治死了。”

    “……”

    “……”

    “哈?”

    这声茫然的惊呼音量要小很多,气也不太足,

    “今天是愚人节吗?不对啊,你们合起伙来驴我?”

    “悟。”夜蛾正道的眸中难掩痛苦,“是真的,雅治失控了,他被咒灵吞没,连尸骨都没剩,然后杰杀了人……那天,只有比见活了下来。”

    半晌,空气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五条悟僵在原地,碎了冰般清透的眸子大睁,瞳仁在悄悄蔓上血丝的眼球上颤抖,他整个人静止不动,夜蛾忽然发现他连呼吸都停住了。

    “悟……”

    “谁干的?”

    五条悟开口。

    如他的脸色一般,他的嗓音也清冷至极,刚刚的插科打诨和笑意尽收敛于无,他此时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在度过最初的惊慌与不可置信后,此时的他真的如神子般疏离。

    是冰冷的怒气。

    夜蛾正道抿了抿唇,“上面说……赤司雅治遭到自身反噬,被咒灵吃得尸骨全无……他牺牲了。”

    “听他们放狗屁!”五条悟怒道,“哈?这种胡扯的理由也能相信?杰呢,杰和我发消息说过他们一起出去了,怎么,他出去就遇到了御三家的咒术师,咒术师多到满地跑了?”

    他怒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

    “悟……”

    五条悟转身就走,

    “等等,你去哪!”

    但是他的背影急促且决绝,五条悟不顾身后老师的呼唤,匆匆拐过转角。

    家入硝子站在那里,背靠着墙,

    “硝子。”五条悟冷硬的唤了声,

    家入硝子转眸看向他,她的脸有些浮肿,脸色也是不自然的苍白,声音很是沙哑,“我不知道夜蛾老师说得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没有看到雅治的尸体,但……”

    但夏油杰叛逃了。

    他虐杀了族系咒术师,唯独放过了比见,然后便传出了赤司雅治身死的消息。

    “如果雅治是被反噬的话……杰不会走的。”

    夏油杰的离开就是在明晃晃的说,这事有问题。

    五条悟攥紧拳,唇角抿得泛白,“是那帮老家伙……”他突然说,明明没有证据,却格外笃定幕后指使人,“他们把我支走,然后搞这种动作!”

    “悟……”

    “他们早就看雅治不顺眼,他们……”

    “悟,雅治是不是没有咒术?”硝子问。

    五条悟突然熄声了。

    他惊愕的转

    头,是明显的措楞神色,

    “你的六眼能看出这点吧……”硝子笃定道,“但是你谁都没告诉,比见说其实你在上面看来很可能是共犯,但念你年轻,又可能的确没有抓到雅治说谎的证据,所以放过你……只是给你一些处罚。”

    处罚?

    五条悟动了动眼神,

    “他们还要给我处罚?”

    没等硝子把处罚的内容说出口,五条悟的神色骤然绷紧,

    “做出这么混账的事竟然还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我去找那帮老家伙算账!”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撞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比见。

    年轻的辅助监督神色疲惫,嘴唇干到裂皮,他抬起沉沉的眸子看向五条悟,轻轻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后的车门,“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录下来了。”

    他听上去格外虚弱的说道,“虽然只有录音……”

    仅有录音。

    仅有录音就已经够折磨人了。

    ——“你们为什么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这是赤司雅治的声音,即使被风声模糊,也能听出他当时的情绪有多么激动,

    ——“我为你们做了多少!”

    赤司雅治九岁成为特级,是那个年代唯一的特级。

    ——“你派诅咒师来杀我!不,不止有诅咒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些人里有几个禅院,几个加茂,几个你们手底下私自培养的家伙!”

    咒术师在高层的眼里是可以随意差遣的工具,被委派的人只是去执行死刑而已。

    ——“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没做错!”

    ——“你凭什么来处置我——!!!”

    “咣当!”五条悟一拳捶上了副驾驶座。

    他空余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几乎想把录音器碾碎,却又珍惜的不敢动分毫,

    “砰——!”

    这是录音器里传出的,格外清晰的枪响,那是机械的声音,所以干脆且存在感极强。

    然后,录音便戛然而止。

    比见开车的手忍不住发抖,他只能努力的攥紧方向盘,用力到筋脉突起,“我只录到了这里……后面的,后面的是……”

    他噎了一声,“后面的是夏油杰杀人的证据,虽然现场已经检查出了他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并未对他投去眼神,“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忏悔?歉疚?”

    “我不知道。”比见说,似是被压力折磨的快要承受不住,他惶急的辩解道,“我只是受了上级的命令,把雅治带去那里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录音自动开始回放,又响起了少年那声“你们为什么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五条悟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且压抑,他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吸着气,胸腔因为明显不对劲的喘息痛苦的起伏着,

    “五条?”比见注意到了他的异状,“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五条悟伸手抓住前襟的衣服,俯下身去,

    比见吓得连忙回身关上了录音,他觉得五条悟的模样有些眼熟,有些像——

    “过呼吸?您过呼吸了吗?”

    过度呼吸,通常是因为神经焦虑引起的,后果是呼吸性碱中毒。

    比见一时不知道把车往哪开,需不需要去医院,“您不是有反转术式吗?”

    “开你的车。”五条悟说道,他微微抬起眼,眸子仿佛浸水一般透亮,“我没什么事。”

    六眼的确不会有事。

    他垂着头,一秒便将呼吸频率调整到正常,身体却没有直起来。

    他再一次点开了录音,自虐一般要听赤司雅治死前留的话,

    他的无助和委屈,他的迷茫和不甘,他的悲苦和痛恨。

    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比见在后视镜扫了眼,就这么一眼,恰好又看到那晶莹的东西闪了过去。

    如同细碎的光点落下一般。

    比见把五条悟带去见了高层。

    今天是他们会议的日子,比见从上级那得了消息,大概是在复盘赤司雅治死亡的事情,所以他带  五条悟过来了。

    他还没停好车,蓝眸少年就孤身走了出去,他一手死死按着那小巧的录音器,将其珍惜的塞进衣兜。

    “五条!”比见钻出车,在他身后喊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六眼,也不期望他停下,只是叫了一声。

    而五条悟如他所想那样,根本没有回头。

    五条悟去了高层开会的地方。

    他来过这里几次,高层们坐在屏障之后,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到真容,

    而此时,里面正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

    “赤司家那边什么动静?”

    “正在准备葬礼,但是好像还是不肯面对现实。”

    “要是仍然不肯接受,那就再给些钱,不是什么问题。”

    “那只咒灵呢?”

    “奇奇怪怪的,又找人施了一层封印。”

    “等六眼回来,看看怎么祓除它吧。”

    他们声音苍老,语气却不老,仍透着精明算计,得意洋洋。

    “咒术操使怎么样?”

    “赤司雅治一手带出来的,肯定向着他,当然是按同罪处理。”

    他们几乎是轻巧的说,“将夏油杰判定为诅咒师,立刻下通缉令。”

    于是那一刻,五条悟一路上积累的恨意达到了峰值。

    他在听说赤司雅治的死讯后,神经本就敏感到一触就能断裂的地步,此时更像是点燃了一束火药般。

    绚丽的光从他手边聚集,六眼神子的眸光冷冽,渗出却烧着怒火,咒力的光球不断的旋转扩大,周身的气流都在这一刻改变了。

    里面的老家伙们察觉到不妙,“什么人?!”

    “术式反转——”

    五条悟轻轻启唇,

    “赫。”

    毋庸置疑的,剧烈的爆炸,房屋轰塌的巨响,

    那一出攻击,让五条悟身超五十米远的事物全都消失殆尽,赫最后砸进了山壁,随后又引发了山体滑坡。

    负责警备的咒术师惊慌的现身,见到眼前一幕,他们面色扭曲的大喊,“五条悟!你疯了!”

    地面上有黑黝黝的痕迹,而痕迹的边缘,躺着一两个侥幸没有化成灰烬的高层。

    他们的脸的确像腐烂的橘子一样布满褶皱,此时无力的趴在地上,大腿以下的部位全部被卷进了赫中,

    “啊……呵啊……”

    他从喉咙里喝出嘶哑的痛呼,“救我……”

    身为他们亲信的咒术师立刻向前,边跑边说,“我们带您去治疗!”

    还未等他靠近,一记苍打了过去。

    那是特级咒术师的攻击,拥有难以抵挡的威力和难以躲藏的速度。

    鲜血从人类的躯体里洒了出来,五条悟恍惚看到了赤司雅治身死的情形。

    “六眼

    !你真是疯了!”倒在地上的高层怒喝道,“你如今的行为就是以下犯上,难道你也要叛变吗!我即刻就能对你下达死刑——!”

    “你下啊。”

    五条悟平静的说。

    但平静反而是诡异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老人身前,拿脚踩上他的头颅,就这么逆着阳光俯视着他,

    六眼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闪耀灼目过,灼目到几乎要刺伤别人,

    五条悟微微抬起脚,移开了些角度,然后猛地狠狠踩下去,

    沉闷的撞击声,其中混杂着一道清脆的骨裂声,他生生踩断了老人的肋骨,却没有完全踩死他,

    随即他又踹向那人的嘴,把他的惨叫堵了回去,

    “处死我?好啊!我看谁能处死我!”

    “你不是很威风吗,天天躲在屏风后面处死这个处死那个,要不要现在试试被别人处死的滋味?”

    随着他的话音,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不可控,

    “有本事你就找出能阻止我的家伙!”

    “五条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边的咒术师因前人的惨状不敢向前,此时龇牙咧嘴的看着上演的一幕,“你竟然敢这么对大人们!”

    “哦,你要阻止我。”五条悟转头,然后朝那边比了个手势,

    他的唇角咧起,笑意却是虚假而张扬的,溢满了疯狂和恨意。

    “干脆今天,都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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