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在门外缓了几分钟才走进去。
护士正在取掉肖熠身上贴着的仪器线管,而他人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面色青白,双眼闭合,像是睡着一般,神色安详,安详到就连左眼下的那道疤痕,看起来都没那么吝人。
护士的动作利落,三两下将肖熠身上的东西清理干净,随后将白布往上一拉,遮盖住他的脸。
纪然一直没有说话,陆丰延也只是在旁边默默陪着。
家属没有额外要求,他们便将人直接推出病房外,送到太平间。
肖熠的后事,陆丰延已经交代下去,有人会后续跟进处理。
从医院回到别墅,纪然还是一声不吭,面色也是淡漠。
进门,陆丰延拉着她上楼。
帮她脱衣上床,盖好被子,他没有出卧室,回到外间的办公桌前,一边在电脑上处理公事一边注意着她。
微信上与陈宇沟通完,陆丰延再抬眼时,纪然已经睡着。
她蜷缩着,呼吸很轻,像只小猫。
纪然中途迷迷糊糊睁过眼,模糊看到外间的陆丰延,又合眼睡过去,这一睡,一直睡到身旁有动静,她才再次睁了个眼缝。
闭眼转过身来,已经被他圈住,耳畔是他低沉的声音:“还困吗,想吃东西吗?”
“困……”纪然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在他怀里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不再说话。
陆丰延帮她把身下的头发理好铺在枕后,生怕一会儿压到头发扯疼她:“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陆丰延感觉自己胸前有些湿凉,怀中的人轻轻抖动,传来低声的抽泣。
他猛地睁开眼睛,低头。
即便是在他怀里,她也仍旧是蜷缩着,只有脸贴在他身前,眼睛闭着,卷翘的睫毛抖动,有眼泪流出,瞬间融进他的睡衣。
不知道梦到什么,纪然会这样伤心,也许是白天的情绪没有得到发泄,才会在梦里有了宣泄的出口。
肖熠终归是她的父亲,哪怕再罪大恶极,再让她心生怨恨,也抵不过生离死别带来的悲痛。
陆丰延将她抱的更紧,手在她后背轻抚,口中低声着:“我在……我在……”
无论她的身边会有谁离开,他始终都在她身边陪着。
渐渐的,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陆丰延知道,她又睡着了。
待纪然彻底睁眼的时候,一时有些恍惚,眼睛感到肿胀,想起昨晚梦到沈慧言和肖熠,两人对她说了很多,说了什么,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很难过很伤心。
但是之前压在她心口上的滞闷没有了,像是被挪走了一般。
只一抬眼,就看到眼前陆丰延胸前一大片的水印,便明白为什么自己眼睛会酸胀。
“醒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嗯。”纪然看着那片水印,说:“你昨晚也没睡好吧。”
他肯定被她哭醒过。
“是没睡好。”陆丰延不否认,但转而又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饿的,做梦梦到好吃的东西,口水流了我一身,还往我身上蹭,差点没咬我一口。”
纪然被逗笑,想说那哪里是口水,但转身间便明白,他是在哄她开心。
她没有戳破,只觉得有他在,真好。
应着声同他聊了几句,两人一同起床。
陆丰延洗漱完,先去厨房准备早餐。
纪然拉开衣柜,看了许久,取出一身黑色的裙装。
穿好后下楼,陆丰延正好将早餐端出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的穿着,“上午九点半火化,我们吃完就过去。”
看到她这样打扮,他猜到她应该是放下了。
纪然“嗯”了一声,“我想把骨灰送回临县,虽然他们死不能同穴,但我想,我妈应该是愿意他在身边陪着。”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要不要知会沈家?”陆丰延问。
纪然摇头,“我外公一定不想见到他在自己女儿身边,还是不要告诉他们。”
到了殡仪馆,陈宇也来了,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纪然见过,是缉d处的处长。
肖熠与纪然的关系,他们已经知道,但面上什么都没多说,只肯定了肖熠的功劳,如果这次没有肖熠这个线人,金和会的窝点和制d工厂很难找到。
从火化处的窗口取出装好的骨灰盒,陈宇他们先行离开。
陆丰延和纪然也上车,直接往临县开去。
避开沈家老宅的宗祠,纪然在沈氏宗族的墓地后面的半山腰处,找了一个地方,这里正好能看到沈慧言的墓。
一天之后,肖熠的骨灰便在这里下葬,墓碑上除了肖熠的名字外,还刻下:女儿沈纪然立。
一切妥当,他们没有在临县多停留,马不停蹄地又开回海城。
陆丰延想劝纪然多休息几天,可她还记挂着集团,自己失踪前还有没办完的事,而且,她还想早点回沈家看看沈儒山。
悬案告破,沈氏码头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公之于众,一夜间,沈氏股价再次回升。
对于她消失半月,沈博裕给了集团一个解释,称她之前忙着反收购,太过劳累,人去了外地度假。
所以,在纪然一进大楼时,大家跟她到招呼的话都是:“沈总回来了。”
晚上回到沈家,最先见到的就是沈博裕,纪然主动打了个招呼,沈博裕打量了她半晌,“没事就好。”
“外公在房里吗?”纪然问。
“在,刚醒,正问你怎么还不回来。”
纪然赶紧朝沈儒山的卧房去,推门时,江澜清正坐在床边,一边给沈儒山喂着粥,一边帮他擦嘴。
听到身后动静,江澜清转身,看到纪然,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然然,你终于回来了。”
纪然也微笑,同时也注意到江澜清眼底迅速闪过的一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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