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微雨山发出了一声巨响。

    而后,山腰和山脚处所有人都看见,一名面带青色刺纹的黑衣人与一条白色大蟒缠斗起来,从林间斗到池中,又从水里斗道天上,打得不可开交!

    那巨蟒足有一丈长,头侧生小翼,琥珀金瞳,张开嘴有海碗那么大,能一口吞下一个成年人,还能腾风飞行,凶悍无比;那黑衣人也不弱,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打得有来有回,那巨蟒一时居然也占不到便宜。

    一人一蟒相持约一盏茶的时间,黑衣人虽骁勇,却似乎忌惮巨蟒身上的什么,渐渐落了下风。

    忽地,从山下又飞来一人,蓝衫鹤氅,指着黑人大喝道:“魔将休逃!”

    黑衣人见事态有变,当机逃跑。蓝衣修士也不追赶,转而却去追踪那巨蟒,和蟒蛇一起遁入林间。

    又过了须臾,蓝衣修士再度乘风而起,这一次,他还怀抱着一位浑身是血的白发男子,有人认出——那正是微雨山的“山神大人”。

    男子衣衫几乎已经被染成紫红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生死不明,蓝衣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重伤的“山神”御风而去,瞬间没了踪影。

    阮青梅听到这些消息,十分震惊。

    想不到没有女主的剧情居然如此惊心动魄,听起来渟渊好像比遇到自己的时候惨多了,哎呀这可真是……太赤鸡了!这不比火葬场好看?

    还有那什么白色巨蟒,以前可没有这种剧情,这又是加入了什么“新元素”?

    “然后呢?然后呢?”她又问村里的目击者,“后来怎么样了?”

    村民抹了一把汗:“二丫你可真敢问啊,还什么后来,后来我当然是跑了!”

    好家伙,那些给飞天遁地的厉害角色,外加一条那么大的白蟒,谁敢靠近,山上山下四散奔逃。

    “啊?那蟒蛇怎么办?不会逃了吧?要是夜里下山吃人怎么办?”阮青梅有些担心,她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微雨山,不会又被“占领”了吧。

    “这倒不用担心,那蟒蛇落地后在水边一动不动,想来是已经死了。”村民说着,一脸崇拜,“必是那毒蟒咬伤了山神,蓝衣仙人来救人顺手为民除害。”

    阮青梅松了口气,那就好。

    看来微雨山总算是安全了。

    突然,系统道:“亲呐,从我这比那看,渟渊的战斗力突然掉了好大一截,这不是普通的重伤。”

    作为系统,它所拥有的后台面板数值远比女主的更为详细。就在刚才,渟渊的hp上线数值狂掉,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

    “会不会是饿的?”阮青梅说,“可怜的孩子,受了伤,又三天没吃上一顿好的……”身边只有葱姜蒜。

    系统否定:“他掉的是上限,说明受了永久性伤害。”

    “挨饿怎么就不是永久性伤害了,我要是饿一顿,这辈子都记得受饿的感觉。”

    “……”

    系统其实也想不通,按理说蓝璞道君已经寻来了,渟渊怎么还能还能受此重创,难道是那黑衣魔将所为?

    黑衣魔将?阮青梅也愣了一下:“不会是西无咎亲自来了吧?完了,他也爱穿黑的。”

    提到这个魔头,阮青梅顿时戒备起来,四下张望:“我狗呢?快,关门,放狗!”

    正所谓以毒攻毒,以狗咬狗!

    “不是他,西无咎现在的数值也很奇怪,”系统道,“西无咎的蓝条全灰了,像是被什么不得了的debuff封住了。”

    更奇怪的是,西无咎的san值从三天前就开始狂掉,今天下午更是一度跌到平均值以下,像是受到了相当强大又精准的精神攻击,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洗刷三观的事。

    一没了女主搭救,两大男主一个掉蓝一个掉红,甚至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可真是凄惨。

    早知如此,当初怎么不知道珍惜她呢?

    “喜事呀。”阮青梅一点也不掩饰幸灾乐祸。两大男主都苟延残喘自顾不暇,再也没精力来迫害她,简直不要太完美。

    然而系统却不得不打醒她的美梦,提醒她另一件事:“可是亲呐,就算不管他们……呃,你真的不觉得这几天忘了什么事吗?”

    “什么?”

    “你已经三天没有去攻略你的挚爱二狗子了!”系统大声道,“再不努力,仅有的两点好感值也要掉没了……”

    噢漏!

    阮青梅一拍脑门。

    这几日只顾着吃瓜和搞事业,确实忘记了这方面的“功课”。

    不过,这几日二狗子也很奇怪,经常性地见不到人。杏花村就这么大,以前他们不用约定,一天都可以见上三五面。可这几日,仔细回想来,居然一次也没有见到,也没有见令荀上山……

    是该去看看。

    阮青梅脚步一转,朝自家走去——串门总不能空着手。

    ……

    同一时间,令荀缓缓收功。

    此刻他面色苍白,额头细汗涔涔,眼底隐隐有青色,任是外行也看得出他此时状态奇差,与从前收功时的精神饱满大不相同。

    剑灵为他护法一个时辰,生怕打扰他,此刻终于忍不住道:“主上三日之内连破两重小境界,这样的修行速度闻所未闻!修行非一日之功,强行进阶,是涸泽而渔,未必是好事啊!还请主上珍重自身。”

    好半晌,令荀才压下丹田中气海反噬那撕裂般的痛楚,虚弱地笑了笑。

    “无妨,我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极限在哪儿,只要忍过这波痛楚就好。”

    青冥叹息道:“主上从前没有气海,不得凝气储气时,尚能平心静气稳扎稳打,如今已见曙光,为何又急于求成了呢?”

    令荀长长地叹气。

    他何尝不知这样冒进于修炼而言是大忌,无异于杀鸡取卵,他却没有别的办法。

    “婆婆的头疼之症又重了,大夫说她脑内又出现了一处阻塞。我尝试‘疏通’,但是淤块儿太大,小股真气无用,需用绵长温和的真气一气呵成,还要将那淤血打碎,不再阻塞脉络。”

    这对刚刚建立气海的他而言,还太难了。

    别说保证真气绵长不断,便是控制力也达不到如此精准,所以这几日他才尽可能的勤加修炼。因为晨起天地清气最盛,他就改为上午修炼,天黑出门,披星戴月地干活,好几次都把别人吓了一跳。在这样下去,村里怕是快要把他当成“怪人”了。

    可是他早一天修成,婆婆就少一天病痛之苦。

    他十岁被抛弃,一路上九死一生,若不是婆婆给了他亲人的温暖,怕是早已浑浑噩噩地认命,葬身雪地。如今婆婆年事已高,他只想膝下尽孝,报答这份恩情。

    青冥深知主上重情义,只得劝道:“灵根生长非一日之功,主上体内的灵根才刚刚觉醒,揠苗助长适得其反。何况主上尚有三重禁制未解,强行突破,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还望主上慎之。”

    “我知道,”令荀颔首,“我会量力而行的。”

    其实自打建立气海之后,他对于修炼法门也有了新的体悟,同时也总算明白了青冥口中的“禁制”为何物。

    从前他如一粒蜉蝣,徘徊于方寸之地,不觉有异。灵根觉醒后,他便如一粒种子,破土而出,见识天地。于是他努力吸收营养,茁壮成长,却在刚刚探出枝桠便被看不见的墙阻挡了去路。

    他这才发现,他的周围早被画地为牢,天地可观却不可触碰,灵根破土却无法“长大”,这些墙正是青冥口中的“禁制”。

    只是这些禁制从何而来,为何他出生就被这样牢牢地限制,简直就像专门防着他一般。

    令荀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机缘巧合唤醒他灵根的髓玉还在身上。他这几日都没去镇上,不知不觉给耽搁了,不管怎么说,得给小青梅一个交代。

    “青冥,这几日青梅可来过?”

    提起这事,青冥突然愤愤:“哼,那小姑娘,算我看错!亏得主上还担心她在村口空等,她倒好,根本没去不说,去了也只知逗狗,早把主上忘到脑后!”

    可见那些甜言蜜语还有什么表白心意都是假的,都是诓骗主上的。

    世间女子,何其浅薄也!

    令荀听闻,倒还算平静,只是眼底的笑意终究淡去几分:“青梅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并没有坏心思。原本就是游戏之言语,当不得真的。”

    “可是主上你……”

    “我也没有当真。”令荀淡淡地道,“这样的游戏,我们两个幼时便常玩,当不得真的。”

    这种“新郎”和“新娘子”的游戏,他十岁起便经常陪小姑娘玩了。如今只不过是两人都大了些,又玩了一次,也终究不是真的。

    “这玉于我也无用,明早我便去当了,把钱兑给她。”再多的,便不必说了。

    见令荀心意已决,青冥无言。

    身上尽是冷汗,这会儿贴着衣衫,着实不舒服。令荀来到院中水缸边,准备烧水洗个澡,看到水中的倒影,却是一怔。

    他撩起额发,对着水面照了照,问道:“青冥,你看我的胎记,是否……淡了些?”

    是他的错觉吗?

    那胎记原本由眉上而起,如梅花般点点没入发际,此刻靠近眉梢的一部分却明显浅了许多,乍一看像是一笔分出了浓淡。

    他这几日一心修炼,居然都没注意到这变化是何时开始的,可是与他灵根觉醒有关?

    突然,门外传来招呼声:“二狗哥哥!”

    令荀闻声,下意识拨下刘海,将额头的胎记挡住。这才回过头,只见阮青梅不知何时站在篱笆外,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

    “青梅?天都黑了,你怎么来了?”他推开篱笆让她进来,“是问玉的事吗?我这几日没出门……”

    “啊那个,不急。”阮青梅愣了一下才想起令荀说得是髓玉的事,“二狗哥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去,我都可以。”

    那玉只要不在她身上即可,倒不是什么急事。正好晚些她还有别的东西托他带去镇上。

    “不过那玉晦气,二狗哥哥别多碰,到了当铺只管转手,不必介意价格。”阮青梅不忘叮嘱。

    见阮青梅并无异常,令荀摸了摸额发,松了口气。可随即又觉得自己矫情,他这是藏什么呢?明明青梅小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他这胎记……

    阮青梅轻车熟路地在药铺边坐下,从篮子里居然取出两三盘小菜,两碗白粥,几个包子,自顾自地道:“我哥去桃花村接我嫂子和侄儿了,明天才回来,没人和我吃晚饭,我来找你和婆婆吃。”

    令荀眉眼一暖:“婆婆吃过了,已经睡了。”

    啊,阮青梅看了一眼主屋,果然熄灯了,她于是小声道:“那我俩吃。”

    她今天为了弥补自己连日来对金大腿的疏忽,特意下厨炒了两个拿手菜,炖了一个汤。为了诚心,她还做足了功课,从系统那打听到令荀喜欢的口味。

    她殷勤地道:“二狗哥哥,我还带了你喜欢的酸萝卜,酸酸的正好下饭,你尝尝腌的时间够不够。”

    咦?青冥忍不住道:“主上何时喜欢吃酸萝卜,不是老早就在那家吃够——”

    “谢谢青梅。”令荀笑着接过,作势闻了闻,夸奖道,“好香,开胃下饭,真不错。”

    他幼时过得不好,经常吃不上热菜,厨房的人偷懒,就拿现成的腌萝卜给他就着馒头吃。后来到了韩家,他自己动手包揽祖孙的伙食,一年四季只吃热食,从不主动碰腌菜类,又哪来的“喜欢”。

    那是一个叫阮青梅的小丫头自己喜欢,他随口应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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