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令荀虽然谈不上“断肠”,但是向来随和平静的眉眼还是因着蒙尘的记忆被点点撕开而多了一些波澜。

    他离开老宅的时候是十岁,十岁的小孩子已经记得很多事了,更不要说他天赋异禀,从背书上就能看出来。但是偏偏令荀只记得老宅内部的样子,他鲜少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

    时至今日,他回来找宅子,却只能判断出大方向,到傍晚时分,才凭着记忆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界。

    这附近确实有老宅,只是和他记忆中老宅外的景象大相径庭。

    “二狗哥哥,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找不到也正常,不如跟附近的人问问。”阮青梅提议。

    “好,只是……”

    令荀四下看去,他不是没有问过路,只是不知道是他记错了还是怎么,越往这边走,人就越少,最后连问路也找不到人了。他明明记得,家门前是一趟十分繁华的街道,有很多商贩,再怎么也不该这样荒凉。

    两人又找了一会儿,终于碰到几个在此处玩雪的孩童。

    阮青梅从口袋里取出路上买的零食蜜饯,跟小孩儿问道:“小朋友,你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姐姐给你糖吃好不好?”

    那几个小儿面面相觑,似乎有点心动,但又不敢上前。

    令荀道:“我来吧。”

    他接过蜜饯,直接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小男孩,道:“给你,拿去和他们们分吧,每人一颗。”

    小男孩被抓住手本能地害怕要挣脱,可是令荀把糖给了他又立刻松开,并退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对阮青梅道:“我们走。”

    阮青梅默默跟随。

    见他们似乎真的走了,几个小伙伴立即凑到了小男孩身边,其中一个胆大的,拿起一颗放在嘴里。

    “哇,好酸!”

    “咦?酸吗?不甜吗?”其他人问。

    “甜的,也酸!你尝尝?”

    “真的!又甜又酸,好吃!”

    几个孩子分了蜜饯,又高高兴兴地玩起雪来,还把梅子的核当做雪人的眼睛嵌进去。

    令荀和阮青梅在附近又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宅子,最后又回到了原地。这一次,孩童们不仅不怕他们了,还主动围过来。

    “哥哥姐姐是仙人吗?”

    “我见过,仙山的弟子才穿这样漂亮的衣裳!”

    “那你们会飞吗?”

    怕人的时候是真怕,吵人的时候也是真吵,阮青梅被闹得太阳穴轰鸣,连忙问道:“你们是住在这儿吗?”

    小孩儿却摇头:“我们不住这儿,我们家在东边。”

    阮青梅这才得知,这几个小孩儿居然还是大老远跑到这边玩的。家门口的雪被大孩子霸占了,他们几个小的打不过,这边因为没人,所以雪又干净又多。但是如果被家长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打骂。

    他们一开始不说话,就是害怕他们是来这里赶他们走的。

    阮青梅不懂:“为什么,这里不能来吗?”

    他们刚才走过来,一路畅通无阻,倒也没什么人来拦截。

    “不是,就是大人不让我们往这边来,这里闹鬼。”嘶……阮青梅下意识后退,撞上了令荀。

    “哎呦不是不是!”另一个小孩儿说道,“那是大人编来骗人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这么小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了,不错!阮青梅默默点赞。

    令荀失笑,对阮青梅道:“多半是这附近的宅子过于老旧,年久失修,大人怕小孩子淘气遇到危险。”

    令荀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燕子巷怎么走?”

    这是十年前的地名了,估计这些小孩子们不会清楚,令荀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那些孩子们停止了嬉闹,一个个眨巴着眼睛一脸疑问:“燕子巷?这里就是燕子巷呀。”

    ……

    花了不少工夫,令荀总算找到了老宅的旧址。原来他们已然来到了原本的巷子,只不过周围的房子不是倒了就是拆了,早已经不是一条长巷,一望过去空空如也,没有一点昔日旧影。

    令荀压抑住心中的惆怅,向“废墟”伸出走去,最终在一扇破门前停住脚步。

    他摸着院墙,再三寻找,并没有找到任何儿时的记忆,他记得以前左边二十六快砖松动,奶娘家的儿子偶尔会从那里递给他一些小玩意儿,算是孩童间的暗号。如今墙壁斑驳,松动的砖已经不只一块,他不敢随意动,怕这摇摇欲坠的墙直接坍塌。

    倒是这门上,还有些许修补的痕迹,像是偶尔还有人来搭理。

    “二狗哥哥,你看?”阮青梅突然道。

    门锁只是虚掩着,她轻轻一推便开了,从门梁上落下许多灰尘。阮青梅一进门就看见地上的许多信封,像是从门缝塞进来的。

    令荀面色肉眼可见的刷白,手掌在长而宽阔的袖子下握紧成拳。

    那些信……

    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倾身捡起其中一封。他拂去灰尘,打开,里面是一朵堪堪看得出形状的手工花,因为时日太久,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自然也没有了味道,又因为长时间被日光暴晒,质地清脆,几乎是取出来的一瞬间就碎成了残渣。

    又有谁知道,当初为了将那抹幽香藏入信笺,为了这打开信封瞬间的惊喜,少年花了多大的心思。

    又或者,这份心思在某人看来,就与这渣滓一样,一文不值吧。

    令荀略略数了一下地上的信,一共八封,他微微皱眉。

    “二狗哥哥,有什么不对吗?”阮青梅小心翼翼地问。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信肯定是令荀寄的,看见自己的信被孤零零地落在这里,放了十年,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少了一封。”令荀说道,“除了今年,我每年都寄了一封。”

    应该有九封信,这里却只有八封,不可能是有一封没有寄到,多半是被人拿走了。

    令荀想起鸾都城那场大火,心情越发沉重,更生出一丝悔意。

    他不该带阮青梅来这里。

    “我们走吧。”

    “咦?”阮青梅一怔,“不进去看看了吗?”

    “年久失修,房上又积雪厚重,这房子随时可能塌掉,不要冒险了。”

    屋子已经没有一点旧事的影子,他透过漏窗看了一眼,里面值钱的家具都不在了,多半是被下人和门房变卖了。“反正也不是当年的模样,不看了,走吧。”

    阮青梅心中松了口气,他要是真能这么想,倒也是好事。

    “好。”她蹲下身去收拾那些信件,“那这些我们带走。”

    令荀眸中染上苦涩:“不过是一些无用之物,别拿了。”

    “不啊。”阮青梅从较新的一封里面,取出一朵精致的干花,轻轻吸了一口,“是茉莉香,二狗哥哥,这是在哪里买的,手艺真好,像真的一样。这么浪漫的一封信,没收到的人也太遗憾了。”

    这是去年寄的,因为未被取出过,所以模样完好,甚至连香味儿还未消散,为了能从春意盎然的鸾都城送到寒冷的清江,不知道废了他多少心思。

    听着少女由衷的赞美,令荀心底苦涩的部分似乎有所触动。

    这些花信,虽然被那人弃若敝履,却也终于遇见了欣赏之人……也罢,一味沉浸在过去,又如何认真对待未来。他的未来就在眼前,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既然那个人希望他死,他何妨就在她眼中死去,成全这最后一分“情分”。

    “你喜欢什么花儿?”他突然问道,“我记得以前你喜欢杏花。”

    “那是因为杏花村只有杏花最多。”阮青梅笑道,“我那时候不认识别的,看到什么就喜欢什么。”

    “现在呢?”令荀眼中浮上暖意,他凭着记忆拆开其中一封,取出一朵有些脏了的绢花,叹息道,“这是杜鹃,我做得最用心,杜鹃有毒,我鼓捣汁液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差点儿中毒。”

    他举起绢花放在日光下,叹息道:“可惜已经看不出本色了。”

    将其中的心意说出口后,郁结仿佛也散去了一些,令荀心中就只剩下对美好之物的惋惜。

    “这个呢?这个是粉色的是什么?”

    “山茶,那一年鸾都花市的山茶格外好看……”

    令荀和阮青梅一起,一封一封,拆开自己寄出的信件,回想当时的用心和巧思,渐渐的,记忆被花香填满,这庭院里童年那苦涩的记忆似乎正在一页一页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悦耳的笑声。

    阮青梅挑了几样保存完好的,装进口袋,神情明媚地道:“这个、这个,我都要了!”

    “有的都脏了,怕是不等你带回去就碎了,”心中阴霾渐渐散去,令荀眼中也恢复了平和,他道,“鸢城那边的花市也很热闹,等春天我们去看看,假的做得再逼真,总没有真的好看……”

    两人聊着天,出了门,令荀郑重而小心地将门重新关上,像是彻底将这段记忆封锁,又和自己的过去告别。

    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令荀敏锐望去,看见一抹消失的黑色衣角。

    “……是小鸟吗?”阮青梅也注意到了,因为角度问题,只看到一只麻雀飞走。

    这地方是真的荒芜,只是她不懂,二狗子家的老宅没人打理,荒了也就荒了,怎么附近的邻居也都搬走了呢,像是遭了灾一样。而且后雪覆盖下的木头,隐隐有烧灼的痕迹,莫不是起过火?

    真奇怪。

    ……

    宵禁之前,他们回到了驿馆。

    正如令荀之前所料,这附近的客栈几乎都已经因为炭火紧缺的原因关门了,唯一还在营业的几家也已经客满,他们今夜还真是没有比驿馆更好的去处。

    “还好走的时候没把话说死,二狗哥哥好英明。”阮青梅忍不住夸赞。

    进了大堂,感受到暖意扑面而来,阮青梅拍落身上的薄雪。即便有修为在身不至于被冻死,但风刀霜剑总归割人,又哪有温暖的炉火舒适呢。

    “阮师姐,你们回来了!”

    阮青梅回头,看向楼梯方向——整个钟秀峰加上毓秀峰,会叫她“师姐”的,也只有邓青一个了。

    邓青颠儿颠儿地跑下来,十分狗腿地从阮青梅手中接过披风:“阮师姐给我,我去给你烤干。”

    “……多谢。”阮青梅无奈。

    姑且,也算是个小弟,她就接受了吧,好话坏话她已经说尽了,再拒绝,邓青还要没完没了。她接过令荀的,交给邓青,吩咐道:“一并挂上。”

    “是!”

    阮青梅这样不见外,邓青反而非常兴奋,像个得到了领导赏识的应届生。

    他们在正堂坐下,却发现驿馆之内异常安静,竟然无人。邓青将斗篷交给小二,自己端着一壶热茶过来:“阮师姐,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令荀师兄也请。”

    阮青梅好奇地问道:“怎么这样安静,人呢?”不会都喝多了吧?

    邓青身子前倾,神秘地道:“阮师姐不知道,你们走的这段时间,驿馆出大事了。”

    二人一怔:“大事?”

    “就是你们……不,咱们救的那个冯雨田,他原来是有身份的!”

    阮青梅无语。

    什么身份?他是个狼人?女巫?还是预言家?

    之前他们要走,被冯雨田撞见,令荀担心冯雨田捣乱,就将人撂倒。这大冷的天,他们当然不会丧失人性到把人扔在庭院不管,特意请了路过的琅华宗弟子送他回客房,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邓青口中,他们得知那弟子似乎没把人送回客房,而是带到了宴席上。因为令荀下手没有很重,加上这一折腾,冯雨田就有点醒了,只是头还晕着,脚步虚软,琅华弟子并不清楚怎么了,还以为人是喝多了,好心地将人带到一边,想给他端碗醒酒汤。

    不想他一进门,觥筹交错的席间突然一片安静,紧接着,现场的官员大呼小叫地跪了一地。

    而冯雨田还不是很清醒,清江官员便以为他是被挟持,侍卫还亮了兵器,差点和九大宗闹翻。

    “你猜怎么着?原来那个冯雨田根本不是什么金铃公主的小厮,他是金铃公主的丈夫,清江世子!”

    阮青梅听在耳里,有点吃惊,又好像没有那么吃惊,毕竟“冯雨田”一听就是假名,加上这位一路上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家里宠坏的大少爷,谁被他“服侍”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孽。

    再看令荀,也是一派平静,似乎早已了然。

    “二狗哥哥,你不会早就看出来了吧?”阮青梅瞟他。

    “……略有猜测。”

    雨田为‘雷’,清江王姓雷,而王妃闺名“风吟月”,‘冯’则取“风”字谐音,和一路上的种种联系起来,冯雨田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更不要说青年的长相肖似其母……

    “所以冯雨田果然是假名?”阮青梅问。

    “嗯,他的真名应该叫做雷鸣。”

    他是清江王最宠爱的一个孩子,出生时王妃身体不好,早产了一个月,众人都担心这个孩子活不下来,没想到雷鸣出生后啼声洪亮,是个吉祥喜庆的孩子,清江王当即封为世子,并赐名“鸣”字,取“一鸣惊人”之寓意。

    “还真是个响亮的名字,”阮青梅冷哼,“人如其名,聒噪得很。”

    阮青梅又想起了路上,他形容自己妻子的那番话,对比金铃公主的为人,她只能说,要么就是金铃公主乐意哄傻子,要么就是他自己瞎,都没有就更惨了,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邓青趁机拍马屁:“还是令荀师兄有先见之明,若是当初我们没救他,没让他搭顺风车,咱们和清江城这梁子可就结下了。现在好了,咱们给他们找回了这么大一个世子,清江城又欠下咱们好大一个人情!官员说要好好答谢我们两宗,还说要给您二位重谢呢!”

    倒也不必,只是……阮青梅看向令荀,也觉得他当时多半是有所考量的。

    这个二狗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她说,主意越来越正了。阮青梅有些闷闷的。

    “他人呢?回王宫了吗?”

    “没,他醒过来以后又跑了两次,不过没跑成,官员已经给王妃报了信,此刻卫兵正看着世子,不过世子已经答应了,明日一早跟他们回去。”邓青摇摇头,“这人可真能折腾。”

    清江城也真是按捺得住,世子丢了半个月,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

    “是啊,真能折腾。”阮青梅站起身,“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回去了,累了。”

    “是!”邓青得令,立刻屁颠屁颠地为两人取来烤得暖烘烘的披风,“阮师姐,好生休息。明日狠狠敲那小子一笔!”

    ……

    阮青梅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吃的就不说了,一直赶路睡得也不踏实。如今终于有了个暖和安稳的地方,阮青梅和衣躺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她这一觉睡得深沉,以至深夜时,系统叫了她好半天,意识才渐渐清醒。

    “……小游,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她睡个安稳觉容易吗?

    系统:“亲呐别睡啦,外面都打起来啦!”

    阮青梅猛地坐起身,果然听到窗外隐隐有打斗声和人声,而且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怎么会打起来呢?阮青梅披衣起身,捏住了平底锅,推门而出:“何人在此撒野?!”

    二楼天井已经站满了人,一楼的灯也都点燃了,隔壁令荀的房间门板打开,却不见人影。阮青梅立即捉了一个伙计问:“令荀呢?”

    伙计一怔,指了指屋顶。

    “阮师姐!”邓青不放过任何表现得机会,把店小二挤开,道,“有刺客!令荀师兄已经追出去了,听声音好像在房顶上。”

    阮青梅立即拎着平底锅来到庭院,抬首一望,果然见到令荀在屋顶上和一个黑衣人交手,他一袭素衣,被冷月镀上一层冰蓝,弹指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轻盈缥缈,遥望如仙人一般。那黑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并不正面迎敌,只伺机逃走,偏令荀攻势绵密,就是不放他离去。

    他的身后,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清江世子也出来了,他身后的一众护卫将他密不透风地护在中间,不敢擅离,他却一个劲儿往出挤,不要命的大喊大叫:“神仙大哥好厉害,大哥!揍他!竟敢来暗杀本世子,揍死他!让他知道本世子的厉害!”

    ——这人不只不要命,还不要脸!

    谁是你大哥?怎么就攀亲带故了?!

    阮青梅懒得搭理他,一跃上屋顶,准备拦住那贼人去路。黑衣人见逃无可逃,突然放弃挣扎。

    令荀脸色一变:“不好!”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突然倒地,身体不一会儿就僵直了。令荀上前扯下黑衣人面巾,见那人口吐黑血,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是个死士。”

    令荀突然想到什么,在那黑衣人后脖颈处一扒,露出了一个刺青标志,他眉宇间闪过一抹戾气。

    “二狗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

    令荀收敛了眼中的愤怒,对阮青梅道:“我们下去。”

    见人已经死了,卫队也放松了对清江世子的保护,那小子一见到令荀,两眼放光地冲过去:“大哥,你怎么回事,还真把他打死了?这下子死无对证啦!”

    令荀没有搭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室内。

    清江世子一愣:“他怎么这么看我,我得罪了他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好脾气又有耐心的神仙大哥一点儿好脸都没给他。

    他看向阮青梅:“是不是你跟大哥吹枕边风了?”

    阮青梅白了一眼:“那是死士,牙齿上绑着毒药,你捉一个活的我看看。”

    “啊,是我错怪大哥了,怪不得他跟我生气。”清江世子倒是认错也快,忙道,“哎,阮青梅,你帮我说说好话,我知道错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人死了我也知道哪儿来的。”

    阮青梅脚步一顿:“你知道?”

    “既然是死士,肯定是冲着我来的,毕竟这驿馆里只有本世子身份最尊贵,要杀我的人,除了我弟弟,啊不,是我弟弟的妈,除了她还能有谁。”

    弟弟才一岁,软糯可爱的,哪里会杀人呢。

    阮青梅一怔,是听说清江王妃吟月夫人近些年失宠,这才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而最近得宠的侧妃似乎刚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他们这是被卷入王室密辛了?

    可是等他们离开此地,这事也就和他们无关了,为什么刚才二狗子那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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