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袁家别院外,敲门声急促,伴随着惊慌的叫门声。

    家丁开了门,却是简府派过来的小厮,进来后见到袁思明就开始求救,原来今日一早安乐侯曹泰便送了聘礼到简府,说是要娶简月璃为妾,简老爷自然不肯,曹泰就守在门口不肯走,他的那些手下嘴里还不干不净,一直在那儿高声叫骂简月璃是“克夫”的寡妇,全东昌府无人敢娶,只有他们侯爷可怜她愿意娶进门,如今却装腔作势不知好歹等等,种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现在简府门口围了好多人在看热闹,简老爷本就病着,如今被曹泰一气,已是昏厥过去,简月璃忙着照顾简老爷无暇顾他,简府里一团混乱,所以简月璃遣小厮来请袁思明过去帮忙。

    袁思明一听,即刻就吩咐马车出门,张子鱼担心简月璃,也跟上了马车,褚昱担心曹泰的人会伤了张子鱼,也跟了一起去。到了简府门口,果然已是围了好几重的人,个个都在那儿指指点点,人群外便能听到曹泰的手下还在那儿高声叫骂,果然都是不堪入耳的腌臜之词。

    袁思明心中一怒,便直接从马车施展功夫跳到简府门前,一拳便打倒了曹泰一个正在叫骂的手下,曹泰正在得意的时候,见有人破坏他的好事,便命令手下一起围攻袁思明,张子鱼不知道原来袁思明也有武艺,又见对方人多,担心袁思明打不过,便转向褚昱,刚要开口让他帮忙,褚昱却好似看透她的心思,说道:“此刻还不到帮忙的时候,你不是希望他自己能解开心结吗,这正是帮助他想通的时候。”

    张子鱼初听不懂,而后一想也明白了褚昱的意思,袁思明在感情上一直退缩,如今这个机会便是让他没有了退路,现下这个局面,要不然就鼓起勇气为简月璃出头,要不然就退回来,那么便一辈子都无脸再见简月璃。

    曹泰带来的七八个手下一起出手,手上又带着棍棒,袁思明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左后开拳打倒了四五个手下,自己却也挨了几下,内里受了伤,一口血吐在地上,又是一棍打在他膝盖上,瞬间他便站立不稳了,却丝毫没有退却,瞪着红通通的双眼,光是这拼命的气势便让周围的人怕了几分。

    曹泰见袁思明招架不住,便让手下往死里下手,却不料又横空闯进一人,武艺更在袁思明之上,几掌劈过来,自己的手下便都倒在地上,捂着红肿的地方痛得哭爹喊娘。

    “你是何人,敢来管我的闲事,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曹泰高声吼道,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心慌。

    褚昱冷冷地看着他:“我何必关心你是谁,如果你再不带着你的东西和人滚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曹泰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心里巴不得将褚昱大卸八块,但自己手下都受了伤,料是讨不到任何的便宜,又想着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走掉,便故意用戏谑的口气说道:“你们如此为这个简月璃出头,莫非她与你们私下早已有了什么干系,所谓的大家千金也不过如此,这样不堪的女人送给我都不要。”

    张子鱼听得冒火,刚要进去与曹泰争辩两句,却不料袁思明坚定地说道:“简小姐早已与我定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若再如此无礼,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围观的人都是一阵惊讶,从未听说过简月璃有未婚夫,不过看袁思明的长相做派,想来倒是般配的一对儿。曹泰见情势不妙,便带着手下搬了那一小箱聘礼落荒而逃,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等着,我绝饶不了你们。”

    围观的人见褚昱如此厉害,便不敢再指指点点,顷刻间便散去了,出来探听消息的简府家丁见曹泰走了,便开了门让袁思明等人进去,褚昱向袁家的家丁要了些金疮药,替袁思明在那儿上药,袁思明倒全不在意身上的伤痛,这几日自己没有来简府,除了去聊城县的粮行分店查账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反思自己这些年的心结,今日又遇上这件事情,才发现自己不可能再忍受简月璃嫁于他人,在出手教训曹泰手下的那一瞬间,他已找回了自己的决心和勇气,现在的他,心中坦然,配得上向简月璃求亲。

    简月璃走了进来,见袁思明这样,眼圈便红了:“你何苦为我出头,弄得这样一身伤,只要我不答应,那曹泰也不敢将我怎样。”

    “月璃,我已当众说过你是我未婚妻,既是我未婚妻,我又怎能容忍他人如此羞辱你。”袁思明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简月璃一愣,袁思明脸上都是真诚至极的神情,她眼中开始泛起泪光,袁思明握住她的手说道:“月璃,以前种种都是我太过愧疚懦弱,才会害得我们错过了这么多时间,若是你肯答应嫁我,我袁思明从此绝不再负你。”

    简月璃眼中落下泪来,也紧紧握住袁思明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深情无限,张子鱼在旁边替他们高兴,又觉得此刻自己和褚昱在这儿有些尴尬,便朝褚昱使了个往外走的眼色,褚昱将药瓶递给简月璃说道:“简小姐,他的药还没有上完,这是剩下的药,你替他上吧,我和子鱼去外面再拿些药。”说完,便和张子鱼一前一后出了正厅,张子鱼回头看去,他两人兀自在那儿一脸幸福地看着对方,已然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简府里仆人因为简老爷的病都忙着,也没人招呼他们,褚昱和张子鱼索性出了简府,刚走到大门,身后简月璃却追了出来送他们,张子鱼说道:“姐姐在里面照顾袁少爷就是了,又何必特地跑出来送我们。”

    简月璃脸微微一红,说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家丁说过了,月璃特来谢谢褚公子相帮之情。”

    褚昱礼貌回道:“简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我既是他的护卫,自当要尽责保护他。”

    张子鱼也说道:“姐姐不必与我们客气,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一下月璃姐姐。”

    褚昱听说,便向简月璃告辞,而后走到前方街口处等张子鱼,张子鱼问道:“月璃姐姐,如果今天没有这件事情,那袁少爷说不定一辈子都想不通,难道你真的要等他一辈子吗?”张子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呆呆的一直等着父亲回头,甚而忽略了对女儿的关心,而简月璃这样聪慧独立的女子也会如母亲一般,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等候一辈子吗?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便要如此牺牲,那自己又怎敢去喜欢任何一个男子?

    “自然不会,”简月璃坚定说道,“若是今日这样的情况他还不来,那么从此以后我便弃了他,再不对他有一丝念想。”

    原来如此,张子鱼解开了心中的迷茫,拿得起放得下,这样的简月璃才是她真心敬佩的女子,自己未来的人生依旧会以她会榜样,爱便勇敢去爱,弃便果断去弃,自己也拥有选择的权利,便能承受喜欢上一个人带来的任何后果,也不再害怕会喜欢上任何一个男子了。

    告辞了简月璃,两人一路慢慢往袁家别院走回去,此刻是正午时分,日光最强的时候,两人走了一段路,张子鱼见路边有卖绿豆汤的,桌椅正好在一棵大树下,旁边便是一条小河,很是阴凉,便拉着褚昱坐在树荫下要了两碗绿豆汤慢慢喝着。

    张子鱼喝了一口绿豆汤,顿时口里生津,刚才走路的暑热都消散了一半,而后问褚昱道:“你在宫……家里的绿豆汤比这儿的如何?”

    褚昱缓缓放下碗说道:“我家中的绿豆汤加了冰,自然比这儿的更清凉些,只不过,在家里从来不曾这样大的日头在大街上闲逛过,所以喝绿豆汤的感受倒不如这儿舒爽。”

    张子鱼想了想说道:“若是将西瓜放进篮子镇在井里,大热天吃来才更是凉爽,可惜现在不是出西瓜的时节,要不然我定请你吃一个上好的冰镇西瓜。”

    “那你游历之时肯定还见过不少消暑的好东西吧?”褚昱笑着问道。

    张子鱼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杏酥饮,香薷饮,梅花酒,姜蜜水,甘豆汤,还有南边的木瓜渴水,荔枝膏水,那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味,还是那些年和师父师母在南边游历的时候才喝过,这些年在京师从来不曾见过,真是可惜。”

    “京师也自有京师的好处,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外游历,总得适应在京师定居的生活。”褚昱说道,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绿豆汤。

    张子鱼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其实,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我也累了,也想回京师与家人一起生活,可是,家中也并非那般美好,总之一言难尽,外面虽然艰苦凶险,却有师父师母疼爱我,倒比京师更像家些。”

    “凶险,你们遇到过危险?”褚昱皱眉问道。

    “大小的危险都遇到过,幸而有师父师母保护我,”张子鱼说道:“那次我和师父师母到了交河县,县里有一富户,家中七八个妾室,那家中的正妻嫉妒其中一个妾室得宠有孕,就找到我师父许以重金,让我师父编造有孕妾室腹中的孩子是灾星转世的卦象,我师父不肯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正妻就找人来殴打我师父,幸而师父早就料到了,带着我们连夜逃离了交河县,才躲过一劫,想一想我师父若不是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占卜算卦这么厉害。”

    褚昱越听眉皱得越深,看张子鱼好似不在意的样子,便说道:“这样的事情恐怕你们也遇到过不少,你此刻倒也不后怕?”

    张子鱼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道:“也许我的运气特别好吧,只有那一次,我们刚从刘家村回汝阳县城里,就遇到一个无赖的富家子弟想要将我掳回他府里,师父师母都毫无办法,幸而有一个人带着家丁正巧路过,路见不平让家丁将那富家子弟打跑了,这个人便是我上次在云来客栈让你带信去找的那个人,梧桐书院的郑云青,他这人如此热肠,肯定愿意帮你的忙。”

    梧桐书院,郑云青,褚昱当然记得清楚,却不知道张子鱼对梧桐书院和郑云青了解多少,便继续问道:“你和这个郑云青倒好像很熟。”

    张子鱼回道:“相处过半个月,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他这人和我一样也喜欢各种美食,自从认识后,就拉着我陪他品尝了汝阳县的各种美味佳肴,我也算是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后来他因为要帮着他父亲管理梧桐书院,忙得无暇再与我往来,直到我和师父师母离开汝阳县都没有见过他,不过我若写信找他帮你带路,这样举手之劳的小事儿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你们是因为都喜好美食所以成了朋友?”褚昱问道。

    张子鱼点了点头:“没错,他这人对美食最是有研究了,不过有一件,他这人从来不吃莲子,说是小时候被滚烫的莲子粥洒在腿上,从此就害怕见到莲子,便他们家中也是不敢买莲子的,所以我和他一起从来不曾吃过莲子做成的美食,也是挺可惜的。”

    原来如此,看来张子鱼并不了解梧桐书院,褚昱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聊了一些闲话,喝完了绿豆汤,两人便沿着河岸继续往回走,一阵轻风吹来,飘来几片干枯的柳叶,正好有一片便落在张子鱼的头上,褚昱稍稍走在她后面正好看见,就伸出手想替她拈去落叶,犹豫了一下,却又将手缩了回来,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前行。

    回到袁家别院,袁思明还未归来,一直到下午方才回来,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显然自己的求娶已经得到了简老爷的同意,张子鱼担心袁思明的父亲会继续反对,但见袁思明如此坚定的决心,想来他父亲是阻拦不了他了,果然,当天袁思明就写信快马送去了徐州,过了四五日收到回信,袁万里应是从袁思明的信中看到了儿子宁可抛弃一切也要娶简月璃的决心,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同意了,毕竟这是他剩下的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如果儿子都没有了还管得上娶什么儿媳妇吗。

    袁思明收了袁万里的回信便即刻赶往简府,和简老爷商量求娶的一应事宜,只等回了徐州,就即刻下聘礼,等娶了简月璃之后,便将简家的药铺搬到徐州,又请简老爷一同前往,以后便由自己夫妻二人侍奉他终老。

    如此又在聊城县耽误了几日,期间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曹泰因为作恶多端被朝廷的御史上本弹劾了,朝廷派人来核实罪行,不过两日曹泰就因为强占民田欺男霸女等罪名被夺了爵位押送进京,东昌府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拍手称快,满街都是庆贺之声。

    等到终于上船继续赶路的时候,张子鱼只觉得在陆地上待得太久,船上的日子都有点不习惯了,好在袁思明和简月璃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跟着心情畅快起来,临别的时候,简月璃又送了好些东西给张子鱼,虽然都是些小玩意,却件件都很合张子鱼的心意,便都欣然接受了,又觉得与简月璃依依不舍,便约定自己办完事情回程的时候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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