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云愣了一下，无处安放的手在陆至行背后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犹豫着落在了对方的背上。
如果是几年前的话，许慕云会很擅于处理这个场景。
他年轻的恋人敏感又脆弱，话不多但是总喜欢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你，并且热衷于一切肢体接触。
陆至行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那个时候许慕云回家后最常做的动作，就是先给对方一个拥抱，然后轻轻地轻吻他的眼睛。
这基本已经算是形成习惯了。
但是许慕云有些不清楚现在再这么做是不是合适。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许慕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道：“陆……”
“就一会。”陆至行显然很清楚许慕云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轻轻地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一会就好。”
于是许慕云准备推开他的动作僵住了。
这是犯规的啊，许慕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人类往往是失去了一种感官后，另一种就能变得更灵敏，于是许慕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陆至行和当年的不同。
许慕云感觉到陆至行刻意的欠身，但是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高半头的事实。
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许慕云圈起来了。
狭小的屋子，从接触的地方传来的热量，还有空中似有若无的带着草本香的酒味……
许慕云的思绪开始无意义的飘散。
酒，他确实是带了酒过来。
但是明明还没开吧，而且许慕云不记得自己买了这么烈的基酒……
等等，酒味？
“陆至行！”许慕云如梦初醒一样推开了他，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这？你冷静点……”
许慕云第一次咳咳了两声，他感觉到热度渐渐地爬上了他的耳尖，想都不用想许慕云都能知道自己的脖子肯定红了。
确实是许慕云主动提出了一起睡在这里的提议。
不过当时许慕云只是想到这么多年陆至行都是一个人睡在这里，无端的动了恻隐之心。
反正他可没有在这里……的意思。
该死，太失态了。
刚被推开的陆至行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迅速就反应过来了。
“抱歉。”
陆至行迅速后退，奈何占位置实在是太小了，退到房间边缘也不过一臂的距离。
小腿撞到了桌子后，陆至行下意识地去摸阻隔剂和药片。
“没事。”因为房间太小了，所以许慕云只是站了起来就顺利地按住了陆至行的手。
“可是……”
虽然许慕云有点难堪，但是他也不想让陆至行过度的摄入药物：“咳咳，真的没事，还算正常范围……”
两个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会，许慕云才稍微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坐吧。”许慕云坐回了床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虽然有些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了，但是许慕云现在只想好好聊聊。
“怎么了，这么突然。”许慕云向前探身，这次是真的摸到酒了，就是只是没开封的果酒。
“……”
陆至行沉默的坐下，随手拿了个易拉罐打开，过了一会才说道。
“因为，你说他可怜……”
声音莫名的有些沉，还没说完陆至行就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许慕云开酒的动作停了一下，才有些哭笑不得地回头看向陆至行。
真的假的，是在吃醋？在这种环境？在这种地方？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家里人有些奇怪。”许慕云笑着摇了摇头将果酒倒到冰杯里，很有耐心的补充道，“因为很奇怪啊，两位的态度。”
这很明显是陆至行不愿意聊的话题，提醒在他第二次打开易拉罐的动作上。
“不，在陆家这很正常。”
“他们不爱我，也理所当然的不爱陆耀，他们最爱的只有自己。”
对陆家来说，孩子只不过是联系更加密切的工具，还很好利用舆论道德掌握。
好用的时候愿意玩些母慈子孝的过家家游戏，不好用的时候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就好。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陆耀小时候很喜欢陆至行。
即使陆至行从来没对他多和善，但是在年幼的陆耀眼里，一个寡言但是和善的哥哥，总比阴晴不定的父母好的多。
并且陆耀也不是一直是哪个万众瞩目的小少爷，在方修齐喜欢和他玩之前，陆家一视同仁的无视他。
那个时候，陆家的两兄弟勉强算得上是在报团取暖吧。
现在陆耀又被忽视，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利用价值已经低于了陆至行而已。
陆至行也清楚，只要自己稍微失去了些值得被利用的价值，陆家就能毫不犹豫地咬死自己。
不像许慕云只是稍微有点嫌弃自己的弟弟，陆至行完全不喜欢陆耀，一点也不。
但是陆至行不介意对方依赖自己的行为。
只要笑着夸奖他两句，就会让陆至行在这个冷冰冰的家稍微好过一点。
陆至行清楚自己不是个好哥哥，但是那个时候只是活下去就已经绞尽脑汁了，他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因为陆至行相信自己爬得上去。
陆家，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东西。
要是……没有遇到许慕云的话，陆至行相信自己会比现在极端得多。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仇恨。]
[不是挺好的吗，我又不需要一个感情充沛的孩子。]
[……我在担心你，你不懂吗？]
[真可爱啊，这有什么，你也会保护我不是吗？]
陆至行无端的觉得口渴，再一次伸手够向了易拉罐。
但是却被攥住了手腕。
“你醉了。”许慕云淡淡的下定义。
陆至行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睡吧。”许慕云反手握住了陆至行的手，是一个有点暧昧的十字紧扣的方式。
“这个地方很讨厌也没关系，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陆至行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也许是真的醉了吧。
但是他记得最后在耳边响起的话。
“晚安，起码在这里做个好梦。”
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这是陆至行唯一一次在陆家这个地方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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