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漾松开了手，头顺势低下，白皙的脖颈弯出一抹弧，弧线优美，侧颈泛起一点点红。
她坐回自己的椅子，从桌肚里拿出卷子和笔袋，找出笔，低头做起来，细看下隐约能看到她指尖颤抖了一下。
书在常皓手中调转了个方向，捏住的那处，正好是方才周漾握着的边角，他似乎感觉到了上面的温度。
下节是英语课，刘美丽为了提升所有人的口语水平，打算分角色朗读，拍拍手：“哪两位同学先给演示一下。”
常皓学习好不假，但很少主动回答问题，基本老师不点名不站起，今天他照样低着头，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脸上表情淡淡，是那种连应付一下都懒得应付的神情。
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向来容忍度高，某些学生不愿意，也不会勉强。
可今天有些不一样，好几个同学主动举起手要角色朗读，刘美丽都没看，眼皮一撩，冲着最后的一排靠窗的位置努了下嘴。
“常皓，你来。”
少年满脸写着不情愿，缓缓站起来，“老师，我肚子疼。”
“哦，没事。”刘美丽笑得一脸无辜，“只要不是嘴疼就行。”
眼皮又一撩，眸光落在常皓身侧，声音立刻变柔，“周漾。”
周漾没想到会点她的名字，愣了几秒站起。
刘美丽含笑说：“你和常皓分角色朗读，一人一段。”
周漾抿抿唇，点了下头，拿起课本，慢慢读起来，她英语口语还不错，读的很流畅。
大家只知道转学生考试好，没想到口语水平也这么高，一个个扭头看过来，眼底簇拥着惊喜。
有同学扭动幅度太大，脖子被拉长了很多，以一种极难形容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不知是大家盯得太用力，还是其他，周漾手心莫名生出许多汗，脸上的潮红似乎也多了很多。
她有些紧张。
有些可能不太够，是很紧张。
掌心里的汗溢出的更多了，她吞咽下口水，终于在漫长的两分钟里念完了第一段。
按照常规来，她念完，常皓需要立刻接下一段，可常皓从来都不是按常规来的人，她念完后，没人接了。
一秒两秒三秒……
场面有些尴尬，大家不知道，常校草是因为单纯不想读，还是因为讨厌新同学所以才迟迟不开口的。
宋昭都有些急了，偷偷扭头，提醒：“皓哥，该你了。”
常皓没动，刘美丽也没催，周漾也不好坐下，只能继续站着。
林麦白眼都翻上天了，什么意思啊，校草就了不起吗，他这哪是给老师脸色呢，分明是给她家漾漾脸色呢。
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越发不好形容，有人甚至咧嘴幸灾乐祸笑了下。
幸灾乐祸偷笑的是班里的文艺委员，杜欣月，她对常皓有好感，周漾和常皓成为同桌的第一天起，她心里便不痛快。
凭什么她一个新来的能霸占校草。
真要说坐同桌的话，她肯定比周漾更合适。
后来，她私下里找了班主任说调桌的事，不过没成。
是以，她这半个月来看周漾越发不顺眼了，今天看到常皓拒绝和她分角色朗诵，她心情一下子好了。
转学生在常皓眼里，和常人无异，真好。
偷笑的声音有些大，她用手掩住了唇。
时间过了将近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宋昭挨了好几次打，最有一次，林麦还掐他胳膊了，眼神示意他，赶快和常皓说。
宋昭再次扭过头，“皓哥，你要是不想念，那我来。”
宋昭这点好，仗义，见不得女生眼睛红，尤其是周漾这样文静乖巧的女生，作势要站起。
后方传来声音。
少年嗓音清冽，字正腔圆，每个单词的吐音都非常标准，落在耳畔像是天外来音。
这是一班学生第一次听常皓朗读，一个个好似傻了一样，动也不动。
宋昭更是一脸迷弟样，嘴巴张着，一副看偶像的神情。
林麦撞了下他的胳膊肘，“很友好”的给他递上纸巾，“擦擦，口水都流出来了。”
宋昭做了个吸吮的动作，林麦一脸嫌弃，“丢死人了。”
没人注意到他们动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常皓身上，大家像是被什么附体了。
这种盛况很难得。
刘美丽频频点头。
盛况还在继续，蔓延到了教室外，周藏随机检查违纪时，在一班教室后门扒了一眼。
隐隐也听到了常皓朗读，心说：臭小子，还挺行。
有的人喜欢得寸进尺，说的就是某老师。
刘美丽拿起板擦敲着讲桌说了句：“继续。”
意思是，别停，接着来。
常皓脸比刚才还冻了，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刚要继续念，眼角余光扫到了什么，身旁那人站的时间太久，腿晃了两次。
他眼睑一垂，接着再一抬，声音不卑不亢道：“刘老师，我嘴疼。”
刘美丽挑眉：“刚不是不疼么？”
常皓面部表情如常，让人不好分辨真假，他道：“现在疼了。”
说着，还捏了下脸颊。
好学生的待遇又来了，刘美丽摆了下手，“行，你们俩坐下吧。”
周漾陪站了几分钟，终于能坐了，坐好后，她悄悄动了动腿，确切说是动了动脚。
鞋子不合脚，脚趾被挤得生疼。
她低头看了一眼，抬眸时和常皓的眼神对视上，那一刻有种秘密被窥见的窘迫感。
常皓眼神扫过，眼底神情淡淡，和之前两次一样，选择心照不宣。
这节英语课上的格外漫长，周漾第一次开了小差，再次被老师点名的时候，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站起。
刘美丽边整理书本边说：“从今天开始你协助常皓做英语课代表。”
周漾：“……”
其他人：“……”
大家一脸吃惊状。
只要一个人，终于不是冻脸了，眼尾轻轻扬了下，这人是常皓。
刘美丽：“周漾，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拿卷子给大家发下去，下午第二节课前交，你记得收。”
刘美丽出教室前还交代了一个任务，“以后英语早读课，你们两个轮流领读十分钟。”
周漾：……
常皓有多受欢迎，不用看也知道，而她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不太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眼见刘美丽要走，她放下笔，打算追上去，刚迈出一步，身侧传来声音。
“别忘了你的报恩。”
“……”周漾刹住了步子，转身回看时，瞥到了常皓嘴角一闪而逝的笑。
这人…
故意的。
刚她还在感激，要不是他说累了，她估计还会站好久，站着倒是不怕，只是她脚今天格外疼，实在不适合久站。
现在感激没了。
林麦没注意到他们“波涛汹涌”的眼神对视，挽上周漾的胳膊，和她一起走出了教室。
宋昭见她们走了，探出半个身子，胳膊搭常皓课桌上，梗着脖子说：“皓哥，你刚才是为了帮小周周才那么说的吧。”
“没想到我皓哥还挺怜香惜玉的。”
宋昭眨了下眼，脖子仰得更高了些，“皓哥，下次你也惜惜我呗。”
“滚。”常皓桌杠一勾，桌子顺势后移，宋昭没反应过来，探出的身子收回不及时，头险些磕桌面上。
“欸，皓哥，你别啊，我要摔了。”
话音刚落，他掉地上了，砸出一片尘土。
同学看到后纷纷大笑，有女生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抬手掩唇笑，宋昭只憷常皓，其他人无感。
捂着屁股站起来，指着前方女生说，“别笑了，双下巴都出来了。”
又一指：“还有你，再笑眼睛都没了。”
杜欣月趁大家笑得时候走过来，“常皓，你不是嘴疼吗？我这有草珊瑚含片，给。”
常皓撩起眼皮看向她，缀在眼底的光似乎都暗淡了许多，“不需要。”
欣月没有拒绝后的尴尬，小声说：“我专门给你买的。”
常皓放下手里的卷子，站起身，“不是要去便利店吗，走不走。”
话是对宋昭说的。
宋昭秒懂，“走走，马上。”
他跟着常皓离开时，说了句：“我皓哥是嘴疼，不是嗓子疼，草珊瑚不管用。”
常皓瞥了他一眼，宋昭摸摸脖子，嘿笑着跟上。
周漾和林麦从卫生间回来，刚进教室，便看到有人在围着女生劝，“好了欣月，你也不是不知道，常皓就那个样子。”
“对啊，欣月别难过了。”
“呜呜。”杜欣月还在哭。
周漾刚转来，和谁都不熟，也没打算劝说，侧身走了过去，林麦跟在她后面，问她：“午饭想吃什么，我去打？”
周漾吃东西不挑，扬唇说：“都好，你决定。”
林麦掰着手指说：“红烧排骨，红烧狮子头，西红柿鸡蛋，炒香菇，怎么样？”
周漾摇头说：“太多了，吃不完。”
林麦胸一挺，“正长个呢，当然要多吃点了。”
两人侃侃而谈的时，有人走了过来，吸吸鼻子说：“周漾，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说话的是杜欣月，梳了个丸子头，皮肤略微有些黑。
周漾和她不熟，两人说话的次数没超过三次，“嗯？什么？”
杜欣月把药放她课桌上，“你能帮我把这个给常皓吗？”
周漾刚要拒绝，她眼圈一红，声音有些颤，“拜托你了。”
周漾：……
人走后，林麦戳了戳她脸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谁让你帮她的？”
周漾不想帮的，可她都快哭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林麦的手，哄人：“我就帮一次。”
常皓和宋昭一起回来，宋昭还没坐下，给了周漾和林麦一人一支棒棒糖，嬉笑着说：“别谢我，要谢，谢皓哥。”
棒棒糖是顺手买的，常皓今天用的现金，便利店不好找零。宋昭叭叭了一路，“皓哥，我怎么发现你最近心情挺不错啊。”
常皓一个眼神飘过来。
宋昭改口：“弟弟错了，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宋昭太讨打，常皓给了他一脚，他捂着屁股跳了好远，边跳边说：“棒棒糖，我给小周周和林麦，你不介意吧？”
常皓不置可否，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宋昭不管，他只要没直接拒绝，就是同意，要知道，常皓不乐意的时候，谁都勉强不了。
宋昭乐呵呵分享完胜利果实，转头看到了周漾手里的药盒，接着，“卧槽”一声。
周漾把盒子放到常皓面前，轻声说道：“你不是不舒服吗，给。”
常皓唇角若有似无扯了下，眸光从她脸上游走到那盒药上。
然后。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冷白修长的手指拿起药盒，向后一抛。
“啪嗒”药盒不偏不倚，正好砸进了角落的垃圾篓里。
周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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