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十分陌生,原就没见过几面,现下也没什么话题好聊,饭桌上寂静下来,只能听见筷子触碰碗碟的声响。等沉默无声的一顿饭结束,各处已点上了灯笼,周以安放下筷子,想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
秋葵他们已经回来了,长安看着依旧稳稳当当坐在饭桌上发呆的两个主子,又瞅了瞅旁边低垂着脑袋当木头的春芜和秋葵,暗暗叹口气,关键时刻还得他长安来救场。悄悄挪到春芜身旁,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提醒道:“公子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常服。”
春芜傻傻的看过来,疑惑的歪着头看他,长安闭了闭眼睛,心里把这姑娘脑门上戳上“蠢”的印章,幸好秋葵立即反应过来,忙上前朗声道:“公子不妨先到屋里歇会,奴婢吩咐人拿盥洗用具来,公子洗漱过后换了常服凉快些。”
周以安站起身来,率先进了屋子,如今秋老虎正毒,院子里从地下往上返热气,房屋梁高屋深倒颇为凉爽。周以安步子极快,进了里屋坐在凉塌上,瞅了眼四周的布置,清浅温雅,其实周以安对婉清不甚了解,但不知为何,他深觉得她的屋子当是如此!
不多会儿,秋葵引着抬水的婆子将水放在屏风后,婉清听着热水倒进浴桶的声音,手指蜷了蜷,不管内心有多不愿,走到这一步已无法回头。衣袖下的手指攥紧,婉清努力把嗓子里的话说出来:“我服侍公子洗漱吧。”
周以安连连摆手:“你自去忙,长安,过来。”说完便忙不迭带着长安进了屏风后面。
“姑娘。”春芜上前对着婉清眨了眨眼睛,婉清会意,自去另一间屋子里沐浴更衣。当温热的水漫过肩膀,婉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冰凉,她伸手握住一汪水,看水滴自手指缝里一滴滴钻出,声音轻不可闻道:“春芜,总有法子,对吗?”
灯火熄了大半,秋葵等人从屋子里退出来,周以安身穿中衣站在床榻前,看着天青色的帐子映着清瘦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如奔赴战场一样走过去,掀开帐子的一角,见白日里温婉清丽的女子如今眼帘轻阖,睫毛微动,周以安内心一跳,蓦地手指如被烫到般放下帐子,一刹间层层叠叠的纱帐兜头散落,严严实实的将他和婉清围在一方小天地里。
周以安瞬间面红耳赤,脑海里嗡嗡声乍起,深觉自己太过于孟浪,可如今再退出去又非君子所为。他生长于武将世家,向来果断刚毅多一些,如今势成骑虎,他只好大马金刀的坐下来。
时间犹如凝结一样,婉清犹如毡板上的肉,在抗拒的等待中被一刀一刀砍成四分五裂的模样。说实话,她有很多理由可以往后推,但不行,迟迟不决会令她想入非非,她甚至设想过逃出去,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每每想到这里婉清的心里便如同滋生了数不清的藤蔓,叫嚣着、飞舞着往外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答应过姨母就要信守承诺,那么,只有彻底斩断后路她才会坚定的往后走。
在婉清紧紧攥着被褥与内心做决斗的时候,猛地感到一只手探向她的衣领,婉清呼吸一滞,随即便是控制不住的颤抖,那只手停下了,她听到周以安说:“你不要怕,我轻一点。”然后微凉的皮肤碰到了她的脖颈,寝衣的盘扣被解开了第一颗,第二颗……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婉清死死咬住嘴唇内侧,可是,她……,她不行!
婉清霍得想要伸出手来阻止周以安的动作,却突然听到他有点局促的说道:“我,我是第一次,有什么……,那什么,你就说出来。”
想要阻止的手臂最终没有伸出来,婉清张开眼睛,看见昏黄的灯光下,俊雅的男子和他绯红的脸庞,她征了征,又重新闭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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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婉清从混混沌沌的睡梦中醒来,浑身酸涩难耐令她瞬间蹙起眉尖,周身如同被铁石从头到脚来来回回碾压许多遍,眼睛也十分酸涩,眯了眯眼,她蜷在被窝里不愿起身。周以安应是要回宫里当差,寅时三刻便起身了,他一动婉清便醒了,却仍旧闭着眼睛佯装熟睡,后来便真睡熟了。此刻床帐里似乎还留存着周以安的气息,婉清蜷着身子努力缩在最里侧,刻意忽视昨天夜晚发生的一切。
此时门外,秋葵冷着一张脸,尽力压低声音道:“姑娘还睡着,你等会再来吧!”
“大太太的吩咐,我可不敢马虎,还是让姑娘赶紧起来把药喝完才好。”青云嘴角勾起,眼睛下青黑一片也掩不住她的盛气凌人。昨天晚上她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刻去撕了苏婉清的脸,苦苦挨到后罩房的屋子熄了灯,她再等不下去了,偷偷跑到大太太院子里去禀告,大太太听她说完后只冷冷的盯着她,盯得她冷汗直流、心生惶恐,膝盖一软扑倒在地上,大太太才端起茶碗说了句:“你盯着她老老实实把药喝了!”
青云顷刻间从地狱到天堂,忙大声应了,退出大太太院子时通身舒爽,迫不及待的等着天亮。现下,天终于亮了,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赶快把这碗黑乎乎的苦药灌进苏婉清的嘴里,看她还能不能再装出一脸平静。想到这,青云哪里忍得住,环住手臂使出吃奶的力大声喊:“姑娘,天大亮了,您把药喝了吧,我已热了两次了,不好再热了。”
“你!”秋葵从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竟敢大呼小叫,她又气又急,脸涨的通红却下不来面子和她起争执,正不知如何时,屋里传来婉清微微沙哑的声音:“秋葵,你进来。”
秋葵狠狠瞪了青云一眼,转身开了门进去后“哐当”一声关严实,两扇门带起的风吹散了青云的发髻,她也不恼,心情愉悦的抚顺碎发,闲适的等在门外。
难道她苏婉清还敢不喝、敢坏了将军府的规矩?青云盯着托盘上白瓷碗中乌黑的药汁,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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