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苒花了三天写了一个剧本。

    剧本有三个结局,  作家给三个不同的人看了三个不同的结局,分别询问他们喜欢哪一个结局。

    第一个看到剧本的是金泽维,作为人生剧本的‘原创者’,  他对抄袭狗极端愤怒,两人没谈成,  更遑论什么喜欢那个结局的话。

    第二个看到剧本的是李沧东,  他个人喜欢第三个结局,问韩舒苒有没有兴趣签到他公司立项。

    第三个看到剧本的是金基德,  他喜欢第一个结局,  还觉得第一个结局太仁慈,  可以更凶恶一点。他没问作家要不要立项拍摄,他问作家有没有兴趣卖本子,  他想拍。

    一个剧本有三种结局,还带来了三个不同的评价,自然就代表作家的剧本很意思。

    有意思的故事以男主角的一周为开端,  他是位受人尊敬的儿科医生,对待小朋友们总有办法,  多难哄的孩子到他都能被他逗笑。他的一周有五天半都在医院里,他是同事们眼中的温文儒雅的教授,  对学生温和,  对同僚亲近,谁有事需要换班,找到他都能换班成功,  除非前面有人先换了。

    一周的最后一天,医生会给已婚的姐姐带孩子,让姐姐可以轻松一天。家里人不论谁提起他都是骄傲的,父母骄傲这个儿子,  姐姐也骄傲有个贴心的弟弟。

    那多出来的半天做什么呢?

    多出来的那半天,医生从大医院进你一家小诊所,私人心理医生的诊所。他需要找另一位医生解决一个他解决不了的小麻烦,恋|童。

    医生其实有尝试过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毕竟那不是什么适合找别人求助的问题。他尽力的压抑、忽视属于兽性的那部分,他是人,人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能那么做。

    可这个麻烦最近碰到了催化剂,他遇到了一个追求者,在医院认识的。对方是个离异带着孩子的女士,女士带着六岁的孩子来看病,他给那个孩子查体,对那个孩子产生了欲望。

    医生在那个当下是忽视那些欲望的,还是那句话,他是人,他不能那么做。他每天每天都在压抑那些,他做得到,他是人。

    人类很容易高估自己,像医生一样。医生没想到那位女士会约他吃饭,就在孩子来复诊时,她问他能不能请您吃顿饭多谢您的照顾。

    这是不可以的,不管是按照医院的规定,还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小麻烦,他都应该拒绝,他也拒绝了。

    拒绝后,医生发现自己有些失控了,就找到了另一位医生。找寻心理医生的道路稍微有些不顺,有两位都是在他刚开口时就拒绝听下去,请他出去。出于医患协议,医生不用担心心理医生会对谁说什么,但他也有些想放弃再找个医生了,直到他遇见了第三位。

    第三位心理医生听他说完后,给了他切实有效的建议。从现在的医院辞职,换工作,远离任何孩童所在的地方,拒绝跟任何孩子单独相处。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也要给某个他会有心理压力的人打电话,比如他的父母。

    以及,最重要的,这件事不可逆,无法治疗。但人之所为人,就应该区分什么是正确的。

    什么是正确的?正确的是,医生从医院离职,换了工作,搬了家,打算远离过往的一切做个人。谁知,他新家的邻居,就是那对母子。

    那位女士见到他很惊喜,那位女士是个幼儿园老师,温婉善良,作为妻子非常好的人选。那位女士,三不五时会做点吃的,让六岁的儿子给他送过来,说是邻里之间互相照顾。

    医生可以拒绝那些吃的,他拒绝不了负责送食物的小信使。那孩子很可爱,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他会抱着他的腿,让他陪他玩。

    邻里之间就这么熟悉起来了,邻里之间由于男人一直没有正面拒绝女人,女人就从在家做好饭让儿子送一些过去到进入男人家做饭,他们恍若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男人又找到了心理医生,告诉他一切,询问怎么办。

    医生跟他说,性取向本身不代表犯罪,如同取向为男性和取向为女性一样,他们在某些宗教中被定义为犯罪者但他们本身并没有犯罪。可当你的取向伤害到别人,还是一个幼小的孩童,那你就是在犯罪,你得时刻警惕自己变成一个犯罪者。一个人可能成为一个杀人犯和他已经杀了一个人是不一样的概念。

    男人明白医生的意思,医生的建议还是同一个,远离一切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存在。

    男人再度找房子准备搬家,他是准备偷偷搬走的,不小心被女人知道了,女人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问了也没有答案,她只能带着孩子离开,也不再允许孩子去找他玩。

    孩子更不懂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喜欢的叔叔突然不理自己了。一次他们在电梯里碰到,孩子伸手要叔叔抱,叔叔站着没动,妈妈怒而把孩子拉过来,可能是弄疼了,孩子哇哇大哭,男人不忍心还是把孩子抱歉来,鬼使神差的跟那个女人说了抱歉。

    这个家,在这句抱歉后也就搬不了了。随后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更亲近,亲近到可以做恋人该做的事了,那件事在女人的卧室发生,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孩子的单人照,男人一直看着照片完成那一切。一切结束后,他恶心的不停呕吐,还要开着淋浴假装自己在洗澡,防止被女人发现什么。

    故事从这里开始有三个走向,通往第一个结局的是,金泽维的人生。

    男人和女人结了婚,婚后两年平平淡淡,孩子已经八岁了。孩子八岁生日那天,对家长许的愿望是跟爸爸睡,妈妈让他别闹,爸爸也不太愿意,但孩子开始哭,哭到爸爸同意。

    这一晚,男孩跟父亲说,妈妈老是不让我睡觉,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好好睡觉,我才想跟爸爸睡,要是可以一直跟爸爸睡就好了。

    男人是在这一晚才知道每周都会跟儿子睡两天的妈妈,并非爱孩子那么简单。男人也是在这一晚之后,放出了胸中的野兽。

    男人其实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问了孩子一句,妈妈为什么不让你睡觉,男孩给父亲示范,母亲做了什么。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男孩上了大学碰到了一位教授,继而被绳之於法。

    男人偿还了他的罪孽,在监狱中他这样的会被所有人欺凌,他从未反抗过,他认为那是活该。出狱后,长大了的男孩来接父亲,父亲无颜面对他,父亲选择作为一个人,体面的死去。

    以上是金泽维说的抄袭,后半段跟金泽维的人生太相似了的抄袭。

    以上也是金基德认为‘太仁慈’的结局,他认为可以再往下挖一挖,比如儿子的教授会发现学生的父亲有问题是否是孩子谋划多年的报复;比如父亲出狱后儿子去接他,是否是打算借此手刃仇人。父子相残,是这位导演更想拍的剧本。

    剧本的第二个结局是,男人和女人经历过那一晚之后就从两家人变成一家人,女人的房子是租的,她想节省房租就搬进去了。男人不想同意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继而还是沉默着看女人搬了进来。

    男人的家里其实藏着一些小秘密,尤其是卧室。他是个人没错,明确的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没错。可他同样是个男人,也会有欲望,他会使用一些照片或者影碟解决那些欲望。

    在女人搬家前,男人有把所有的秘密都收拾好,打断丢掉的。可他抱着藏着秘密的纸箱往外走时,碰到了正在按门铃的孩子,他从猫眼里看到了那个孩子,再给那个孩子打开门。

    孩子抱着他的腿,仰起圆圆的小脸,用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陪他玩。

    那一纸箱的东西就都原样放回了卧室,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只要女人稍微伸伸手就能打开,就能看见,他就能得以解脱。

    男人每天都在寻求解脱,他每一次跟男孩单独相处,每一次伸手要碰触他,每一次即将碰到他了,就几厘米的距离就碰到了,他就迫切的希望有人能给他解脱。

    女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男人在洗澡,她独自在卧室等着男人出来。男人许久没出来,女人还想着男人是不是忘记准备计生用品才不好意思出来,拉开床头柜一看,什么都发现了。

    拉开的床头柜在拍摄时会有特写,足以让观众明白一切的特写,特写的镜头里,床头柜还会被缓缓关上。

    女人什么都发现了,女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之后回到第一个结局,还是孩子八岁那年,男人才知道女人的小秘密。不同于第一个结局的是,男人去质问女人,女人反而嘲讽他,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就维持幸福的一家三口不是很好么。

    幸福的一家三口让男人觉得恶心,可胸中的野兽无时无刻在试图撕裂牢笼。笼子破碎的那一刻,男人就计划好了。

    在男孩正式成年的那天,男人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他,确保孩子日后无忧,随后带着女人共赴黄泉。

    金基德觉得这个结局也可以,但没有第一个惨烈,这个结局男孩成了幸存者,那位导演喜欢作品里无一人能幸存。所以他更喜欢第一个结局,如果作家愿意再改个更惨烈的,他会更喜欢。

    第三个结局,是李沧东喜欢的,也是韩舒苒写这个剧本的初衷。

    第三个结局承接第二个结局中女人在搬家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男人的秘密。这个结局里的女人是没有秘密的,女人在发现男人的秘密后毫不犹豫的带着孩子报了警,她怀疑男人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

    男人得知报警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回到浴室,拆开了剃须刀,拿出刀片,结束这一切。

    这一切未曾结束,男人被上门的警察救了。男人在病床上醒来,他的床前只站着姐姐,姐姐跟他说了四句话。

    一,你感觉如何?

    二,我们都知道了,爸妈以你为耻。

    三,你对我儿子做过什么吗?

    这个问题得到男人的摇头,姐姐犹豫片刻,信了。从床尾走向床头,给弟弟调整了一下输液的袋子,手下滑时迟疑着拍了拍弟弟的手,说出最后一句。

    “再见。”

    那可能是再也不见,也可能是某天或许会再见,无人知晓,电影在此就落幕了。

    韩舒苒想让一切有个圆满,她都能让一切回到最初,玩一个从高中重新开始的游戏了,为什么她的作品不能圆满点呢。她怎么就不能给她的主人公,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呢。

    她这个剧本里的主角是那个男人,可她写剧本时脑海里想的主人公是学弟,她想让学弟的人生圆满一些,因为她的人生已经做不到圆满了。

    在决定要停工《救赎》之前,韩舒苒有想过能不能不停工,她也不能太任性啊,剧组那么多号人的工作说没了就没了,哪怕制作公司会有补偿,大家一切都按合同来,可她还是太任性了不是么。艺术家丧失了创造力无法工作什么的,不能成为任性的借口。

    可艺术家就是丧失了创造力,韩舒苒想过修改剧本,再不然重头拍,总归有办法解决而不是撂挑子不干。但事实上,她做不到,她无法修改《救赎》的剧本,改动任何一段都像是对自己的背叛,对主人公的背叛,对剧本里少女的背叛。

    韩舒苒有尝试过双手搭在键盘上,为少女创造一个虚幻的圆满,她都敲出一千多字了,逻辑上是顺的过去的,剧本是可以重头拍的。可她删掉了那些,因为无法根据那符合逻辑的圆满段落写一个结局,剧本里的少女不愿意,她的手就动不了,无法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个字符的动不了,她丧失了修改剧本的能力,她只能停工。

    剧本里的少女透过屏幕借着文字具现化成一张脸,那张脸是她倒映在屏幕上的。屏幕里的人告诉屏幕外的人,我只是失忆了,不是脑子没了,我的剧本,你一个字都不准改。

    对自己的人生,韩舒苒一个字都改不了,所以项目停工了。对别人的人生,创作者就只是创作者,创作者想要寻求一个圆满,她就能做得到。

    韩舒苒做到了给学弟一个圆满的未来,但她也不确定,学弟想要那个圆满的未来吗?还是说,学弟跟她一样,做不到背弃自己的过往?

    学姐给学弟发了条信息,告诉他,金基德喜欢第一个结局,李沧东喜欢第二个,问他更能接受签谁的公司立项。

    学弟没回信息,一天没回、两天没回、三天没回韩舒苒都不急,一个礼拜没回她都不着急,她有事做。电影不是一定要签某个制作公司立项后才能找团队,现在就可以找人沟通了,好的摄影导演、美术团队等等都需要预约档期的,好的演员也是。

    导演带着剧本去见好演员了,那个连续两次想出演她的剧本都没成功的小伙伴,这次是男主角哦,你要不要试试看?

    男主角

    “恋|童?”郑宇盛苦着一张脸,“我先说,我不是排斥接恶角,也不是你的剧本不好。而是这类的本子我如果接了,又运气不错让我去了类似柏林的地方,那很多品牌方会对我避之不及的,你懂吧?”

    韩舒苒懂,“你不想演?”

    “不是不想,这个角色深挖会很有层次,要是演好了,人物立住了,能成为我新的代表作。”郑宇盛摩擦着剧本,一脸痛苦的放回桌子,“出于商业角度考虑,接这种本子会给我造成大麻烦,首先我身上代言的品牌方就会有微词,很可能就不再续约了。”

    韩舒苒明白,“你不接?”

    “不是这个意思。”郑宇盛整个一个痛苦面具,五官皱在一起,都扭曲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啊,我跟正宰公司都开了,总不能开门红还没有,先跟一众品牌方解约吧,那圈内会笑我们的。”

    韩舒苒已经在笑他了,“你就直言你不接好了吗,我去找别人啊。”她还有很多人可以找,最先找郑宇盛是这个角色的可选范围很大,郑宇盛是其中之一。

    只想做唯一的郑宇盛在她要把剧本拿回去时,一把按住,“你让我考虑两天啊,先考虑考虑,别那么着急啊。”

    现在完全不着急的韩舒苒乐呵呵,“行,你考虑考虑,两天够吗?三天?”

    “两个礼拜行不行?”

    “你说呢。”

    郑宇盛一声长叹,啥都不想说,他更想说,“你写的本子为什么都那么极端,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都太极端了,为什么要出个本子给恋|童|癖洗白?这种人不是天生就应该去死吗!”

    “我没有在给谁洗白,只是告知大众这世上有这一类的人。一个癖好跟所有的癖好都一样,一个性取向跟所有的性取向也一样,区别只在于有些对人有害有些对人无害。有害的那些就人人排斥,这当然无可指摘,只是他们还没有犯罪,潜在的犯罪者也是普通人,普通人是可以控制自己不越雷池的。”

    走极端的艺术家跟普通人说,“你看剧本代入了男主视角,你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了人性不是非此即彼,你也认同他不是无可救药,这是你的视角。对另一些人来说,他们身临其境,他们也在犯罪的边缘,我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这没什么不好。”

    郑宇盛头皮都炸了,“你要宣扬自|杀?!”

    微愣片刻的韩舒苒无奈的很,“到底是我极端还是你极端,怎么就宣扬自杀了,我指的是,人就是人,人是可以压抑兽性的,不要以欲望做借口放纵自己成为野兽。犯罪者就是犯罪者,一旦跨越界限成为犯罪者,那就是野兽。我相信更多的人想做人,而不是野兽。”

    人类讪笑,又想起剧本里心理医生的台词,“这玩意儿要是不能医治的话,真的有人能忍一辈子吗?”

    “我不是上帝,我不能决定谁的人生路如何走,我给的只是选择,至于怎么选,是观众的决定。”韩舒苒垂眉浅笑,“自我了结和挣扎求生,也只是一个选择。”

    放在郑宇盛面前的选择是,“接了,我极有可能凭借这部作品拿下一座真正有分量的影帝奖杯。”

    “不接更安全。”李正宰把他的未尽之言说了,“你很摇摆?”

    “要是韩舒苒当导演,那我现在的天平是四六开,不接是四,接是六。”郑宇盛很摇摆,“冲韩舒苒第一次当制作人,有她控场,本子也是她的,角色确实有挑战,我有两成的兴趣接。但导演是别人,还是个新人,只拍过短片,他短片的风格还极其阴暗,我现在就是二八,八成的想法是不接为妙。”

    李正宰的想法是,十成十的,“我建议你不要接。”

    “韩舒苒知道你这么建议吗?”郑宇盛荒唐的很,脑子里有个更荒唐的念头,“你该不会也被邀请过还拒绝了吧?”不是不可能啊,那角色适配的演员还挺多的,圈内一大把。

    男朋友表示女朋友压根没有问过他要不要接,“韩舒苒知道我不可能接的,就算是她当导演这个本子我也不可能接,争议太大了,上映后肯定会引发巨大的争议。这就跟给杀人犯找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杀人一样,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杀人犯就是杀人犯,社会的公序良俗不接受这种作品,也就是艺术片导演会拍,电影节会追捧。”

    “他们追捧世界的阴暗面,你没听说过伟大的艺术都是苦难造就的这句话么。人类最底层的欲望,最极端的故事推演就是那帮艺术片导演追求的。韩舒苒现在是完全不考虑商业价值这件事了,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郑宇盛囧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一脸骄傲的说着嫌弃的话?很分裂!”

    “不能。”李正宰就是骄傲,“韩舒苒多帅啊,始终忠于自己,忠于本心的艺术家,不帅吗?”

    “帅。”凡夫俗子叹气,“可她那种帅气我们干不来啊。”

    四天后,一个演员万般不舍的拒绝了导演的出演邀约,另一个演员却很果断的接下了剧本。

    韩舒苒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一些什么要考虑品牌方和商业价值之类的话。”

    “你去年找我,我确实得考虑,那时候我就是个工作室,得为团队考虑。”姜东元如今可潇洒了,“今年我签了经纪公司,yg知道吧,那边拉我过去扛旗,既然分我资源,就得干活啊,我的商业价值要是掉了,他们得赔钱。”

    同样一度作为花瓶演员存在的男演员,郑宇盛再不舍也得拒绝,一是他要考虑的情况确实多,二是他有代表作,以演技著称的代表作,也没有不舍到豪赌一场的念头。姜东元就不一样,这位几乎拿便了业内所有的人气奖,但跟演技相关的奖杯也就是新人奖而已,那还是出道作拿到的,多少年前的事了。

    姜东元有兴趣赌一场,输了他也不亏,有新签的经纪公司兜底,就算没有,他也能重新爬起来,一、两部作品失利撼动不了他的位置。

    再者说,在姜东元看来,郑宇盛那边能拒绝,是他和韩舒苒好,还有李正宰撑着,只要这一对不分手,那未来总有机会跟韩舒苒合作。他跟韩舒苒毛关系都没有,也就是因金赛伦有了点小人情,小到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人情,让韩舒苒继郑宇盛拒绝后,第一个来找他。

    他要是拒绝了,人家的人情也还了,以后就是公事公办,他这张脸拍文艺片的导演根本不会考虑他。

    拍文艺片的导演还是很满意姜东元这张脸的,既能在人前演一个温文儒雅的医生,也能在人后演一个特殊取向人群,这就行了。

    既然男演员答应了,制作人就认为可以告辞了。男演员却还有点小顾虑,想问清楚。

    “我没有接触过那位导演,对他的作品说实话是你约了我之后,我才找来看的,风格有点”姜东元想找个好一点的形容词,找不到,只能说,“不太主流。再加上他是个新人,初次拍长篇。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拍摄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您会控场吗?”这组里是制作人大还是导演中心制?

    韩舒苒没回,只说,“改天有时间,我们可以约出来见见,你看呢,双向选择么。”不行也没关系。

    “我没有其他意思。”姜东元含笑解释,“我当然是相信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都行。”

    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韩舒苒除了资方没定,基本搭好了团队,除了郑宇盛之外,每个她找过去的人都说ok。这东西演员还有顾虑,幕后完全没顾虑,幕后只想跟好的团队合作。

    幕后有两方对这件事有点不爽,new是一方,他们很不爽。之前的项目说停就停了,导演没心情,行吧,等着导演什么时候有心情再说。可导演有心情当制作人开新项目不管老项目就算了,还不联系他们公司,怎么个意思,是压根就没打算把新项目签进公司的意思?

    这一方的不爽由当初《救赎》的制作人给导演打电话传达,韩舒苒没搭理,她说了可以赔违约金,是他们不要。这帮片商就是既要且要,要是一开始还是她的问题,那她愿意掏违约金那些人不要,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另一个不爽的是李在镕,这个韩舒苒得搭理,得上门道歉,陈述事实,这项目哥未必敢接。

    “有什么我不敢接的?”李在镕嗤笑,“炼铜怎么了,变态杀人犯的项目我都接过。”

    韩舒苒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项目背后的故事,她就跟李在镕说了,说,“这本子不管怎么拍都是导演的遗作,我只是尽可能延长他的生命时间,也想救下另一个无辜受累的女孩子。”

    “详细讲讲。”

    详细讲述剧本来源的韩舒苒讲完一声长叹,对听到一半就站起来围着沙发绕圈的人讲,“我不知道那个无辜的女孩子在哪,他也不会告诉我。如果他那个短片拍成了,那就是一部片子献祭三条人命,他,那个被疯子吸引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放一场烟花的姑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办法阻止金泽维赴死,我都找不到阻止他的理由,换成是我,我也愿意这么干。可那个女孩子何辜?算算时间,她其实可以偷偷打掉孩子的,她遵守律法没有打,她也找不到地下世界的入口不知道怎么打。金泽维是诱骗她上当的,那我们换个方法未必就不能救下她,哪怕只是拖延时间。”

    转圈的李在镕站住脚,“他要是不接呢?他要是坚持拍那个短片呢?”

    “不会,这是他的人生剧本,他宁愿剧本落灰都不能接受他的人生由别人掌镜拍摄。我这边人找的差不多了,每定下一个人就会给他发条信息,现在就差导演。他也知道就差导演了,如果他这个导演不出现,我戏台子都搭起来了不可能空置着,这出戏是一定要唱的,他会怕,怕我自己拍,怕我再找个人拍。”

    “即便退一万步,他就是不接,就是想拍短片,那我也尝试过了,我做到了我能做的,至于结果,我无法控制。”韩舒苒嘴里含着烟蒂,浅浅吸气时燃烧的尼古丁让嘴里有股苦味,说出口的话也带着苦涩,“说句冷血的话,就算这部片子开始拍,我也只能确保那个女生会把孩子生下,无法保证她不会去寻死。”

    “更冷血的是,比起那个女生,我更在意金泽维,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看过他的作品,不管是不是阴郁诡谲,他都是有天赋的。那样一个有天赋的人,即将被他的天赋毁了,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想做点什么。”

    “至于那个女孩,同样是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知道了,宁愿她生了孩子把孩子丢掉,也希望能活得下来。他们多活一天,为了那三条人命,这片子就值得拍。”

    “可那三条人命”韩舒苒舔了下唇瓣,想再抽口烟,却感受到手指的灼热,烟已经烧完了该灭了。

    灭了烟的韩舒苒起身,头垂着望着烟灰缸,声音也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说,“我知道有一部作品要献祭三个人,我扛得起那三条人命,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当不知道。可是,哥,你扛不起的,那是三条命,有一个还是婴儿,你有机会救下,你怎么忍得住不救。”

    李在镕哑然良久,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在她已经从茶几边走到门口时,才嘴硬的说一句,“你扛得住我怎么就扛不住了。”

    “那等我扛不住的时候,你请我喝酒吧。”

    韩舒苒扛得住,扛得住眼睁睁看着生命走向消亡。李在镕扛不住,扛不住明明能救为什么不救。可他们都清楚,他们没办法救一心求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在拖延时间的过程中,韩舒苒必须对悬挂于金泽维头顶的死神镰刀视而不见,她做得到,她已经在做了。李在镕做不到,他怎么都会去劝说两句,劝孩子未来还长,劝小朋友年纪太小要往长远看。而他的劝说很可能会加速死亡的到来,到那时,李在镕撑不住的,撑不住一句,我不杀伯仁。

    韩舒苒很能撑,除了必须讲清楚整件事的李在镕之外,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新作品是用鲜血染红的,包括男朋友。不是女朋友不想说,单纯就是没有那个必要,地狱一个人待着就够了,干嘛要把人间的人拖进来非得找个同伴。

    同伴开车来接她一起去吃晚餐,在她上车后跟她吐槽兄弟。

    “宇盛明明是自己拒绝的,等你找了姜东元之后又哪哪都不爽。”李正宰对兄弟都无语了,“他是真能作,听说我跟你吃饭还死活都不来。”

    韩舒苒给听笑了,“我有时候觉得他比我像你女朋友。”

    男朋友斜了她一眼,“自信点,把有时候觉得和比我像都去掉,他就是我女朋友,你比较像我男朋友。”关于这个他槽点也多,“我还没说你比较像他女朋友呢,你们俩现在是闹矛盾的小情侣,我是被夹在中间的倒霉蛋。”

    被倒霉蛋逗得朗声大笑的韩舒苒,放开准备要扣上的安全带,凑到‘女朋友’身侧啄了他一口,“那恭喜你啊,你的男朋友很帅气呢~不管是我还是郑宇盛都很帅哦,你赚大了呢~”

    李正宰现在是对他们两都很无语,“我谢谢你!”

    车辆缓缓起步,这边是居民区又是下班的点人太多,车辆得避让行人,快不起来。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司机,这条路能让对方郁闷死。

    一如韩舒苒的新项目,需要闪避的问题太多,碰到让人胸闷的事也太多。可再慢也不会停下,总归会往前走。

    从小道绕去大路,进了车流,车速就快起来了,车里也一直有笑声。

    一如韩舒苒的感情线,开心就行,不开心的事都没必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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