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韩舒苒拍手打掉男朋友的爪子, 捏着他的下巴严肃警告,“别越过底线做事,那条线一旦跨过去一次,就一定有下一次, 直到你习惯那么做。所谓的捷径就是走多了夜路见到鬼后也不再见怪, 乃至于都发现不了, 自己也在被厉鬼同化。”
早就习惯那么做的李正宰表情无辜,还特地俯身迁就捏着他下巴的姑娘, “那你打算怎么办?”
碰到神经病怎么办?凉拌。
纠缠了韩舒苒许久的地狱空荡荡的问题,在女朋友猛然发现男朋友要与恶鬼同行之时, 她瞬间就警觉进而开始光速处理,会污染她天堂的一切事物。
最先被处理的并非是金基德那边的事, 而是金赛伦。
这姑娘目前是金惠绣在照顾, 她在忙着延长学弟的死亡时间之时, 并没有丢下小姑娘不管,而是借着她在筹备新项目的名义, 同时拉长了小姑娘回到她那个妈身边的时间。
金赛伦今年实岁十五, 还有三年就能脱离所谓的监护人制度。韩舒苒有考虑过寻找社会福利组织让她现在就脱离那个妈,但这么做对金赛伦来说未必是好事, 她是艺人, 牵扯上这种事后患无穷。再加上,她也是真的不想干涉过多。
可让她就此放手, 直接把孩子丢回给那个妈,她也做不到, 就先稳住那女人,随后找金惠绣帮忙。金惠绣很乐意帮这个忙,小朋友就住到她那边去了。
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是没男朋友说的‘打人’,韩舒苒会继续往后拖,走一步是一步,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但她的天堂疑似要被地狱污染,那就尽早解决,越早越好。
时隔三个月,韩舒苒去接金赛伦放学。姐姐牵着妹妹的手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点了一堆小女生会喜欢的可爱甜品,坐在角落跟小孩子交流,我可以把你当大人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没办法背负你的人生,我也不想背负,但我同样没办法对你目前的处境视而不见。”大人问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人总以为孩子不懂,其实孩子比谁都了解,自身的处境。
金赛伦双手握着热可可的杯子,看着姐姐讲,“我以前演过一个角色,是一个捡到了流浪狗觉得它可怜想要养的小女孩。那个角色挺惨的,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家里已经没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下顿饭在哪,还用别人施舍的面包想养那只狗。其实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我就是没办法抛下它。”
妹妹问姐姐,“我就是那只流浪狗,你没办法养我,你也没办法抛下我,是吗?”
韩舒苒目光一沉,浅浅吸气缓缓吐出,忍住要再和缓的去劝解孩子不要把自己跟流浪狗比,继而说出残忍的事实,“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演的那个角色死在一个冬天,现在还是夏天,我能等到冬天吗?”金赛伦手指扣着杯壁,想装作无所谓,装不出来,只能祈求,“等到冬天,冬天就好了,几个月,很快的。”
“你距离成年还有三年,我会带着你渡过三个冬天。三个冬天之后”
“之后?”
“我们再无瓜葛。”
韩舒苒捏了下眉心,她真不认为她适合跟一个小姑娘聊这些,对方大概率听不懂。但她得说,得告诉孩子,“我会用筹备新项目你要训练的名义卡住你三年的片约,不论你母亲是否答应,我都能做到让你三年内一个项目都接不到,你可以用这个时间去上学。认真念三年书,考个好大学,学费当我借你的,一直到你成年,我会照顾你。”
在小朋友眼睛开始放光时,大人跟她说,这未必是好事,“你演技上的灵性很可能在这三年被消磨,可能三年后你就泯然于众人,你现在不会去考虑这些,不会考虑你有机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人,而我很可能毁了那个机会。未来只是个普通人的日子,是否会让你后悔,我们现在都说不”
“我不后悔!绝不!”金赛伦扬声打断她,扑倒桌上抓着姐姐的手,少年人眼睛里的光像是要许下虔诚的誓言,“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后悔!”
大人确定跟孩子聊不通了,大人也决定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到此为止。
到此,跟一位未成年人承诺会照顾她至成年的韩舒苒,去见另一位刚刚成年的少女了。
韩舒苒是通过金泽维联系到那个女孩子的,没有其他联络的渠道,她们的见面还必须多加一个人,金泽维也要在,不然他不把人约出来。
人约出来了,韩舒苒问那姑娘想吃点什么,对方说想吃烤肉,他们就去吃烤肉。烤肉还没上桌,酒水先上。挺着肚子的孕妇在给一桌人包括自己倒酒时,韩舒苒望着她的酒杯欲言又止,最后当看不见,只在她要给自己倒酒时摆手示意不用。
酒桌一共就三个人,另外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不停。喝酒的人也不怎么管不喝酒的那个,喝酒的男人跟喝酒的女人说着会让不喝酒的人惊悚的话,说的云淡风轻,说着要是妹子运气好酒喝多了能用酒精杀死胎儿,生下一个死胎,镜头会更完美的。
他们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聊着彼此的死亡如何在摄像机下能展现的更有‘魅力’,而旁听的韩舒苒首次发现,有一只无形的黑手自地狱爬出,攀爬至她的脚踝,要拉她一起沉沦。
还是那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深渊在凝视她,韩舒苒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被所谓的记忆困住了。她想起来的那些回忆,她以为已经是过去式,不对,那是正在进行时。
在她没有记忆时,她压根就没有接触过所谓的深渊,她自然而然的活在阳光之下,最大的苦恼也就是她有个很不妙的习惯。当记忆涌现,什么不妙的习惯都是小问题不值一提,反而是从未接触过的黑暗世界在勾着已经越过一次底线的她持续沉沦。
金赛伦的问题在她失忆时根本不是问题,金赛伦在她找回记忆后变成了一个无处下嘴的刺猬,怎么做都不行。
学弟这样的人在她失忆时碰到根本不会搭理,她确实也没搭理过,对方说什么我见过你很多次,她完全没印象。哪怕对方在校内很出名,她不应该对那么有记忆点的学弟没印象才对,可她就是没印象。
失忆时的她根本不会用金基德有任何来往,失忆时的她看待金基德的视角都是小人物逆袭的商业片素材,失忆时的她从来也没关注过所谓的地下世界,那跟她毫无关系。
找回了记忆,反倒被困住了,多可笑啊,这么些年都白活了的可笑。
酒友们在说笑,嬉笑着谈论死亡。不喝酒的人并指敲敲桌面,等二人停下后,询问男人,是否方便让她跟女人单聊。
“不方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金泽维让她省省,“你想见她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给钱让她去打胎。你以为我没钱吗?我比你有钱。韩舒苒,别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满世界都是需要你救赎的人,你问问她,你看她想活吗?”
少女捧着酒杯冲大姐姐乐,“我就想当一把电影明星,过过瘾,值了。”
大姐姐垂眉直言,“我会送你出国打胎,还”
“还什么啊,你能照顾她一辈子?”金泽维轻‘哼’一声,“你能做到的所有事我都能做到,你能做事的前提是人家乐意,人家不乐意,听不懂吗?”
韩舒苒听懂了,这个局没必要继续。
这个局散了,韩舒苒还有下个局,下个局是去跟金基德见,先讲理。后辈跟前辈道歉,此项目我没办法参与,违约金该多少我照付,我的剧本既然你们不想用,那我想买回来,大家好聚好散。
金基德跟她‘聚’的时候就不是很愿意,“我当初只想买你的本子再改编,要当制作人的是你。合约签了,你说走就走,我难道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
前辈讲完等着后辈反驳,再教教她什么叫前辈不能得罪。后辈却没有反驳,后辈回了句‘我知道了’随后起身告辞。
这就完了?到这就完了。
到这,韩舒苒还得去赶今晚的第三个局,她需要在这个局上处理和前辈的纠纷,处理方式就是硬刚,摆明车马的刚。
韩舒苒有很多朋友,多到能说一句交友广阔,在她的人脉网络里核心圈层还不是什么李在镕之类的大佬,而是跟她一样都是有了作品刚刚在业内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们,学院派的年青一代跟老一辈一样,抱团行动。
今晚的第三个局,韩舒苒是跟人单约,同校学长。学长给她的处|女|作当过摄像导演,学长自己拍处|女|作时,她也帮忙牵线过演员,两边是老关系了,什么都能说的老关系。
学长去年拿下了大钟的最佳新人导演,按照业内的算法真就是导演圈的新人而已,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是‘新人’的学妹,跟学长说,我碰到一个大导以势压人。
学长不太信,“谁在你面前能有势?”
“金基德。”学妹叹气,“势力可大了。”
学长恍惚想起来,“我好像是听说你要跟金基德合作还以为是什么胡扯的消息,他压着你合作?疯了吧!”新人归新人,也不代表谁都能欺负啊,金基德算什么?那人在主流市场毛都不算!他片子根本进不了主流!
学妹再度叹气,“讲起来是我的锅,我自作孽。”
“从头讲,讲清楚。”
从头开始讲的学妹毫无隐藏的把事情由金赛伦开始,到她见到了要自杀的学弟,接着是她想拉学弟一把,进而跟金基德合作。目前的bug在于,金基德和金泽维完全没有要用她剧本的意思,反而要推进短片原作的扩充。更烦躁的是,她想退出,金基德不给她退。
一口闷了烧酒的学妹仰天长叹,“我是真的疯了,我为什么要管这种事!”
听完整个故事,中间伴随着‘你糊涂’‘脑子呢’‘智商离家出走了吧’之类训斥的学长,眼看学妹那么悲催,又开始往回找补,“这事儿也不能完全说是你的错,换成是我,我知道了也没办法当不知道也想拉一把。”
学长给学妹倒酒,“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硬刚。”韩舒苒说,“他不让我退出我就不退了,正好省笔钱我还不想给违约金呢。但我也不会做事,他想给挂个制作人的名是他的事,哥帮我把消息散出去。这事儿我倒霉,我认了,可他想拖我一起死,那就看所谓的国际大导能不能压得住悠悠众口,那片子只要开机就是两条命,我就看他们怎么在众人的悠悠之口下开机。”
学长端着酒杯,一边觉得这事儿有点危险,金基德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人,一边又觉得,搞个大导有点嗨啊,“你等着,我先往外散一波,看看情况。”
“我们一起。”学妹举杯,“我也往外散,谢了。”
一起往外散播的消息一个传一个,传播的速度比病毒还快。学院派说是个大圈子其实也没那么多人,学院派说圈子小,能被他们包含在内的可不止是导演,业内上上下下,从制作人到演死尸的群演,哪都有学院派的身影。
消息也就散出去两天,韩舒苒就不用在对外打电话约人见面,而是别人打电话给她,问她流言是真是假。她自然说是真的,无敌真,真的她现在郁闷的都想吐血,可面对大前辈毫无办法。
在阶级分明的韩国,很多人害怕来自前辈的等级压制。在以头铁著称的韩国导演圈,多的是人支援韩舒苒硬刚,前辈了不起啊!
前辈干了件挫事,放任底下的摄像导演冒犯制作人,这是极端坏规矩的事。这件事恶劣到李沧东都怒了,打电话质问金基德,那个摄像导演干什么了!
“干个屁!他t酒韩舒苒没喝就这点事,能t什么!”金基德这两天被烦死了,“你们t病吧,我能让底下人对韩舒苒干什么?她说什么你们都信!动动脑子好不好,还t导演协会的人来调解,调解n我t
直接挂了电话的李沧东一个电话打给韩舒苒,你又想干什么,堂而皇之的不把前辈放在眼里?
“老师我只是想退出项目,违约金我也愿意给,我跟金基德前辈聊过,他不乐意。”孩子很委屈,“对上那位前辈,我能做什么呢?只是跟朋友诉苦也算冒犯前辈吗?”
老师被噎住,老师怀疑小姑娘搞事,可他又觉得韩舒苒的品性不太像是欺负人的,碰上金基德,她更像是被欺负的。
所有认识韩舒苒,听说过金基德,乃至于同时认识他们俩的人,碰到谁欺负谁了的流言,很自然的就相信了韩舒苒是被欺负的。
人的名树的影,韩舒苒的名声从还是学生时就很好,真正进入圈子也没什么人说她不好。这姑娘当导演在演员中的口碑都好,在导演圈的口碑更好。好到名声太烂的金基德碰上韩舒苒,几乎没有一战之力。不管谁听到那些流言都认为前辈在欺负小姑娘,很不要脸。
难得有那么几个清醒的人也顶多是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而此时流言已经传的有点变样了。
又是一年的百想到来,颁奖礼举行时大家各干各的,结束后的派对上,八成以上的人聊的都是金基德对韩舒苒的垂涎。
凑在一起的演员们聊的就是这个,提供新消息的是赵寅城,他听说的消息是,金基德看上了韩舒苒打算来硬的,妹子盛怒之下揍了他,据说脑袋都开了瓢。
孔佑震惊,“金基德想对韩舒苒用强?他脑子正常吗!”
姜东元更震惊,“你哪听来的?!”
赵寅城疑惑,“不是吗?孔孝真跟我说的,说女演员那边全在骂,她们都有物伤其类的悲愤。”
“绝对不是!”姜东元严词为制作人解释,“他们是有矛盾,韩舒苒签了金基德的公司要当制作人,本子就是她写的,找个新人导演拍,结果金基德跟那个新人导演想大改她的剧本,她不好跟前辈硬来就想退出项目,金基德不放人。”说完还很无语,“就这点事你们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是把听来的八卦分享出来的赵寅城听说八卦太虚也没太在意,还问了一句,“我怎么听说要出人命呢?不是金基德进医院了吗?”
“什么进医院了,是那个项目”姜东元左右看看,让兄弟们靠近,那项目的故事其实挺复杂的,很值得一聊。
每个人都在聊各自听到的‘小道消息’,小道消息穿到最后越来越离奇,再传回韩舒苒耳朵里时基本已经是新编的故事。
叼着棒冰在等兄弟回来吃饭的郑宇盛跟分享了一半棒棒冰的妹子说,“前几天河证宇跟我说了个八卦,他不好意思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跟我有关的八卦?”韩舒苒吸溜着棒冰,趴在窗台看夕阳,享受落日的余晖,“不好意思跟我说难道是桃色新闻?”
郑宇盛咬的棒冰嘎吱嘎吱响,“差不多。他跟我说金基德骚扰你被正宰找人揍了,重伤住院,如今人在icu吸氧呢。”
夕阳的余晖一下就不好看了,韩舒苒都被口水呛到,连声咳嗽。郑宇盛在边上大笑,恶作剧成功。
恶作剧是故意的,但新编的故事不是郑宇盛编的,源头是谁已经不知道了,故事里的男朋友可霸气了,差点打死金基德呢。故事外的女朋友很无语,这玩意儿有人信?
“谁知道有没有人信,反正河证宇跟我讲的时候,他的助理是信的,还是他助理告诉他的呢。”郑宇盛想想都好笑,“你不知道他助理就在那说什么英雄救美的故事,河证宇憋笑憋的脸都红了,我整个大懵逼。”
韩舒苒才懵呢,“他助理好歹是圈内人,这种胡编乱造的事都信?”
“故事编的还挺真。”演员给导演讲新编的故事,“说是你们剧组聚餐,结束时金基德拉着你不让走,正宰恰好去接你,看到那场面立刻就怒了,抄起酒瓶砸上去救走你。事后找混黑的套他麻袋,打到濒死送医,到现在金基德都不知道他被谁打的。”
都不知道这鬼故事谁编的韩舒苒囧着一张脸,“演员打导演有人信?”
“男朋友为女朋友出头为什么没人信,这不是加了个套麻袋的设定么,挺靠谱的。”郑宇盛赞同作家编故事的逻辑,“故事里金基德得罪的人太多,想揍他的也太多,他根本搞不清楚谁打的,多合理啊。”
演员还告诉导演,“打导演怎么了,打导演的演员多了去了,高贤贞听说过吗,她就在片场直接开骂当着全组的人揍了导演。虽然之后被剧组踢出去了,也被非议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那项目自从她出局后就被观众抵制了,我们也不是白混的啊,不可能制作组说什么就是什么。”
郑宇盛冲她龇牙,“有作品的演员还是有底气跟你们这些名导掰掰手腕的。”
韩舒苒心虚,“当初你不是拒绝了么。”
“呵。”
自郑宇盛拒绝韩导的新项目后,两边闹过一点小别扭,主要是郑宇盛单方面有点不高兴韩舒苒扭头去就找了姜东元。但韩导被欺负了的消息传出来,郑宇盛也是冲的最凶的,比男朋友都凶,他参加所有活动都得跟其他人宣扬一遍老男人欺负小姑娘不要脸的故事。
介于郑宇盛在圈内出了名的义字当头,他名声就好,韩舒苒名声也好,两好相加还真没人怀疑后辈受委屈是自作孽,都认为是前辈不做人。
不过演员们不太掺和这件事,也就是私下吐槽金基德真就是烂泥。大牌的金导名头是很响亮,一线和超一线的演员们怕他的却不多。那位出了名喜欢用新人,也只能掌控新人,大家都没机会合作,有什么好怕的。这个层级的演员反倒是跟韩舒苒合作的机会更大。
但韩舒苒还是不太理解,“河证宇对金基德观感不好吗?我记得他们合作过,怎么还让助理传这些八卦?”
“合作过再也不想合作的关系,你说观感好不好?”郑宇盛撇撇嘴,“早些年河证宇是出演了金基德的作品,但角色戏份不重,偏偏有人说什么金基德对他有知遇之恩,有个屁。”
“他那时候也就是个新人,金基德就喜欢用新人,好操控,仅此而已。可这话河证宇没办法公开反驳啊,只能笑笑认下不然还能怎么样,难得碰到金基德倒霉,河证宇才不管限制助理传什么八卦呢,天生跟他又没关系。”
迟疑一瞬的韩舒苒小心开口,“我觉得吧,知遇之恩金基德是算得上的。”新人出演大导的作品,怎么都算得上知遇之恩。
“你哪边的啊?”郑宇盛斜眼看她,“人家在帮你好不好,故事传的越离奇反倒越有人信,现在就是啊,满世界都相信你被欺负了,不好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韩舒苒还是想说,“那前辈的为人其实也没有”
没有怎么样没说完,男朋友回来了,开饭。
饭桌上郑宇盛比韩舒苒还像女朋友本尊,连续攻击男朋友没用,女朋友都被欺负了,他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是不是个男人!男人懒得搭理他,但表面上是装无辜的,还有点委屈呢。女朋友看不得男朋友委屈,让‘姐妹’适可而止,吃饭!
饭吃完,散伙儿。兄弟俩一起出门,他们今晚有个酒局要一起去。
上了车,郑宇盛持续攻击李正宰,你是不是个男人。女朋友都不在了,李正宰能惯着他?
“你是男人,就会婆婆妈妈的讲小话,做了什么男人该做的事吗,就跑来跟我叨叨叨。”
“说的像是你做了一样,我好歹讲了小话,你呢?”
“我坐实了传言啊。”
“啊?”
李正宰一个白眼翻过去,“啊你个头,金光植进医院还是你跟我说的,你不是知道么。”
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有兄弟事的郑宇盛有点懵,“你动的手?那你之前不说?”
“我说什么?”李正宰失笑,“你傻吗,韩舒苒什么人你看不出来,那姑娘就是看起来凶,上真格的就软了。她自己软萌软萌的,也希望我是软萌的,那我就软萌好了,干嘛非得拆穿。”
郑宇盛表情扭曲一瞬,“你们俩谁配得上软萌这个词?”
“你软萌,又软又萌,行了吧,闭上嘴我告诉你。韩舒苒遵纪守法,我也是良好市民。”市民一号让市民二号小心嘴巴,“你要是说漏了”
韩舒苒漏了,露馅了。本以为是一国的‘学姐’被学弟发现,她跟他压根不是一路人,学弟开始了他的反击。
还是先说说后辈反击前辈的结果吧,硬刚的招都用出来了,在大面积的舆论攻势下,韩舒苒接到了金基德的电话,喝一杯吧。
再度见面的前后辈酒桌上的氛围不怎么样,主要是金基德很不爽,韩舒苒还是很老实的,该道歉道歉,该认错认错,又不是死敌没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前辈话脏的像是要跟后辈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但前辈没有跟后辈要违约金,两人和平解约,韩舒苒的剧本版权也收回。钱么,当初收了多少原样退回去啊。
酒局结束,在饭店门口分开时,金基德突袭问她,“金光植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愣怔一瞬的韩舒苒秒答,“活该。”
金基德一个眼刀飞过去,转而又笑了,笑着跟后辈讲,“你不适合我这条路,李沧东的路你也不适合,李在镕就那样。小姑娘,你得自己走出条路来,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己趟出来的路。你跟我学不到东西,跟李沧东也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记住了。”
微愣片刻的韩舒苒站直,恭恭敬敬给前辈鞠一躬,多谢指教。前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弯腰,等她一弯到底,眼底隐隐有了笑意,不等她抬起身来就抬脚要走。
韩舒苒却在听到脚步声时快速直起腰对他说了一句,“齐白石是大家,跟您一样,能代表一个国家的艺术家。”
脚步微顿的金基德随意的拜拜手,这次,真走了。
齐白石先生曾对一位模仿他的画到达以假乱真境界的学生劝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话每个人有不同的理解,金基德劝诫韩舒苒的是,别人的路让别人走,生生死死都与你无关。在韩舒苒的理解里,这句话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创作都是由心出发,李沧东是,他是,未来,她也会是的。
别人的路走到了尽头,镜头见证了一场或者应该说是两场死亡。这份死亡通知书在秋末,被一位肚子已经平了的少女,送到韩舒苒的手上。
韩舒苒没想到她会再见到这个姑娘,目光盯着她的肚子停顿两秒,再问,“您来是”
“给你这个。”少女把一个包装简陋的光碟递给韩舒苒,就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连个外壳都没有。
接过塑料袋的韩舒苒打开一看就一张光碟,一时有些疑惑,正要问,电光火石之间她猜到了这是什么,脸色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
少女好奇的凑近她,眼神像是在瞧什么稀罕物种,“这世上真的有你这种人哎,会因为没办法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愧疚难当?”说完就乐,“他让我告诉你,我名下现在有一辆车,两栋房子,我要准备移民,他说你会出钱买我的房子和车,让我移民,你会吗?”
韩舒苒有些喘不上来气,尽可能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想去包里拿手机的手却一直在抖,抖的拉链都拉不开。少女看她‘帕金森’的样,伸手拉下她挂在肩头的包,自己把手机翻出来,再递给她。
用力捏了数次拳头才稳住手的韩舒苒,在腿上擦了手汗,接过手机,群发信息,借钱,同时问少女,“你要卖多少?”
“我不知道啊,我不懂这个,他说你说多少就多少。”
一辆顶配的路虎,一栋清潭洞的大平层,还有一家江南的夜店,这些值多少钱?韩舒苒也不知道。
男朋友知道,男朋友在收到借钱短信时就打来了电话,问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问他方不方便过来。
飞车赶来的李正宰到时以为就韩舒苒一个人蹲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他快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想问出了什么事,却看到女朋友指着他身后。
他身后是车,车后慢悠悠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看脸很年轻,气质却隐隐有些风尘味。
之后的事韩舒苒其实不太清楚,之后韩舒苒被男朋友劝上楼,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楼下的李正宰叫来了兄弟,他现金不够。兄弟来了,钱凑齐了,一行人转道去看房子和车,再带上房产经纪人和律师,一起给东西估价,再谈交易要怎么做。
楼上的韩舒苒没挪过窝,她一整晚就干了一件事,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去看一朵花的盛放和凋零。
金泽维到底还是拍了那部短片,按照他最初的剧本拍,结局也就是他计划好的结局。
学弟用自己的遗作给学姐写了一份信,学弟告诉学姐,你救不了我,如同你救不了你自己。
学姐凝视了一夜的深渊,深渊里有学弟,有终日不见笑言的母亲,有宁愿死在实验室也不愿意回家的自己。凝视深渊之人险之又险的要被代入深渊,她已经去过一次,她已经了结过自己一次,太容易被带入第二次。
天堂伴随着晨光而来,天蒙蒙亮之时,李正宰和郑宇盛带来了那个少女。
兄弟俩都没进门,他们让少女进门。
少女还有话跟这位只见过两次,这次是第三次的姐姐说。
“他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死,他为我接生的,那孩子也是他当着我的面掐死的。他握着我的手,让我拿着刀捅爷爷,再用那把刀捅他。他跟我说,他们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生,我杀了爷爷也杀了他,才算报了仇。既然报了仇,以后的人生,就好好活吧,连带他那份好好活。”
“那算什么仇,明明是恩情。他是我的大恩人呢,他把爷爷的头颅送给我作为离别的礼物,我也送你个礼物吧。他说,你是他的恩人,说你告诉他,我们这样的人也能换个活法,只是他累了,不想折腾了。”
天明明只是蒙蒙亮而已,不知为何,少女站在窗台边,天好似就大亮了。
光下的少女对只差一步就被黑暗吞噬的姐姐说。
“他让我跟你说,谢谢你跟个傻子一样想拉他一把,虽然蠢但也谢谢。如果当初有人拉他一把,如果当初他能遇到剧本里的妈妈,那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你说谎,他不可能这么说。”
“嗯,我说的,我想说,如果我遇到是你,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但我也很开心,我遇到了他,遇到了你们,谢谢。”
屋内隐隐响起悲鸣,似野兽,似人类。
似光,似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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