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辈演员在找机会跟前辈演员成为朋友的时候, 沅彬则是因此前的雪中送炭,被导演带去了一个,他本没有机会去参与的酒局。
2003年,沅彬还在努力往电影圈闯, 他是当红小生没错, 但电影圈不认电视圈的当红小生, 他想要得到电影导演的认可很需要花点力气。当然了, 这里特指大导,小导演他也看不上啊,类似崔浩。
看不上的小导演碰到了项目危机, 缺钱。彼时崔浩真的是满世界借钱, 但凡有联系方式的, 哪怕只见过几面他都打电话过去问, 成不成的都得先问问,逼到那个份上还在乎什么脸面呢。
把脸揣兜里的崔浩非常意外的从沅彬那里借到了钱, 虽说数字不大, 顶天让剧组能多撑一个礼拜, 但双方完全不熟,真就是见过两面的关系。在许多嘴上说着是兄弟的人碰到借钱都躲的时候,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着实感动到了崔浩。
为此,在自己渡过了难关的当下, 崔浩第一时间联系了蒙头往电影圈冲的电视剧演员, 带着沅彬满世界给他介绍人。今天的酒局也是如此,在业内算是很高端的一个局了,崔浩都是好不容易蹭进来的,他叫上沅彬再三强调,他们进去就是晃一圈, 跟诸位大佬混个脸熟,最好别多话。
沅彬很识趣,跟着崔浩进门,哪怕场子里他谁都不认识,但不管对上谁的脸都是笑着的。崔浩在这个局里算得上认识的人其实也不多,不过他是导演,带他来的前辈认识的人多,前辈给后辈科普谁谁谁是大佬的时候,顺带也就给沅彬科普了。
酒局上来头最大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名叫金友泽,目前是近些年风头很盛的showbox的代表。这位的从业经历还是蛮传奇的,商科出身,最早就职于大型财团,后因并购案进入了电影圈,出任韩国第三大院线公司gabox常务一职。去年才被showbox挖到的人才,仅仅一年就成为了公司的话事人。
刚坐上代表位置的金友泽正是要烧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最近正在找项目,好把自己的灶火烧得更旺些。这个局就是他组的,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算是向圈内宣告,只要够胆子走到他面前的导演,他都有兴趣跟对方聊聊。不过能得到这个消息还有底气走到他面前的导演,多半也不是个无名氏。
比如崔浩的前辈,出道六年,两部作品,前后拿下了大钟和百想最佳导演的姜帝圭。
姜帝圭今天来就是想要赌一局,他和崔浩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之前崔浩被资方撤资的事他也碰到了。不同的是,崔浩的资方又回来了,而他的资方再也没回来。偏偏他的项目需要的制作费很高,想找人接手没那么容易,哪怕碰到感兴趣的资方,一听说那么大一笔钱,也都退缩了。
目前的韩国市场,撑不起那么大的投资体量,市场本身也不大,目前还是引进好莱坞电影更卖钱。万幸他还在筹备阶段,没到开机再出幺蛾子,如今已经是房子都卖了准备背水一战,可惜他不愿意压缩场景把大场面拍得小家子气,怎么想都得重新找真正能拿得出大笔钱财的资方。
这不巧了么,金友泽就是那个即能给得起钱,也在找项目的资方。
两位导演在互相研究要怎么去套路资方的时候,沅彬就在边上安静的听着,这个场子里他真的一个都不认识,男男女女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这里没有演员,这里更多是幕后工作者,哪怕是陪玩的人里,也没有演员,都是职业选手。
而被诸多导演关注的大资方,正在给另一位真正的有钱人打电话,也是想套路对方来。电影公司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他们也需要联系有钱人投资,金友泽想忽悠的正是金泰荣。
两人说不上熟还是不熟,有打过交道但接触不多。主做地产的金泰荣要不是早年入手了sbs的股份,成为电视台的大股东,对娱乐圈其实也没啥兴趣。如今么,大老板好像对娱乐圈有点兴趣,他也就浅浅的对周围人表达了一下兴趣。
这份兴趣被电影公司代表捕捉到,金友泽就想忽悠有钱的土老板一起上船,我这边可是笔大买卖,我有心创造韩国影视业的一部传奇,您就不想成为传奇的缔造者?
金泰荣对影视业都没兴趣,还什么传奇呢,在电话里跟他东拉西扯的没给准话。金友泽也没硬劝,发现他确实兴趣不大,就先打着哈哈说有机会再聊,先挂了电话,等待下一次机会。
对沅彬而言,这就是个让他见世面的酒会,见过了大世面,主要是姜帝圭跑去跟大佬聊过,也不知道成没成功,能聊天的时间很短,那么多人排队呢。既然已经跟大佬打过招呼,之后的事他们只能听天由命,随后三人组就从大酒店跑到路边摊,去喝第一轮。
此事的后续沅彬没有关注过,他也没什么资格关注啊。此事的后续出现的很突然,突然的沅彬都没反应过来。
距离酒局的两个礼拜后,沅彬跟柳梦凡约了一起玩游戏,前者给后者打电话的时候,柳老师才下班,就约了先去吃饭再去玩耍。
饭店是新开的,高档日料会所。柳梦凡被补习班社长推荐的,说那边的日料非常棒,她就去试试。她和沅彬开启了新的游戏模式后,决定去哪,做什么的人,基本就是柳梦凡了,而不像之前都是沅彬定地方,再决定去干什么。
本来就是很普通的约个饭,不普通的点在于,他们的车抵达会所的时候,前面正好有个车队的大部队在门口聚集。两人下车时都没往那边看,走他们的,双方在门口面对面碰到。
沅彬正觉得领头的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时,对方就已经先鞠躬了,连带的身后至少三十几个人齐刷刷弯下腰,给沅彬弄愣住,对方看起来貌似是社会精英,还是比他至少大一轮的那种社会精英,冲他弯腰?
直起身的社会精英含笑上前,冲两张迷茫的脸打招呼,“您好,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您。”
沅彬扭头,果然,不是冲他鞠躬的,他就说么。
柳梦凡同样笑着打招呼,“您好。”你谁啊?
对方大概看出来了,进行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金友泽,釜山电影节的落成仪式上有幸跟您见过一面。”
此时沅彬依旧没有反应过来,金友泽这个名字代表什么。而柳梦凡的反应则是笑笑,对这人没印象。
被当成路人甲的金友泽还是满脸堆笑,“听说今年的釜山是打算邀请您的,不知道您会不会去?”
柳梦凡摇摇头,“今年釜山的赞助商不是我。”
“但您是最初的创办人之一,大家还是很希望您能出席。”金友泽说完又反口,“不过您可能很忙,就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柳梦凡笑笑,“天气好的话,去海边玩玩也不错。”没给准话,谁知道到时候天气好不好。顺带,她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单纯是想套个交情的金友泽发现对方没有多聊的想法,就很自然的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着再鞠一躬,侧身让路。
随着他的动作,不远处站着的那群人组团鞠躬后,同样侧身让路,凭借人数过多,硬是创造了夹道欢送的效果,明明只是进个饭店吃饭而已。
全程都没有说上话的沅彬在跟着柳梦凡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眼熟的人,对方刚好望着他们,两人视线相碰,金友泽冲他扬起笑脸,沅彬反射性的也笑了一下。
单纯吃饭的男女已经进了饭店,站在门外的金友泽却在听助理说。
“他叫沅彬,演员,出演过《秋日童话》。”
金友泽看了助理一眼,“演电视剧的?”看助理点头,思索片刻,“找机会约他见一面。”
“明白。”
这边的话音落下,那边连大厅都没穿过的沅彬突然停下脚步,他想起来,谁是金友泽。
本来是去店门口迎接金友泽的店长,很会看眼色的成了他们的侍者。店长见客人停下了,也跟着停下,柳梦凡同样站住脚,怎么了?
张了张嘴的沅彬看她好似压根就不在乎谁是金友泽的模样,又闭上嘴,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继续抬脚向前。
进了包间,落座了,沅彬才详装好奇的问一句,釜山电影节的创办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柳梦凡看他愣住,耸肩表示,“我不太关注这些,创办者的意思大概率就是赞助商的意思,可能釜山电影节创办的时候,我旗下有公司赞助了。”看他还没回神,补充道,“新的电影节想要创立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我应该只是他们拉去的赞助商之一,创办者什么的,说了好听而已。”
沅彬有听没懂,“那你们怎么会在釜山电影节上见过?”
“他们创建的时候我要是刚好在韩国,那边邀请了,我又没事干就去了吧。”柳梦凡还真想不起来,反问他,“这对你很重要吗?”
本来应该是很重要的,可被她这么一问,沅彬就笑着讲,“好奇么。”
好奇的问题在三天后有了答案,姜帝圭告诉沅彬的。
三天后,沅彬接到了一个即意外又不意外的邀约,金友泽的助理打电话给他的社长,约他见一面。社长转告艺人,准备带他一起去见大佬。在跟大佬见面前,沅彬联系了姜帝圭,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姜帝圭非常肯定的告诉他,这是天大的机会!不过,你居然认识柳梦凡?!
已经了解满世界都认识柳梦凡就自己不认识的沅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一个反问,柳梦凡跟国内的电影圈有牵扯吗?
“什么叫有牵扯吗,牵扯不要太深。九零年《朝鲜体育》恢复举办青龙,九六年支援创办釜山电影节,哪个跟她没关系,都有关。她是《朝鲜体育》的大股东,早年国内只有他们家养狗仔,香江那边传过来的,早前业内哪有什么记者追艺人八卦。也就是他们吃了螃蟹,才有的后来者。”
姜帝圭很疑惑他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当红小生,多少都被《朝鲜体育》曝光过吧,他们娱乐版不是当家专栏么。”
沅彬同样很疑惑为什么关于柳梦凡的事,每每在他觉得已经够了解时,事实都会告诉他,他了解的太少,虚心询问,“柳梦凡还是什么公司的股东吗?”
“我哪知道。”姜帝圭笑了,“我知道她是《朝鲜体育》的大股东还是九九年的‘光头运动’,《首尔体育》支援了我们,当年闹得太大,很多媒体不敢报,就他们不怕死,大家当然会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怕死。”
1999年,因市场份额问题,南韩电影人集结用剃光头代表以死明志,威胁政府不能放弃本土电影市场,任由国外资本冲进来抢食。那次闹得确实大,都赶得上暴|动了。
不怕死的媒体所拥有的底气就是他们有个来头非常大的老板,姜帝圭讲起柳梦凡是瞻仰大佬的语气,“听说她本来只是小股东,是九八年金融危机之后,她变成的大股东。详细情况就不清楚了,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金友泽。”
姜帝圭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敢,让他放宽心,“我是不清楚你跟那位是什么情况,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但按照你说的,金友泽仅仅因为在柳梦凡的身边见到了你,就专门约你见面,那你就可以放开了聊。”
“我们跟他们就是燕雀与鸿鹄,他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的。那些人着眼的是整个电影市场,搞不好都不止是韩国的电影市场,跟她们比,你跟我都是小虾米。小虾米越坦率越好,你跟那帮人玩心机没意义,他们能做到一力降十会。你就是满身心眼,人家抬抬手就能压趴你,还不如直接点。想要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乐意干就配合,不乐意就拒绝。”
沅彬讪笑,“我能拒绝?”
“为什么不能?”姜帝圭笑了,“你认识柳梦凡啊,你跟我对金友泽是虾米,他站在柳梦凡面前也是虾米。你能跨过他联系柳梦凡,他但凡脑子没问题都不会找你麻烦的。”
这个道理沅彬也懂,就凭对方见到柳梦凡直接鞠躬,他就懂,可是,“您希望我拒绝吗?”
“什么叫我希望,我又没办法按着你的头答应。”姜帝圭嗤笑一声,“我现在是个小虾米没错,但我的作品不需要靠跪着拉投资,大不了我改剧本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投资方。”
目前还只是小虾米的导演冲演员举杯,“多谢你想着我,但我还是得说,项目真有希望,到选演员的时候,该试镜还是要试镜的。”
演员闷笑一声,双手举杯,“我还准备走个后门呢。”
“年轻人,想要路走得长远,正道永远比后门稳妥。”
年轻人去见另一位中年人了,就是去对方办公室见的,没有啥特殊待遇。唯一算特殊的大概是,沅彬以为他过去会碰到一个想跟他交朋友,好达成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大佬,见了面才发现,姜帝圭说得是对的,人家真就把他当个小虾米。
金友泽只抽了五分钟见他,聊点年轻人很不错,前途无量之类的套话,再让助理给他一张名片,说着有需要可以联系他,就示意小年轻可以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柳梦凡的事,好似就是单纯对他好奇,所以见他一面满足好奇心而已。
过于随意的见面跟沅彬想象的很不一样,不一样到,他明白自己应该告辞了,却忍不住试探了一句,“我方便跟柳小姐说,您约过我吗?”
“方便啊,当然方便。”金友泽笑道,“你说了我反倒要谢谢你呢,多少给她留下一点印象,不然下次见面估计我还是得自我介绍。”看年轻人愣住了,笑容变大,“你以为我想让你隐瞒吗?没有这个必要,我对你没恶意,对她更没有,我也不敢对她有恶意啊。”
“你认识的柳梦凡可能只是谁谁谁的夫人,我认识的柳梦凡是买下了忠武路的人,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金友泽用脚尖点了下地砖,“这条街,木洞(sbs总部)和大半个江南,都是柳梦凡的。那可是位大地主,我得罪了她,公司都得搬家。”
“她的第三位丈夫出身格罗夫纳家族,那个家族的兴趣爱好就是买地,他们是整个英国的大地主。她继承遗产后负责运营的投资团队兴趣爱好也是买地,只要是她的产业,九成九所在公司的土地都是她的。”
“现在她是我的房东,未来搞不好她也会成为我的老板或者老板之一。商业市场么,说不准的,搞不好这家公司被收购了,或者我不想给人打工要创业,要拉投资都有可能。我见你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未来老板的兴趣爱好,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恶意的金友泽很是和善,还随口教导年轻人,“虽然我对那位小姐不熟悉,但传言中她立身还是比较正的。你如果想走捷径,她会不会拒绝我也不清楚,可能不在意那些,你要了她就给了。不过你们既然认识了,是能一起单独吃饭的关系,只图能走走捷径,那就太可惜了。”
沅彬笑意微收,有心辩解他没有那么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便点头表示受教,随后告辞。
送走了小年轻的金友泽,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金泰荣,很有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人画风,他跟金泰荣说得就是,我发现了你老板的兴趣爱好,要不要见面聊聊投资电影的事?
“你见到了黄正民?”
“对啊。”
“那位小姐的爱好有点奇特。”
“演员大概有我们不了解的魅力。”
“他要是有魅力我都算算了,聊聊吧,明天一起吃饭?”
“行啊,我等你电话。”
电话挂断,金友泽就去让助理查,黄正民是谁?
助理懵逼,“只有一个名字吗?”大海捞针啊。
“男演员,跟柳梦凡有接触”金友泽换了个说法,“跟金泰荣有交集,或者跟他投资过的项目有交集,你去查查看。”
查跟柳梦凡有什么交集是不好查的,但是跟金泰荣有交集的男演员,还叫黄正民,这就很容易查了。
当资料送到金永州手上时,他望着照片,很怀疑助理是不是找错人了。助理表示,就这一个叫黄正民的即跟金泰荣有接触,貌似还跟柳梦凡有接触。有个叫崔浩的导演曾经打着柳梦凡的旗号拉投资来着,黄正民是这个项目最初的男主角。
拥有沅彬那张脸出现在什么女人身边,金友泽都可以理解。可长着黄正民的脸出现在柳梦凡身边?他理解不了。
一起吃饭的两家公司老板凑在一起聊女富豪的审美是不是有些奇特。建筑公司社长表示,那可太奇特了!电影公司社长就疑惑,你确定你没搞错?
不过他们也就是简单聊聊,谁都没深入,毕竟也不是熟到可以一起讲第三方闲话的关系。两人聊的更多还是电影投资,金友泽看中了一个本子,但投资过大,他不能让公司全出这笔钱,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鸡飞蛋打岂不可惜,就想找人分担风险,当然话术是有钱大家一起赚,他非常看好那个项目,说不定真能创造历史。
名为《太极旗飘扬》的项目,顶着迄今为止国内投资最大的电影名头立项了,破百亿的投资在市场上底下一枚鱼|雷,把整个水面都炸开,选角期更是无数演员想抢这块饼。
柳梦凡知道这事儿还是从河证宇那听来的,后者去报名面试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希望不大,那么厉害的项目,怎么可能用他这个无名氏。
下了班跟对方来屋塔房吃家常菜的柳梦凡,听他在那絮叨半天也没有要求助的意思,就调侃他,“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我还真有想过。”河证宇一如既然的走坦陈路线,“可我要是真的找你帮忙的话,我以后就不能这么随便的对待你了吧?你都成我金主了,我怎么都应该供着金主才行。”
自觉自己一直在神坛上端坐的柳梦凡笑了,“你现在还不算供着我?”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喜欢你,很纯洁的,涉及利益就不一样了。”河证宇边给她拆鸡腿肉边说,“我还是希望我们纯洁一点。”
柳梦凡笑出声来,“行,我们纯洁一点。”
纯洁的两人到现在也没个真正突破性的发展,目前的进度始终维持在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被追求者还三不五时提醒追求者,我觉得你没什么指望,乘早放弃。
就像现在。
吃完饭的柳梦凡坐在地板上,看着背对着她洗碗的纯洁小朋友,小朋友还在絮叨他明天去面试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事,她就说,“我不送你去决赛,送你去半决赛怎么样,好歹进入核心圈,再去竞争,机会大一点。”
河证宇动作一顿,转瞬就继续洗碗了,“不要,我要自己去试试。”
“你还真的有点轴。”柳梦凡笑叹一声,“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扭头瞟了她一眼的河证宇表示,“我只听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当有心人,不想放弃。”
“有心人,我现在连加油都没办法跟你说了。”柳梦凡托腮望着他,“总觉得一直给你鼓励,反倒是把你推向错误的道路。”
河证宇这次头都不回,自顾自的说,“那我自己给自己加油,我认为是正确的道路,就是正确的。”
同样是年轻人,有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另一位则是看到南墙,就站在原地,没有要撞的想法。
半个月后,沅彬给柳梦凡打电话,还是约着一起玩游戏。
接到电话的柳梦凡犹豫了一下,“今晚啊”
“你有事?”沅彬抿了抿唇,“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还是跟我见面好不好?”
柳梦凡疑惑,这位还是难得说必须要见面的话,“你有很特别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特别,我参加了很重要的项目试镜,通过了。”沅彬没有说细节,只说,“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准备,好不容易通过,想要跟你一起庆祝。”
试镜?柳梦凡心头一动,“你说的试镜该不会是《太极旗飘扬》的试镜?”
“你知道?”沅彬惊讶,“你知道我去参加试镜?”
柳梦凡不知道他去,不过,“你试镜通过了?恭喜啊~听说是个很厉害的电影呢。”
嘴角不自觉翘起的沅彬勉强压下炫耀的心情,只问,“那今晚我们可以一起庆祝吗?”
“抱歉,今晚可能不太行,我还有别的事。”
“这样啊”
沅彬有些失望,却也只能说,“那就改天吧。”
“别改天了,明天?”柳梦凡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对,就直接说,“明天我们可以玩一整天,如何?”
“好啊~明天见!”
明天还没到来,今天挂断电话的沅彬丢开手机摊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他其实更想要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见她。今天之前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是可以忍住的,忍住只远远看着有条通天道,他却没有去攀爬。
今天,他忍住了;今天,他不想忍了。
沅彬一直在忍,忍很多事。忍耐想要更进一步的心,当初在酒店,如果不是‘厨师’横插一脚,他已经告白了,已经能和她更进一步;当初在他带着她去真正的游戏厅玩了一天后,如果不是柳梦凡始终没有回电话,哪怕只是一通短信,他也会告白,继而更进一步。
偏偏,那么多如果造成了他忍到今天。沅彬一直忍到今天,能确定柳梦凡没有恋人,没有玩伴,没有任何类似他的存在,连黄正民,好似都只是他的一场误会。他忍到今天,就是怕一个没忍住,他们很可能就此道别,他连再联系她的可能性都没有,差距太大了。
沅彬忍到今天,忍到他即将参与一个大项目,运气好能让他一飞冲天的大项目,他就不想忍了。项目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他对柳梦凡从来不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已经确定了,他只是想要那个人而已。
既然想清楚了,沅彬就不想忍了。
可是今天,今天。
今天,柳梦凡在等河证宇的电话。那人跟她絮叨了半个月了,自面试之后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什么会不会过,过了怎么办,过不了又怎么办。
其实早在河证宇面试的一个礼拜后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柳梦凡就猜这事儿估摸着要黄,她是不怎么懂韩国电影啦,但早年港城一个礼拜都够项目从立项到开机了,有些赶工的组,一个礼拜说不定都能拍完一部电影。这么长时间,剧组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就猜,河证宇应该是被刷下来了。
剧组是不会专门通知某个演员,你没通过面试的。剧组只会专门通知某个演员,恭喜你通过了。
猜到了结局的柳梦凡一直没说,怕为此努力的河证宇太失望。如今,有演员通过了面试,哪怕剧组是集中在今天通知通过的演员好消息,她想着河证宇的希望也不大了。
沅彬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柳梦凡一直等到晚上六点,还是没有等到河证宇的电话,先给小朋友掬一把辛酸泪,再给小朋友打电话。
“我有一瓶好酒,想不想尝尝看?”
“我只有烧酒,你愿意喝吗?”
晚上七点,柳梦凡抵达屋塔房,去喝不怎么好喝的烧酒。跟她一起喝酒的男孩子一点也没有沮丧的感觉,反倒很欢脱的一直在讲段子。
柳梦凡就笑着看他闹,闹到三瓶烧酒下肚,她没怎么喝,对方喝了两瓶半,喝醉了,闹不起来了。
喝醉了的河证宇闷闷的,板着脸不说话,莫名有点凶。他们坐在屋外的平床上,用来下酒的是膨化食品。
抱着包薯片吃得‘咔哧咔哧’的柳梦凡,陪着垂头一言不发的醉鬼,在已经有点小凉的夜风里,玩沉默游戏。
柳梦凡没有见过沉默的河证宇,他们只要见面,对方就会化身段子手,永远能把她逗笑。沉默的河证宇一点都不像个大男孩,反倒有了男人味,碰到了再难的事也独自扛着不会跟人诉苦的男人。
男人就那么盘腿坐着,不动,不出声,好似入定了。柳梦凡吃完了一包薯片,口干,正要去拿酒瓶到点酒润唇,手还没碰到酒瓶,河证宇先伸手拿起酒瓶,给她倒杯酒,再给自己倒一杯。
柳梦凡歪头看他,等他说话。河证宇还是沉默的,拿起酒杯送到唇边,一口闷掉,再给自己倒,再一口干。柳梦凡垂下眼睑,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依旧是安静的陪伴。
烧酒一共就四瓶,没了也就没了。至少喝了三瓶的河证宇,在倒空最后一瓶酒又一口干掉后,沉默良久后,用力挫了把脸,等手放下时,嘴角已经翘起,能露出笑容了。
“我送你回家吧。”
柳梦凡知道他醉了,看着他不说话。河证宇确实醉了,却持续在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家。”
醉鬼作势要起身,半跪起时没撑住又跌坐回去。柳梦凡赶忙伸手要扶,河证宇已经稳住了,再次要起身,动作刻意放缓,慢吞吞的趴下平床穿鞋站起来,再冲她挤出笑脸。
“走,回家。”
仰头望着他的柳梦凡都搞不懂他在硬撑什么,“以前发烧会跟我卖惨,现在却不想卖了?”
醉鬼都已经醉了,嘴里却不说实话了,反倒说,“我不惨啊,怎么卖?”没等到她回答,还自问自答,“你是知道我面试没通过来安慰我的?哎~不用搞得那么夸张,面试没通过很正常啊,我这两年面试的剧组每一百也有八十能通过两个就不错了,剩下的不都没通过么,这算什么惨,我已经很幸运了。”
坐着的女人还是不说话,男人就继续说自己的,“我真的很幸运了,面试算什么啊,又不是绝症。我跟你说,那些吃不起饭的人才叫惨,我这种有酒喝,有饭吃,还有喜欢的人陪我喝酒,已经非常幸运了,比这个世界上九成的人都幸运,我怎么可能惨。”
柳梦凡依旧不说话,河证宇依旧在说。
“我偷偷跟你说啊,你不要告诉柳梦凡,我们家欠了很多钱,欠了好多好多钱,可我见到柳梦凡的时候居然不会嫉妒她那么有钱。只想着,太好了,她不用为钱担心,为钱担心才叫惨,吃了上顿想着下顿去哪吃才是惨。”
一丁点都不惨的河证宇努力站直,努力跟喜欢的姑娘说,“我一点都不惨,你信我,你在这,就在我身边,我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柳梦凡看着强颜欢笑的傻子,拿起酒杯,闷掉了杯中酒,冲傻子勾勾手指,等他靠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对小男孩说。
“恭喜,你长大了。现在,是个男人了。”
月色下,男人眼眶红了。
夜风中,女人展颜笑开。
傻子。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