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还是觉得头好疼,肚子也好难受哦……”
小猫头鹰恹恹地躺在宁茯苓手里,大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眼瞅着像是要哭。
宁茯苓很心疼,轻轻梳理猫头鹰脑袋上的羽毛,柔声细语地安抚:“你这是用力过猛,脑震荡了,内脏也受了冲击。你这孩子,下次别这么莽,撞坏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小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都小了几个档次:“人家想帮姐姐嘛……”
“我知道、我知道,可也不要这么莽撞啊。要是真的伤了内脏、治不好了,姐姐不是要心疼死啊?”
宁茯苓哄小孩一样的温柔语气让小猫头鹰幸福得冒泡泡,整个鸟都舒展了。其实它的脑震荡没有那么严重,肚子当然也没有那么疼。可是这种感觉太好,装也要装得严重一点不是?
楚元攸进来时见到的正好是这个场景。同为雄性,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一眼就从小猫头鹰那张仿佛冒着粉红色肥皂泡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不屑地“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宁茯苓听见了声响,但没听清他说什么,扭头看他:“回来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楚元攸走近桌边,装作刚看到猫头鹰的样子,夸张地说:“哎呀这猫头鹰是不是快死了?你看它都翻白眼了,翅膀也摊开不会收了,我看是非常不妙啊。快趁它还有一口气赶紧扔了。猫头鹰死在家里不吉利。”
“……楚元攸,”宁茯苓淡淡道,“这个品种的猫头鹰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你想气它是气不到的。”
楚元攸顿了一下,故作镇定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在意一个小破鸟。”
猫头鹰虽然听不懂但能看懂表情,“咕咕”叫着问宁茯苓:“姐姐,那个蠢材说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
“够了。”宁茯苓同时对楚元攸和猫头鹰说,“你们两个半斤八两的熊孩子都给我闭嘴。我真该把你们都留在山上,只带豹爷和蛇姐来。”
楚元攸和猫头鹰同时“嘤嘤嘤”。宁茯苓把猫头鹰抱在怀里,又问楚元攸:“审问出什么来了么?”
楚元攸赶紧点头,坐下喝了口水:“那个匪首程大龙确实有几分硬气,除了招供自己是山寨的六当家,别的什么都不肯说。他那几个手下参差不齐,有人跟他一样硬气,也有人扛不住,能说的都说了……”
宁茯苓“嗯”了一声,有意让自己不去想象“严刑拷打”的画面,听楚元攸继续说道:“他们这次山下的任务主要是进城打探消息,还有就是采购一些铁器、马匹,请……或者掳两个铁匠上山。招供的人说,山寨近来新增不少人手,操练严格,准备……”
“准备打郡城?”宁茯苓问。
楚元攸愤而摇头:“准备打我们!他们对于上次偷袭我们山寨、被我们反击导致全军覆没一事非常记恨,认为是奇耻大辱、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们招兵买马,其实不是为了打郡城,而是为了一举荡平我们山寨。”
宁茯苓沉默半晌,道:“我就说么,他们怎么平白无故这么大的野心,敢公然与官府作对、打郡城的注意……”
“茯苓你不生气吗?”楚元攸义愤填膺,“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调集军队荡平他们,永绝后患!”
“太花钱了……”宁茯苓小声说,“而且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你想过么?”
楚元攸一时语塞。小王爷确实从不考虑打仗会死人、开战要花钱这种事。但他却本能地意识到,宁茯苓在意这些。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当做没事一样,做等他们准备好了来打我们吧?”
宁茯苓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来想去,她对楚元攸提议:“要不要试试由官府出面,招安他们?他们接连失去两个当家,怎么说也是挫了些锐气吧?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试一试?”
“招安啊……”楚元攸迟疑道,“这个我说不好。要不回头写封信、派个人去,让柳易拿主意?”
“没事,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决定。不过有件事我是真的很担心——前天晚上的漏网之鱼,还是没抓到?”
那天晚上的陷坑战术成功生擒了匪首程大龙及匪徒老张,翻墙入院的小孙被机关打晕,混战之中有一人被蛇咬伤不治身亡、另外一个被砍伤重而死,最后生擒包括程大龙在内一共五人,都被随后赶到的捕快押解到郡城牢房。
然而当晚还有一人留守在据点,就是最开始被蛇咬伤的大李。楚元攸第二天去衙门协助审讯时才注意到好像少了这么个人,一番逼供才问出据点位置。等派人赶去,大李早就听到风声逃之夭夭了。
楚元攸懊恼地摇头:“各处城门都加强了盘查戒备,至今尚无收获。那人八成已经逃出城,回去通风报信搬救兵了。”
宁茯苓沉吟片刻,眉头深锁:“不知他们是不是像我们这样,也派了人后续接应?如果是的话,我们处境也许不妙……”
楚元攸想了想:“那人当夜未在现场,并不知道你我的身份,也许只是认为他们当家的翻了船,不会想到咱们山寨头上?”
“但愿如此。”宁茯苓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去催一催成老板,把备货期缩短三天,咱们提早回去。”
成望冬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商人。宁茯苓派张大毛送去缩短货期、加紧备货的消息,成望冬二话不说一口答应,比宁茯苓希望的时间还提早了一天,就派了管家来请他们去验货。
宁茯苓和楚元攸跟着管家来到商行,成老板毕恭毕敬将他们带进后院,货物已经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地上,等待验收。
“宁寨主请看,清单上的货物已经全部备好。这是价目总表和数量清单,请宁寨主一一对应。有不明之处尽管开口。”成望冬毕恭毕敬地递上几张书写整齐的单据。
宁茯苓嘴上说着客套话,不动声色地浏览货品的价格。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成望冬并没有在价格上做手脚。清单中所列货品的报价大都与市场价持平,有一些货物价格还略低。
“这个桐油的价格,怎么比我们之前采购的要低这么多?”宁茯苓指着其中一项问道。
成望冬笑了笑:“桐油是我家的大生意。万方郡市场上六成多的生意都是我家的,自然可以给宁寨主最优惠的价格。”
“哦,那真是多谢成老板了。”宁茯苓笑着翻到最后总价那一栏,“我就不细算了,成老板还去了零头,有心了。总价八十九两,算作九十两,从赤玉的首期款项中扣除,成老板认为如何?”
“小人也是这个意思。”成老板笑容可掬,递给管家一个眼神,后者立刻进屋捧出一个盘子,“首款五百两,减去八十九两,余下四百一十一两,请寨主清点。”
宁茯苓大笑:“成老板果然合我心意。那我就收下四百一十两。余下一两,给成老板做茶水钱吧。”
于是皆大欢喜。成望冬承诺安排伙计打包装车,约定明天送到来福客栈。得知宁茯苓只带了一辆旧马车,他又借出一辆马车和随车的车夫、伙计,帮忙运到山寨。
宁茯苓道了谢。成望冬顺势邀请二人去家中做客,二人欣然前往。
因为宁茯苓是少见的女性主宾,成望冬特意让妻子出来作陪。虽是家宴,看得出是筹划许久、精心准备,菜肴丰盛而精美,四个人压根吃不完。
宁茯苓笑盈盈道:“成老板的盛情,宁茯苓十分感动。不过开席之前,宁茯苓有个不情之请——你看这些菜肴,咱们席上的这几个人无论如何都是吃不完的。何不趁菜品完整,打包两个送到客栈,给我留守的两个兄弟开开眼界?”
成望冬一愣,连忙道:“这当然不成问题。寨主想打包哪几个菜?叫人立刻送去,让两位小兄弟趁热吃上。”
宁茯苓便也不客气,当场指了四个合适的菜品。成望冬也是说到做到,二话不说便叫管家打包送去客栈。
开席之后,宁茯苓便当先敬了成望冬一杯:“成老板爽快人,我敬您一杯。今后大石头山寨的生意,我会尽量优先照顾成老板这边。”
成望冬赶紧回敬:“宁寨主有情有义,做事干脆利落,实乃女中豪杰。成某敬服。承蒙寨主看重,今后愿为寨主和王爷效劳。”
楚元攸优哉游哉笑道:“王爷只是顺带的,不用刻意加上。”
一顿饭吃到夜深才散,成望冬让家里的马车送二人回去,自己带着妻子在门外送别良久。
“成老板这个人确实可交。”宁茯苓隔着车帘看向逐渐缩小的成老板夫妇的身影。车走远了,二人还是坚持站在门外。
楚元攸问:“那天你让我带你在城里四处闲逛,其实也在有意打探货品的价格吧?你都记住了,所以一下就能看出成老板没有胡乱加价?”
“第一次合作,总要考察下对方的人品嘛。”宁茯苓满意地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这些银子虽说是用玉石换来的,算是天上掉的馅饼,花起来也不是不心疼的。再说打磨一块出来确实要花费很多人力和时间。”
楚元攸点了点头:“其实,你觉不觉得山寨还是缺人手,茯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与小石头山寨正面冲突——咱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你想明白了?”宁茯苓笑道,“陆家庄的人到底都是些农夫,要他们种地还行,被逼急了守护家园也还行。可要他们去打别人山寨,肯定就不行了。”
楚元攸小声嘀咕:“两个当家都被我们给搞没了,想不打也不行啊。”
宁茯苓又掂了掂钱袋,沉思许久,道:“也许如你所说,终将要有一战。那不如……我们也来商量一个战略合作怎样呢?你们官府出兵,我们山寨出钱粮后勤?”
楚元攸别过脸去,飞快说道:“还用商量什么?我人都在这里了,也不打算走了。”
宁茯苓手中的钱袋子,忽然就掂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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