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初次站桩的众人,双腿发颤,心中叫苦不迭。他们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可公孙敬依旧没我在让他们停下来的意思。

    天吾终于看不下去,看着紧握剑柄的公孙敬,“你说你跟孩子们置什么气?又不是他们惹你。你不喜欢皇室的人,回避就是,非要强撑着装作没事。我要是不跟着你一起去,估计你早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吧。”

    公孙敬握住剑柄的手越发用力,直捏得手掌发白微微颤抖,“我不会因小失大,蜀山既然请他们来了,我就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坏了蜀山的事。”

    天吾叹道:“你还是这么守规矩,我宁愿你冲动一点。你就是说一句要干,兄弟我也陪你。不止是我,这些师兄弟们,也可以一起跟你陪他们打一架。”

    苏言道:“没错,公孙师兄,我不知道你和皇室有什么过节。可只要你说一句话,千军万马我们也陪你一起闯。”

    公孙敬道:“我没有天吾那么冲动,我不会给蜀山惹麻烦。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只是不是现在。才死一个皇子,太便宜了!”

    蜀山山脚,一群少年们齐齐抽出佩剑,在丁雪中的带领下,踏剑而行,从众人头上飞过。

    众人齐齐抬头,眼中充满羡慕。这些少年,看起来也只比他们大几岁,应当是上一批拜入蜀山的弟子。这些少年虽然飞得歪七扭八,可依旧让人羡慕不已。

    天吾道:“都看什么呢?把头摆正好好站桩,打好基础,以后你们也有御剑飞行的一天。”

    “是!”众人齐声应道,身体的疲惫,已经被天空上这一幕冲淡。

    公孙敬终于收回长剑,站到众人面前,“给你们讲点东西,先从蜀山的历史开始讲起。”

    蜀山第一代掌门凌云子,五岁练剑,十岁阅尽天下剑谱,二十岁横行天下,五十岁至山佥州,于蜀山静坐三十年,八十岁融和天下剑法,创出万剑决。自此,蜀山创立,成为修剑宗门。

    此后的每一代掌门,皆是剑道奇才,以不断完善万剑决为己任,并不参与天下之事。所以彼时的蜀山,在外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宗派。

    直至第三代掌门方轩逸时,徐家正好铸出天渊,引得无数剑道强者前来求剑。徐家并未提出任何价格,只是约定剑道修为最强者得之。

    方选逸手持一把凡剑,败尽天下剑修,赢得了天渊,也让天下知道了万剑决。自此,天渊成了历代蜀山掌门的信物,也在一代代蜀山掌门的温养下,在剑谱上的排名不断攀升。

    在一代代掌门的努力下,蜀山逐渐壮大。至十代掌门时,蜀山已是镇岳王朝第一宗派。也是那个时候,剑修一脉逐渐壮大。

    可历代蜀山掌门虽然强大,却从未到达过天下第一的高度。直到两百年前,第三十六代掌门剑圣与当时的天下第一张自在打成平手。

    而后没过几年,张自在仙逝。从那以后,剑圣不仅是剑道魁首,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不断有人向剑圣发起挑战,可从没有人成功过。而蜀山,也被剑圣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众人听完以后,惊叹连连。蜀山一代代掌门不断钻研剑道,方才有了当今的剑道盛世。而他们恰逢其时,能领略这份风景。

    公孙敬道:“接下来,讲剑,便先从天下名剑谱开始讲起。天下第二剑,天渊,徐家先祖徐夫子所铸。剑成之日,天生异像,天幕下垂,如堕深渊,取名天渊。彼时镇岳王朝风胡子至蜀山相剑,将天渊排在了第十。此后在一代代蜀山掌门的努力下,天渊排名不断上升。师爷成为天下第一后,一百五十年前天启王朝相剑师薛照入蜀山相剑,将天渊排在了第二。”

    众人顿时目露疑惑,一向少言寡语的叶无忧,突然开口:“我有问题。”

    “问。”

    叶无忧道:“天渊一开始能排在第十,说明品质已至天下顶尖层次。天渊被一代代蜀山掌门温养,威力只会越发恐怖。据我所知,天下名剑前十,品质都不会相差太多。评剑时,不仅会参考剑的品质,还会参考持剑者的实力。剑圣前辈当了近两百年的天下第一,为什么天渊只能排名第二?我从小便有一个疑惑,第一名剑是哪一柄?我问过许多人,可哪怕是剑道高深的强者,也不知道。”

    公孙敬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啊?”众人眼中疑惑越发浓烈,本以为这个答案蜀山知道,没想到蜀山也不知道。

    天吾道:“据说一百五十年前,薛照来蜀山相剑时,本来是想将天渊定为第一,可是被师爷拒绝了。”

    叶无忧一愣,“为什么?”

    天吾道:“因为师爷说,他知道有一柄剑比天渊更强。可当薛照问这柄剑在哪里的时候,师爷却没有回答。于是,薛照只能遵照师爷的自愿,将天下第一剑的位置空了出来。也许,只有师爷知道这柄剑在哪里了吧。”

    众人眼中充满错愕,原来竟是这个缘由,让天渊屈居第二。

    公孙敬道:“我更愿意相信,师爷是故意不让天渊登顶。同时也告诉我们这些后辈,剑道无止境,不可自满。”

    天吾道:“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觉得师爷是想告诉天下人,他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公孙敬反驳道:“你以为师爷跟你一样,在意这些排名?”

    天吾道:“得得得,不跟你争,今天让着你,你继续讲。”

    “第三,太阿……”

    张子默听完以后,心潮越发澎湃。天下十大名剑,蜀山便有四把。

    天渊,七星龙渊,干将,莫邪。

    七星龙渊排名第五,在艮岳剑仙手中。干将排名八,在萧清风的父亲青木剑仙手中。莫邪排名第九,在萧清风的母亲玄霄剑仙手中。

    天下名剑谱,只收录前一百的名剑。而百柄名剑,基本有一半在蜀山。

    徐轻歌与欧铸出身铸剑世家,从小便对这剑谱倒背如流,比张子默他们了解得更清楚。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午饭过后,天吾并未让众人继续站桩,而是指了指范玉麟和欧铸,“你们两个,出来打一架。”

    “啊?”范玉麟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打架?”

    天吾道:“让你们打就打,怎么这么多废话。”

    范玉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好吧,老欧,你轻点啊。”

    “好嘞。”欧铸冲了过去,轻轻打了一拳,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招式可言,更像是泼皮无赖打架。

    打了还不到一炷香,范玉麟便气喘吁吁,“不行了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天吾道:“还有谁想来?”

    徐轻歌跃跃欲试,“我来我来!”

    徐轻歌对上欧铸,徐轻歌不断出手,欧铸只是举起手臂格挡,并不还手,很快便被天吾叫停。

    众人纷纷自告奋勇出手,可都没打多久便没了力气。

    天吾嫌弃道:“你们还能打得再难看点吗?以后出去打架别说你们是蜀山的,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张子默,上官易,你们两个来!”

    上官易伸出右手,“请。”

    张子默也不废话,大步踏在地上,猛地冲出,一拳打向上官易。上官易向后撤了一步,抓住张子默的手腕轻轻一带,让张子默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张子默一击不中,扬起腿往后狠狠一踢,上官易没想到张子默还能反击,仓促间只能以双手格挡,向后退了几大步,身躯不断抖动,这才将张子默的劲力卸下。

    张子默不断出手,凭借一身力量,上官易只能不断腾挪转闪,以巧劲应对。而上官易技巧有余,却力量不足,无法真正伤到张子默。张子默身体的恐怖之处,可不止是一身力量。

    天吾道:“这才有点意思,总算打得不是那么难看了。”

    苏言道:“看得出来,上官易还是有些底子的,肯定从小就练过。至于张子默,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野蛮人,走得是一力降十惠的路子。这场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

    天吾道:“再让他们打一会儿,等他们发现谁都奈何不了彼此的时候,就会停手了。”

    两人正说话间,张子默突然化拳为掌,一掌推出,上官易身子一仰躲过。张子默回手抓住上官易胳膊,将上官易往后丢了过去。等上官易稳住身形时,张子默拳头已经在他面前停住。以张子默的力量,拳头再进一分,上官易便会当场毙命。

    张子默缓缓收拳,“承让。”

    上官易面色十分难看,“我的招式,你学会了?”

    张子默道:“我其实没怎么跟人打过架,一切只凭本能。你的技巧很厉害,原来架还可以这么打,我学会了。”

    上官易顿时沉默,他虽然生性骄傲,可并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他难受的,是他从小刻苦钻研出来的技巧,居然被张子默这么短的时间能就学会了。

    天吾错愕道:“这小子,怎么学得这么快?边打边学,好恐怖的资质。”

    叶无忧突然走出,“我和你打。”

    张子默身躯微伏,体内血液越流越快,心脏跳动越发有力。凭借力量,他可以压制上官易。可叶无忧已经筑基过一次,算是真正踏入了修道行列。想要赢叶无忧,他没有多大把握。可越是这样,他就会越兴奋,会完全进入那种特殊的状态。

    张子默再次出拳,叶无忧以拳对拳。张子默身躯岿然不动,叶无忧却结结实实倒退了几步。

    叶无忧眼中突然多了几分错愕,“我家修的剑法走的是刚猛路线,所以我从小就会刻意训练力量。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你的力量依旧远胜于我。你的体质,果然特殊。”

    张子默再次出手,凭借天生的本能和刚从上官易那里学到的技巧,竟将叶无忧压制。

    范玉麟兴奋道:“老张,好样的,给我干他!”

    欧铸也激动道:“张哥,你最厉害,干他!”

    面对张子默猛烈的进攻,叶无忧突然翻手化掌,一掌打向张子默。这一次,叶无忧一动不动,张子默却连连后退。

    未等张子默稳住身形,叶无忧再次出手,招式大开大合,刚猛至极。一招输,招招输,张子默彻底陷入被动,在叶无忧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再也无法还手。直到叶无忧一掌将张子默震退,二人这才停手。

    张子默眼中并无气馁,而是赞道:“很厉害,刚开始你被我压制,是在试探我的力量吗?”

    叶无忧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张子默道:“你的力量也很大,比我大很多。”

    叶无忧微微摇头,“不,我只是修炼的比你早,有筑基的优势。单纯拼力量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先前被你压制,我就只用了身体的力量。等你筑基后,我们再比。”

    张子默笑道:“好!”

    天吾道:“好了,今天就打到这儿,知道为什么让你们打架吗?”

    众人齐齐摇头。

    天吾道:“筑基三年,我们不会教你们剑术,只会教你们拳脚功夫。”

    “为什么?”

    天吾道:“兵器,是手足之延伸。身体都没有完全掌握,如何用剑?我不求你们成为高手,只希望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这样用剑的时候,你们才会将剑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刚才已经打架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你们打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众人齐齐点头。

    天吾道:“那是因为你们只会用肉身的力量,完全没有用到筋骨之力。肉由筋骨牵连,若是不会使用筋骨的力量,你们的力气会消耗得很快。筋骨连接全身,学会筋骨力,你们出手将更省力,力量也会更大。”

    苏言右腿跨出,脚掌微微扭动,以力贯身,地上顿时涌现气浪,“力从地起,学拳不学步,一辈子都是假功夫,看好了!”

    ……

    凉风吹过,丰山上漫山金黄,稻香扑鼻。转眼,已是秋收。

    丰山上,众人在手持镰刀,被稻田淹没。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娴熟得像一个老农。

    范玉麟抓了几颗稻谷,凑进鼻子闻了闻,朝着远处那一大片田地里的身影兴奋地招了招手,“老张,咱们丰收了!”

    张子默回头一笑,一步跃至众人面前,提着一把从田中刚拔出来的花生丢在几人面前,“刚出土的花生,尝尝怎么样?”

    范玉麟扯下几颗剥开壳就丢入嘴中,也不管有没有吃到泥土,哪里有一点富家公子的模样,“嗯,香!多弄点出来,晚上让道长们给咱们加个菜,炸盘花生米。”

    萧清风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生,“我看你整天埋在田里干活,那大片田都快收完了吧?”

    张子默从水桶中舀了一瓢水一饮而尽,“差不多了,再有个两天,应该都能收完了。菜地里的菜也长好了,要吃去拔就行了。什么菜我都种了点,应该够吃到明年了。”

    范玉麟谄媚道:“老张,张哥,今年我就跟你混了哈。分我点菜,明年我种了还你。”

    张子默道:“我看你这稻谷挺香的,你吃白饭吧。”

    范玉麟苦着脸道:“别啊,我哪知道秋收以后是咱们吃自己种的啊,早知道我就种点菜了。他们几个实在太黑心了,今年借菜明年还两倍。”

    张子默戏谑道:“那吃我的,就不用还了?”

    范玉麟道:“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个见外了,你种了那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是?”

    萧清风赤脚坐在田埂上,“你不还,师兄们知道了你来年还得种更多。老老实实地,吃多少还多少吧。”

    范玉麟道:“还不是都怪你,规矩你都知道却不告诉我们,你得替我们还一半!”

    萧清风道:“那坏规矩的事,我能说吗,说了不得被那几个师兄骂死。再说了,我不是也只种了稻子,跟你们一样只能吃白饭。”

    张子默道:“哪能让你们吃白饭,想吃什么自己去田里拿,明年还的时候意思一下就行了。”

    徐轻歌拍了拍张子默的肩膀,半年时间与张子默几个男孩子已经打成一片,也跟范玉麟他们一样叫起了老张,“这才是好兄弟,明年还你。”

    南宫雨道:“过两天咱们就要自己做饭了,你们会做饭吗?”

    几人齐齐摇头,而后又看向张子默,佯装可怜,“张哥!”

    张子默无奈道:“我来做吧,你们学会了以后,大家轮流做。”

    萧清风笑道:“正好,学几道菜回去做给我爹和我娘吃。”

    张子默转头看了一眼在田间忙碌的叶无忧,“叶无忧,一个人做饭太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吃吗?”

    叶无忧道:“好,菜我明年还你。”

    半年时间,叶无忧依旧和刚来蜀山时一个模样,对谁都爱答不理。也就和他住同一间的张子默,偶尔说上几句话。

    天吾突然从溪边飞了过来,“把你手上的活都停一下,赶到石碑前,给你们两刻的时间跑过去,快!”

    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出自本能地发足狂奔。

    范玉麟道:“咋回事啊,又是谁来了,要咱们去接?”

    张子默道:“应该不是接人,咱们身上全是泥巴,哪儿能让咱们去接人。”

    徐轻歌道:“老萧,你肯定知道,透露一下?”

    萧清风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嘁,没劲。”

    当众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石碑前的时候,顿时怔在原地。眼前景象,让他们永生难忘。

    石碑外,人影密密麻麻,全都双膝跪地,对着蜀山方向诚心祈祷。

    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良久,范玉麟低声道:“这咋回事啊,怎么都跪这儿了?”

    萧清风道:“这些都是山佥州的百姓,来蜀山感谢师爷的赐雨之恩。听我娘说,山佥州原来的百姓很贫苦,自从师爷为山佥州的百姓调雨后,每年都会有许多百姓赶来蜀山,一天不吃不喝诚心祈祷。我听五师伯说,他们还年轻的时候更夸张,百姓全部提着种出来的粮食非要往山上送,他们只能死死拦住。那几年,每次秋收后他们都累个半死。后来日子久了,百姓们都知道蜀山不会收他们一粒粮食,也就不再带粮食过来了。只是每年,都会来此处为蜀山诚心祈祷。这样的习俗,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

    众人心中越发震撼,原来为民造福,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一个修道者,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原来,这才是一个修道者该做的事!

    天吾突然出现,“都给我盯好了,若是有人昏倒,马上告诉我们。”

    公孙敬也突然现身,“我曾问过你们几个问题,你们来蜀山学剑,是为了什么?强者与弱者之间,该如何相处?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又该如何相处?这些问题,我想你们大概有了答案。把答案记在心中,不用说出来,去做。去为他们,谋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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