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和萩原是幼驯染, 目前也在同一个高中上学。学校要求他们提供社会服务证明,这个福利院正好离家近,因此趁着暑假来做志愿者。
“真好啊。”夏树面露艳羡, “学校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吧?”
萩原反问:“北条君不上学吗?”
“不。”他摇头, 随口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托词,“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学校和大家一起上课。”
萩原轻轻“哦”了一声, 没再追问,俨然将夏树脑补成了生病的小可怜形象。
比起受欢迎的幼驯染,松田尤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
他很快退居角落,和夏树一起划水。
松田:“这是什么?”
夏树:“如你所见,是一台可以做烧烤的烘发器,充分利用能量。”
蛋壳烘发器已经从最开始的单一功能,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衍生功效。
它在黑泽阵的眼里倒是从一而终,不过从一台丑陋的废品,变成了一台花里胡哨的丑陋废品。
松田眼睛发光:“好厉害,我可以试试看吗?”
夏树也高兴起来:“真的吗?你对它感兴趣?”
“这不是很有趣吗?”松田坦然地说, “而且对于长头发的人来说也很有用。”
在不正视用户真实需求这一点上,松田拥有着和夏树相同的迷之自信。
夏树得到前所未有的肯定, 顿时飘了, 在松田崇拜的目光中点头同意他拆开蛋壳看结构,并且为他介绍了自己新研发的无人机。
夏树:“承重突破20kg, 等成本控制住就可以量产。”
松田:“不错, 可以用来运输重物。”
夏树:“我其实是准备用它送外送。”
松田尬住:“嗯……也不错,一次可以送很多, 节约时间。”
夏树满意地点头, 继续介绍道:“而且考虑到食物被偷被抢的问题, 我为它配备了枪管和弹药。”
松田大惊:“这绝对不行的吧!!”
尽管出现了一些意外插曲,夏树和松田大体上相聊甚欢。后者对他的研发水平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崇拜,直到太阳下山了都舍不得离开,被萩原拖着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他走之前还留下了自家的座机号码,并且大声嘱咐:“我下周五还会来——!”
旁观的【北条夏树】想了又想,他对这两位完全没有印象,说明只是普通人,小夏树自那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和他们联络。
一周很快过去。
松田对夏树所有的发明都充满兴趣,夏树也大方地向他展示。
“这个呢?”
“电风扇,同时可以当飞行器使用。”
“这是什么?”
“电动牙刷,拆开里面可以储存子弹。”
松田已经习惯了夏树把军事功能结合到日常产品上的脱线风格,他认为只是做着玩的概念模型,因此也没太在意。
他拿起迷你游戏机:“它呢?看起来像一个拓麻歌子,是吗?”
“拓麻歌子是什么?”夏树茫然地问,向游戏机投去视线,“……它啊。简单来说可以预测未来吧。”
松田挑眉:“真的?让我试试呗。”
夏树欣然点头,问了他出生日期等一系列常规信息。
游戏机的程序逻辑基于芝华士让他帮忙制作的deo,在那之后,出于某种危机感,他选择听从黑泽阵的劝告,接到相关的任务也表现出一筹莫展的样子。
但夏树本人依然对这个程序充满兴趣,一直在悄悄研发。
他的任务之一是定期去福利院物色资质过人的聪明孩子,向组织提交名单。
借此机会,夏树用福利院孩子作为实验样本,测试自己的程序。
受限于条件,观测周期不长,但目前短期预言的准确度已经高达98。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详,将这件事瞒了起来。
“我想知道我未来的工作。”松田托着下巴,“还有我能活到多少岁。”
“警察。”
“警察?!我最讨厌……”松田惊诧,“不对,如果成为警察的话就可以揍警视总监了吧?听起来还不错。”
夏树:“然后你会在十年后的11月7日殉职。”
“不是吧?十年……那我那时候才二十六岁。”
松田嘀嘀咕咕,然后喊了声‘hagi’,将幼驯染叫了过来。
“给hagi也看看呢?”
萩原也会成为警察,并且在六年后殉职。
两人大受打击,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预言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而‘未来’如果能被一个长得拓麻歌子的简易游戏机观测到,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
“不过我记住了,11月7日。”萩原颇为捧场地说,“我会当心的。”
松田和萩原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暑假也已经过去大半了。
“夏树每次都是一个人。”松田问,“没有朋友陪你一起吗?”
萩原悄悄向他递了一个提醒的眼神,示意他转移话题。
“有的。”夏树摆弄着手中的元器件,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很忙,如果有空的话就会来接我。”
萩原接话:“他跟你一样不去学校吗?”
夏树顿了顿:“……他、他的情况也比较特殊。”
于是萩原巧妙地换了个话题:“他也喜欢研究电子产品吗?”
“没有,他的话……”夏树说,“应该对枪械更感兴趣吧?”
松田适时地谈起最近看了个关于狙击手的纪录片,三人津津有味地聊起来,直到黑泽阵本人出现在福利院的门口。
“阿阵来接我了。”夏树将东西塞进挎包,“再见。”
身形颀长的银发少年靠在车前,偏头点烟,戴一顶纯黑的平沿帽,露出小半落拓矜冷的侧颜。
黑泽阵咬烟,掀起绿眸望着走来的夏树,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他装满东西的包。
松田遥遥一看,对萩原小声说:“夏树的朋友是混血儿吧?”
萩原也跟着猜测:“俄罗斯?英国?”
而黑泽阵坐进主驾位,随口问道:“他们是谁?”
“你还没有驾照吧?”夏树狐疑,“我新认识的朋友。”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夏树在思考全知程序的事情。
他早就背着黑泽阵偷偷把东西研发出来,平时因为对方实在太敏锐了,不敢直接提起。
今天松田和萩原的测试结果,让夏树有了崭新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倾诉起来。
“我有时候想,如果真的有拉普拉斯妖,那它的载体说不定是一个游戏呢?”夏树比划着,“我们存在的世界,有可能就是一个大型全息游戏,而我们是npc。当拉普拉斯妖问世的时候,就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黑泽阵默不作声,侧脸深刻而淡漠。
夏树经常说一些他不感兴趣也听不懂的胡话,对此他早就习惯了。
“嗯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如果我是游戏设计者……我得让这个npc失忆,作为交换,我要给他……”
“好吧,看来阿阵对这个不感兴趣。”夏树也同样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刚刚松田说顶尖的狙击手能在高温和严寒的环境保持同一个姿态十几个小时,你可以吗?”
黑泽阵讥讽地笑了一声。
“他还说,狙击手要严格到控制心跳。”夏树将安全带扣好,“哪怕心率稍微快一点,瞄准镜里的准星都会跟着上下跳动。阿阵也能控制吗?”
黑泽阵目不斜视。
显然对这个傻瓜问题不屑一顾。
夏树见他如此笃信的反应,思索片刻,指责道:“那你凭什么拒绝我看你训练啊?”
当时对方拒绝的说辞是:「会被你影响。」
黑泽阵缓缓收拢了扣着方向盘的十指,面无表情道:“闭嘴。”
“你就是找借口。”夏树相当不服气,“连心跳都能控制,怎么会受我的影响?”
黑泽阵猛然踩下刹车,惯性令夏树向前倾倒,被安全带堪堪勒住。
他刚想张口抱怨,却在对方的目光中熄了火。
黑泽阵侧目,情绪寡淡得像覆着一层霜,然而绿眸却亮得要灼烧起来。
他笑了,但带点天生的冷意,像隔着冰层看水下的月亮。
车内顿时变得分外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很淡很淡的烟草味。
黑泽阵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想知道?”
在梦里死去的话,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吧?
他这么想着,毫无负担的一跃而下,却立刻掉进了一个光影斑驳的彩色隧道里。
胶卷画面像是流水,从他的瞳孔中淙淙过去。
时间回溯到小夏树第一次见到琴酒。
银发少年微微抬颌:“黑泽阵。”
夏树正摆弄着编程四驱车,点点头道:“嗯……阿阵?”
“……别这么叫我,恶心。”
夏树并不恼,低头对着平板一通噼噼啪啪操作,坦克外形的四驱车履带咕噜噜转动,撞到黑泽阵的皮靴时自动停下了。
顶上的炮塔门移开,一杆黑洞洞的炮管伸长,瞄准了他的眼睛。
黑泽阵面无表情。
“砰。”
枪口开了朵白色的小雏菊。
“终于有人跟我一起玩了。”小夏树开心地捧脸,笑嘻嘻道,“很高兴认识你。”
但他们的关系依然僵硬,多是夏树单方面找黑泽阵,邀请他体验自己新研究的黑科技;他很擅长制作一些看似有用实则鸡肋的产品,比如解放双手的自动烘发器。
黑泽阵拒绝把自己的脑袋放进那个画着笑脸的蛋壳烘干器里。
“我自己擦干。”他说,“出去。”
“来试试嘛。”夏树殷勤地邀请道,“真的很快很方便,而且进一步想,万一阿阵以后留了长头发——”
对方的回应是果断关门。
夏树卸下笑容,表情稍显沮丧,连壳盖上用高达涂料画的表情仿佛都在嘲笑他。
他屈指敲了下合金外壳,丧气道:“……那好吧。”
夏树兀自抱着它离开了,不一会后,又和谁较劲似的折返,把滚圆的大蛋壳留在了黑泽阵的房门口。
画面停在黑泽阵的门外。
过了几分钟,【北条夏树】看见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小缝。
黑泽阵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的丑蛋壳,屈身将它拿进屋内。
除此之外,他们常常聊天。
当然都是夏树单方面找话题,黑泽阵不咸不淡地敷衍,从不会主动开口同他说些什么,大多数时间沉默倾听,只有在对方编得太离谱的时候才会打断。
关系转变始于夏树送了他一样东西。
“给你的礼物。”他把盒子推到对方面前,“猜猜看。”
黑泽阵:“……什么?”
夏树也不卖弄,直接掀开盖子:“——是枪!”
伯莱塔2f。
金属外壳在顶灯下静静反射着冷峻的光芒。
黑泽阵顿时屏住呼吸,微微睁大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惊讶与迷茫。
他茫然的神情让旁观的【北条夏树】也怔愣了好一会——他突然意识到,黑泽阵目前似乎也不过十三四岁。
这一年夏树认识的【阿阵】,还不是那个阴晴莫辨、杀伐果决的琴酒。
黑泽阵喉结轻滚,从盒中取出那把枪。
是那年美军启用的新一代制式手枪,并无十分特别之处。
“阿阵一直想要一把自己的枪吧。”夏树观察着他的反应,“但是没有子弹,基地不允许,你知道的。”
黑泽阵视线黏在枪上,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语调平稳:“迟早的事。”
夏树盯着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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