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整个神京城都弥漫着一些不同往常的气氛,东西两市一溜儿数十辆马车装载着货物浩浩荡荡地往西城驶去,东便门外的码头上也是货船云集,船上满载着从各地运来的时令蔬果和山珍海味,到处都是行色匆忙的贾家小厮和仆人,他们忙碌地采办着各种物品装在一辆辆马车上,浩浩荡荡地运往西城贾府。
西市数家有名的酒楼纷纷关门歇业,近百名厨子被请去了贾府,与此同时,神京几个非常出名的戏楼也一同歇业,天不亮就由各自班主领着赶往了宁荣街。
西城,宁荣街,围人如堵。
整条街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扎上了大红彩缎...
宁荣街两边一溜搭起来棚架,底下摆满了流水席,鞭炮声、鼓乐声在街道上响起,街角有专人派送糕饼糖果。
“真气派啊!”
“就是,这宁荣街以后就真的姓贾了。”
“啧,贾家是真的起来了,你们瞧瞧那府门前当值的军卒,这,才是真正的权贵世家。”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个伯爵府是一座标准的国公府邸,当年武宗皇帝打算赏赐给荣府二房的,只可惜....不过后辈子孙争气,到底又赏赐下来了,这贾家以后会更加的富贵啊。”
“嗨,咱们瞎操什么心,走,排队吃席去....”
“...大家一起。”
“.....”
今日贾家成了神京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宁荣两府相连,占据了大半个街道,如今另外一处大宅也被皇帝赏赐给了贾珝,整个宁荣街就成了贾家街,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伯爵府,中间则是荣国府,在两处同样规模的大宅衬托下,中间的荣国府显得更加的威严。
随着好事人的透露,一些南北两城赶过来的人才知道为何宁荣街如此的热闹,今日贾家大摆宴席,庆贺乔迁之喜,据说光请柬就发出去了近千张,上自王公贵胄,下至文武百官,凡是与贾家有关系的都在邀请的范围之内,这是贾家近两年最大的喜事,所以便在宁荣街上摆起了流水席,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带着笑脸前来,都能入席。
为此,兵马司派了五百名兵丁为贾家的宴席忙碌,天不亮,整个宁荣街便被戒严了,除了那些手持请柬参加宴席,其余马车一律不准通行。
刚过了巳时便有性急的客人赶来了,一辆辆马车从神京的四面八方驶来,在贾家小厮的引导下有序地停靠在路边,一些关系好的则带着家眷来,这些马车有的进入了宁国府,有的直接进了荣国府,未时初,才渐渐到了宾客盈门的高潮,因为贾忠还在金陵打理商会的事情,新晋二管家林之孝带着几个衣着光鲜小厮站在门外招待前来贺喜的客人,一些老亲和身份尊贵的客人则有贾琏、贾蓉叔侄亲自迎接。
贾家发出去了近千张请柬,连同他们的家眷,少说有两千人,今日的宴席分在三处,男宾全部在伯爵府,老亲以及各府诰命则在荣庆堂有贾母亲自招待,剩余的则全部在宁国府天香楼吃酒看戏,有王熙凤和尤氏招待,荣府的婆子丫鬟都说琏二奶奶命好,赶上了喜事,佛堂都不用待了。
忠武堂,这是皇帝亲赐的堂号。
仪门内悠扬的曲笛声远远传来。
戏台上一生一旦正在扮演《一捧雪.豪宴》一折,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戏台下,贾珍用手指点着桌面击节,听到妙处更是失声叫好道:“好!这小旦不错,扮相好,唱腔好,身段也好,赏!”
那班主惊喜道:“多谢珍大爷!”
一曲演完,那班主连忙带着小旦给贾珍磕头,主位上正与牛继宗说话的贾珝眉头微皱,这个贾珍怎么点了这么一出戏!
大宴已经开始了,数百人济济一堂,戏台上开始演奏乐曲,这些都是贾珍和贾琏张罗的,贾珝并不清楚,数十名乐师合奏,数十件乐器混合使用,节奏紧张而激昂,乐曲声铿锵有力,气势豪迈雄浑。
席中的客人们个个兴致高涨,笑语声不断,一队队丫鬟小厮托着食盘在酒席间穿梭,将各式的菜品,糕点,美酒,果蔬送到每人面前的桌子上,同时将空出的盘子端走,好酒好菜,再加上气氛好,众人很是高兴,场面很热烈。
“好酒!来,珝哥儿,咱爷们喝一碗。”
坐在贾珝边上的正是谢琼,机会难得,摆上桌面的都是好酒,他一口气已经喝了一坛子了,甘甜醇厚,喝得他痛快淋漓,见贾珝不在与牛继宗谈话,便端起酒碗找贾珝喝酒,见状,贾珝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换上了大碗,两人喝了一口酒,谢琼眯着眼笑道:“你小子如今是财大气粗,皇太后赏赐在加上忠顺王府小崽子的赔偿,啧啧,俺老谢以后喝酒就找你了。”
此刻贾珝也喝了不少酒,他放下酒碗,低声说道:“小子在浙江从一流浪商人手中得了一个酿酒的方子,如今正在金陵试着酿造,等成了,以后这酒,小侄包了。”
谢琼举碗笑道:“你小子实在,不像有些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阴着呢。”
说完,他大口咕嘟咕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便低声问道:“说,你小子是怎么得罪了锦乡侯?”
贾珝已经看见了锦乡侯李吉庆,他坐在北静王水溶的右手,边上是南阳伯高平,二人都喝了不少酒,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听了谢琼的话,贾珝眼睛一亮,得益于小黄册子,贾珝清楚勋贵一脉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明面是自己人,实际早已投靠了文官和其他人,比如这个锦乡侯李吉庆,早就投靠了忠顺王府,没少给忠顺王通风报信,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人不咋滴。
想到这里,假作惊讶,“谢叔这话怎么说?”
谢琼沉吟一下,道:“不知道为何,这老小子背地里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说你乃是幸进之徒,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溜须拍马,因为侥幸而混入军中,这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这会影响到你在军中的威信。”
贾珝脸色微微一变,瞬即消失,呵呵笑道:“难怪这几日锐士营中新招募的军卒心气不高,原来以为自己跟了一个纨绔子弟。”
谢琼给贾珝碗里倒了酒,端起酒碗道:“你小子也不必生气,此次御林军整编,锦乡侯肯定会领一营兵马,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清楚了,不要在意这些小人之言,来,咱们饮酒。”
他一口气又连喝三大碗酒,看得贾珝暗暗摇头,难怪都说谢琼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这也太能喝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只见锦乡侯李吉庆端着酒杯走到了贾珝和谢琼的面前,笑道:“贾将军,小小年纪便领一营精兵,前途无量啊,陛下对你很看重啊!今日多谢招待,这一杯酒,表示我的谢意。”
说到这里,举杯大声说道:“这一杯酒,咱们同贺贾将军乔迁之喜,也庆贺咱们将门又出了一员虎将,小小年纪便晋职参将,更是领一营精兵,实在是可喜可贺,来,大家干了!”
贾珝举杯站起,大声说道:“各位来参加小子的乔迁酒宴,小子深为感激,这一杯酒,表示我的谢意。”
众人纷纷站起,举杯同饮。
李吉庆哈哈一笑,大声说道:“犬子比贾将军还大上两岁,虽说自幼习武,十五岁便前往宣府军中打拼,可惜,至今还是个把总,家中那位老是抱怨我不给那不争气的孽障走走关系,嗨,老话说,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将门子弟要的是马上取功名,靠关系走后门不是正道,不然麾下的将士也不会效命。”
说着,又望向贾珝,朗声说道:“贾将军莫要多心,你在浙江的战绩我可是听说了,一战斩杀倭寇匪首,可喜可贺,哎呀,可惜了,我家那孽障就没了这个运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运道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站在风口上,就是猪也能上天。”
听了这话,牛继宗的脸上首先就不自在起来,满堂鸦雀无声,只有戏台上的乐曲声,无数双眼睛圆睁睁地望着贾珝。
谢琼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姓李的,你在这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想打架?行,俺老谢奉陪!”
谢琼一副豁出去的派头,贾珝却坐下自顾自倒了碗酒,并没有搭理,李吉庆见他如此,不再犹豫,洪声说道:“此时天色还早,咱们将门讲究以武会友,本侯次子比贾将军还小上数月,不若让他陪贾将军切磋一番,也好让咱们见识见识贾将军的武艺,也好为贾将军正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一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纷纷低声议论。
牛继宗咳嗽了一声,“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没必要搞这些,要想切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语未了,北静王水溶在一旁朗声道:“都是将门子弟,切磋一下也没什么不行的。”
牛继宗脸色微微一变,望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雍容贵气的少年郡王,不知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
贾珝只好慢慢站起,看了一眼水溶,方道:“好!不过我跟你比!”
“....”
李吉庆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贾珝一笑,“本将乃是陛下亲封的伯爵,赢一个白身,有失朝廷颜面。”
李吉庆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贾珝,半晌,他点头道:“好!本侯跟你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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