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珝率领大军向朱厚泽发起攻击之时,内阁首辅温方言神色黯然地从文华殿走了出来,老远就已看见,内阁大学士杨琳仍然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外。
远远地,一群官员一边聚在一起窥望,一边悄悄地议论着。
刘文彬捧着一个很大的奏章匣子走了进来,对这群官员斥道:“看什么看?差事都忙完了!?”
那些官员连忙躬身一礼,接着都散开了。
刘文彬走到杨琳身旁,说道:“杨大人,您还是起来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何必呢。您这是在逼迫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将那个奏折匣子往他面前一递,轻轻地说道:“看看吧,这是三十二位官员联名上的劝进折子,挡不住!”
杨琳抬起头来,盯着那个匣子问道:“六部九卿有人签名吗?”
刘文彬叹了口气,“迟早的事。”
温方言面容凝肃的走了过来,“杨大人,太子说叫你起来,有什么话可以进去说的。”
杨琳只是摇了摇头,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兵部右侍郎锦乡侯李吉庆满头大汗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军报一举,“宣府来的六百里加急。”说着径直往文华殿走去。
温方言和刘文彬都是一惊,跟着走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杨涟连忙爬起,跟了进去。
周坤望着杨琳消失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老不死的!”
贾雨村淡淡地说道:“做人,还是要嘴上积德,嘴下留情,说话不要太狂!小心给自己招惹无端的灾祸。”
周坤脸色立变,“你什么意思?”
贾雨村冷笑道:“看来周郎中是没把首辅的话记在心上啊!”
周坤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贾政抱着个奏折走了过来,贾雨村眼睛一亮,大步迎上前去,躬身一礼道:“愚侄拜见政叔!”
贾政一怔,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要多礼,下了衙,到我那坐坐。”
“是。”
贾雨村瞟了眼贾政手中的奏折,“政叔这是?”
“皇陵那边竣工了,我来回禀太子一声。”
贾雨村怔了征,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小声说道:“政叔千万不要,只要这份折子递上去,肯定会将太子推上风口浪尖。有些人正愁没有借口呢!”
贾政一惊,急问道:“谁?”
贾雨村冷冷地笑了,“杨琳天不亮就跪在了文华殿门外,刚刚才进去。”
贾政无声地叹了口气,“杨阁老是个忠直之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只是.....手段有些激烈了,不该如此的。”
就在这时,午门值守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了,高举着一份奏折,“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贾政等人无不露出惊愕的神情。
............
礼宾院,巴布尔已经起来了,两名侍妾正替他梳头洗漱,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器皿,自从来到大明京城之后,巴布尔已经很久没有练习武艺了,据说他白日花天酒地,夜里还要搂着两个侍妾才能入睡,巴布尔的骄奢淫靡,就连礼宾院的小吏都看不下去了。
当初巴布尔带着家人进京,不仅带来了近千名随从,更是带来了三十几名姬妾,各种生活用品装了整整三百辆大车,没了巴彦汗的约束,他的生活开始日渐糜烂,曾经的雄心壮志完全抛之脑后。
见侍妾媚眼如丝,巴布尔不由心欲大动,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美人,我给你看样东西!”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护卫喊道:“台吉,有紧急情报!”
“混蛋!”
巴布尔勃然大怒道:“难道不知道我昨晚半夜才睡吗?”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是王庭来的,说.....”
巴布尔一惊,急问:“说什么?”
那护卫声音微弱了下去,“瓦剌人攻破了王庭,汗王下落不明.....”
巴布尔倏地站了起来,“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哼”了一声,巴布尔急忙走了出去。
...........
“辘、辘、辘.....”
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自午门缓缓驶出,赶车的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汉。
马车内,杨琳正闭目长思,身躯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
他正在考虑如何打消太子登基的想法,其实他很清楚他阻止不了,已经有官员开始联名上奏了,接下来肯定会有侍郎,甚至尚书一级的官员参与进来,最关键是,太子心动了!
一般的官员不过是想搏个拥立之功,但忠顺王父子肯定是没安好心,经过皇帝明里暗里的打压,忠顺王府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权势,在朝堂上没了话语权,之前温方言曾经暗示过他,皇帝想要以诛连的方式打击太宗一脉宗室,所以一直没有对忠顺王府下手。
先是皇帝昏厥不醒,接着齐国公从宣府递来急报,虽说挫败了张孝光的阴谋,但还是没能抓住他,不仅人逃走了,更是搬空了大半个武库,还从抓获的密谍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消息,张孝光在御林军粮草中动了手脚。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草原又传来了坏消息,瓦剌人攻破了鞑靼王庭,巴彦汗下落不明,这便给朝廷又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
想到这里,杨琳深深叹了口气,难道真要如他们所愿?
马车穿过了坊门,驶进了胡同,前方不远便是杨琳的府邸了。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晃,停住了,杨琳因为马车的惯性,差点没摔倒,“祥叔,这是怎么了?”
杨琳推开车门,怔住了,只见四名汉子站在车前挡住了去路,每人手中捏着一把好大的榔头!
忽然车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噘嘴儿骡子走得还挺快!”
杨琳转身望去,忽然,他的脸色变了,来人一身小黄门的打扮。
那小黄门望了望杨琳,头一摆,四名汉子奔了过来,两人将赶车老汉给拖下马车,两名汉子挥起了榔头。
榔头狠狠地砸了下去,老汉一声惨叫,直接昏死了过去。
砸断了老汉的腿,那小黄门对那几名汉子说道:“给我砸!”
杨琳跌坐在地上,官服也破了一块,那匹拉车骡子还没有断气,躺在地上抽搐着,马车被砸得稀巴烂。
那小黄门瞥了眼被拦在一边的杨家人,嘿嘿一笑,“杨大人,今儿算是打个招呼,您别不识抬举!”
说罢,手一挥,“咱们走!”
“父亲,您没事吧!”
“老爷,他们是什么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去顺天府报案!”
杨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爷....”
杨琳一面走,一面说道:“抓紧请个大夫来给祥叔看看。”
“父亲!”
杨琳已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去相信,颤巍巍地向大门走去。
..........
温方言静静地坐在文华殿内,望着正在批阅奏折的太子朱武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东宫总管太监王安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就势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禀,禀太子,杨阁老....薨了!”
温方言猛颤了一下,倏地站了起来。
朱武城仍然坐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王安,手中垂悬的毛笔禁不住地滴落下来一滴墨汁,奏章上染出一朵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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