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今天的太阳很好,透过垂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黛玉命人拎来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闲来无事,贾珝便邀请她们姊妹一起来逛园子,走了一圈都累了,或是围在一起说笑,或是下棋,还有独自垂钓的黛玉。
晴雯:“上来了。”
“好,又下去了。我就知道上不来的。”
香菱笑道。
黛玉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把鱼钩拿上来一瞧,空了,紫鹃忙换上新虫子,又在上边贴好了芦苇片儿,把丝绳抛下,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见芦苇片儿直沉下去,黛玉把鱼竿一挑,往地下一撩,一条二寸长的小鲫鱼活蹦乱跳,晴雯冲上来满地上乱抓,双手捧着送到小磁坛内用清水养着。
这时,宝钗走了过来,在黛玉身旁的小绣墩上坐下,笑着道:“什么情况?”
黛玉却不答言。
宝钗又笑道:“不过才三十手,就已经下错了两手,明显是有心事。”
听了这话,林黛玉将竿子递给邢岫烟,“这会子鱼都来了,好钓的很。”
邢岫烟笑着将丝绳抛下,果然沉下去就钓了一条小鲳条鱼。
转望向亭子,看了眼坐在那里出神的贾珝,黛玉这才笑道:“不用管他,整日里神神叨叨,没事装深沉,等他自己想明白,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宝钗笑了笑,“也有他想不明白的事,难得啊!”
黛玉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宝姐姐倒操起心来!”
宝钗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三哥哥,三哥哥,该你了!”
湘云推了推贾珝,轻声唤道。
“唔?”
贾珝回过神来,拈起一枚棋子重重地下在棋枰上。
探春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迎春瞄了一眼心神不宁的贾珝,不露声色地也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地下在棋枰上。
宝玉将折扇一收,啪地击在掌心,大声赞道:“二姐姐这一子落得妙!不出二十手,定分胜负!”
迎春浅浅一笑。
旁边惜春拈起一块点心,边吃边道:“三哥哥,你是怎么了?这才多久,你就下错了三手!”
迎春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有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惜春轻轻吐了下舌头,目光一转,却见李纨在一群婆子丫鬟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宝玉、探春、湘云和惜春连忙欠身行礼:“大嫂子。”
迎春也站了起来。
贾珝抬起了头,“大嫂子来了。”
李纨先瞟了一眼棋盘,接着说道:“老太太正和薛姨妈、刘姥姥她们摸骨牌,要我来问问你们,晚饭在哪吃?”
惜春扑闪了几下眼睛,说道:“我们和三哥哥一起吃。”
迎春三人没说话,却都将目光望向贾珝。
贾珝想了半晌,转头对琥珀说道:“你去二门看看,贾贵回来了没有?怎么去了这么久....”
话音未落,李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道:“三、三爷,贾贵回来了,他说、说二爷已经在回京的二路上了,一切顺利。”说完,接过琥珀递来的茶碗,一饮而尽。
贾珝的目光闪了一下,接着站起来对李纨说道:“大嫂子将好消息告诉刘姥姥,就说他家女婿没事了。”
李纨笑了笑,又问道:“那晚饭怎么说?”
“这还用问!”惜春嘟囔着道。
贾珝摇摇头,笑道:“这几日我不出门,她们就在这边随我一起吧。”
李纨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你也不要太惯着她们,特别是宝玉,酒要少喝,今儿老爷在家,仔细问你书。”
宝玉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今天没吃酒。”
湘云笑道:“二哥哥今天确实没有吃酒。”
迎春和探春都点了点头,探春笑道:“嫂子放心,我看着二哥哥,保管他今晚不吃酒,你忙正经事去吧。”
李纨见几人都这样说,只得点了点头,又对贾珝说道:“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见李纨走远,贾珝回头对惜春笑道:“怎么样?”
惜春非常不好意思,低下头。
贾珝手一挥,笑道:“走,难得好天气,咱们再逛逛!”
...........
刘文彬、牛继宗、韩俊和丁元竹、王绍光、张嘉诚都来了,默默地坐在那儿望着皇帝。
朱武城正坐在御案前批着奏折。
大殿内一片沉寂。
刘文彬和牛继宗对视了一眼,说话了:“陛下,天子脚下出现如此大案,朝廷不能不核查清楚,不然朝野猜测,人心浮动。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应该从内阁派个人负责此案。”
朱武城没有搭话,将一份批好的奏折放在御案上那堆高高的批好的奏折上,又顺手拿起了另外一份奏折。
牛继宗:“陛下,若真如贾琏所说,那就是京畿的官员上下其手,串通欺瞒朝廷!”
朱武城一边展开那份奏折,一边说道:“若真是这样,朕绝不轻饶!”
刘文彬:“可是.....京畿二十四州县,数百名官员.....这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弄清楚。如果当真是都参与了倒卖官粮和赈灾粮....可以将首犯和罪大恶极之人斩首警示天下!”
韩俊立刻接言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韩俊、丁元竹、王绍光和张嘉诚皆附和。
朱武城淡笑了笑,说道:“这件事虽说棘手,但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贾琏这个顺天府尹审理此案就行了。”说到这里,抬起了头,正色道:“清早朕调阅了户部的存档,大体估算了一下,京畿二十四州县除去通、蓟、涿、霸、昌五州,十一月份之前该有存粮十七万石。之后为了赈灾,户部又陆续调拨了二十五万石粮米。朕大方点,算他们将五成的粮食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可那二三十万石粮食去了哪里?卖给了何人?朕不得不心惊啊!什么人需要这么多的粮食?!”
顿了顿,“贾家商会去年用来酿酒的粮食也没有超过五万石!”
刘文彬几人闻言都是一惊,怔在那里。
朱武城接着说道:“这件事是否有预谋?是否有人指使?都要查出来,还有这些粮食到底运往了哪里,漠北?西北?还是说这些粮食坐着船出海去了?”
刘文彬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斟酌着说道:“陛下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朱武城点了点头:“哪些商会参与了此案也要查出来。”
刘文彬面容严肃起来,郑重答道:“遵旨。”
正在这时,董山匆匆走了进来,在朱武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武城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刘文彬,说道:“大兴县令等一干罪犯已经押进京了。”
...............
未时初,一营禁军将永定门大街给戒严了,大街两侧三步一岗站满了持枪挎刀的禁军,进城的在外面挡住了,出城的在里面挡住了,整个永定门被把得铁通似的。
城里城外被挡住的百姓们都好奇了,便也不走了,远远地聚在一起,一边窥望,一边悄悄地议论,等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酒楼前挤满了看客,金致秀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跑堂的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客官里面请,您是几位?需不需要雅间?”
金致秀:“二楼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即可。”
跑堂的抬起头对楼上喊道:“一位,楼上靠窗散座,请!”
金致秀叫了两碟菜、一壶酒在那儿自斟自酌,一双眼不时地暗中打量着楼下,大街上,两边已经站满了人,都是等着看热闹的。
今天是他进京的第三天了,除了当日见到了礼部尚书陈祖荣外,就再也没有见到任何的大明高官,准备了一夜的资料已经被兵部的官员取走了,临走时只留下了四个字——等候召见,一想起朝鲜的百姓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就心急如焚,清早便赶到了礼部,好容易才见到了礼部左侍郎李楠,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
皇帝身子不适,近几日肯定不会召见自己;兵部正在对南疆的大战进行推演,暂时没有精力理会女真人对朝鲜的骚扰,不过兵部尚书已经命人开始整理自己交上去的资料了,这算是个好消息了;内阁原本打算今日召见自己,却因为突然冒出的大案不得不推迟,至于何时可以召见自己,李楠只给了三个字——等通知。
想到这里,金致秀苦笑了笑,自己原以为明朝的高官是在故意躲避自己,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忙,而且忙的都是大事,相较与这些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他从李楠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案子的一些情况,明朝的地方官竟然在雪灾中贪墨了数十万石的赈灾粮,若不是从礼部左侍郎的口中说出,他根本不敢置信,这不是几千、几万石,而是几十万石,这都赶上朝鲜荒年全国的粮食产量了,就是丰年,将米和大豆一起算上也不过两百余万石。
一丝苦笑掠上嘴角,李楠还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大明拿下安南国后每年可以得稻米一千余万石,难怪明朝非要灭了安南国,金致秀将酒杯往桌面上一蹾,脸色暗淡下来,也不知国王能否撑到天兵的到来,或许,王室已经在来大明避难的路上了吧!
看着三五一席,喝得酒酣耳热的明朝百姓,金致秀怔在那里,他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朝鲜真的属于大明就好了!”
这时,乎听外面人声喧哗:“快来看呀!快来看呀!”
金致秀倏地站起身,睁大了眼。
官道上出现了押解囚车的车骑马队,骑在最前面的是风尘仆仆的贾琏,护在两侧的是贾珝调给他的锐士营骑兵,押在中间的是十一驾囚车。
围观的百姓们立刻轰动起来。
有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当官的!”
更有人认出了大兴县令:“是大兴县令!哟,怎么连师爷都被抓了!”
围观的人群立刻炸了锅,无数颗头拥了过来。
“皇上要杀人了!皇上要杀人了!”
一个老汉更是语出惊人:“杀人?整个县衙都被端了,这是要兴大狱了!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沉重的车轱辘在砖地上慢慢地向前滚动,大兴县大小官员被逮拿进京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了神京城!
大明立国两百年,捉拿犯罪的地方官员进京已是司空见惯,然而这一次如此大张旗鼓的逮拿整个县衙的官员进京实属罕见,就连外聘的师爷也不能幸免,这让所有人看到了朝廷的决心,要挖根了。
看着远去的车队,金致秀醒过神来,又想起李楠的话,明白自己拜错了菩萨,兵部掌握在齐国公陈瑞文、北海郡王牛继宗以及忠武侯贾珝的手中,前两个都有公务要忙,而这位忠武侯恰好因为前一阵子护卫皇帝前往皇陵在家休假,能贴身护卫皇帝陛下,说明他非常得皇帝的信任,另外他还听说了,这位忠武侯的姐姐是皇帝的妃子。
想到这里,金致秀便不再犹豫,转身往楼下走去。
...........
水溶坐在书案前,默默地翻阅着面前的书。
管家和侍卫长走了进来,悄悄跪倒,默默地候在那里。
半晌,水溶才抬起头,将书合上,“失手了?”
管家连忙叩头答道:“回王爷,大兴好些地方被水淹没,咱们的人选错了路,没能在贾琏之前赶到大兴县衙。”
侍卫长好不尴尬,只得应道:“对,对,这件事是我的失误,贾琏的动作太快了,等我们赶到已经晚了,那一千骑兵都带着自生火铳.....咱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管家犹疑了一下,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准备退到南边吧。神京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皇帝随时可能翻脸!”
水溶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淡笑道:“这件事就算再深挖,也只能挖出已死的忠顺王父子。再说了,那些人和粮食早就到了南方,没有实证,皇帝能奈我何?!”
侍卫长赞同地点了点头。
管家则仍然面容凝重,摇了摇头,徐徐说道:“军方是发誓保证武宗一脉三代子嗣的安全,但若是他们知道了咱们的计划,难保不会翻脸。若是他们中有一家出手,侍卫长的人是不可能护着王爷冲出神京城的。”
侍卫长脸上一阵青又一阵黄,嘴里却不得不应付:“有理.....有理.....”
听了他的话,水溶便不再犹豫,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这件事就有劳你老了,尽快吧。”
说到这里,眼中放出凶光:“可本王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要让他们永远记住我才行!”
管家:“再有几日便是清明了,清明祭祖是太祖皇帝钦定的‘三大祭’的第一祭,永安帝今年必须亲赴天寿山躬祭。上陵祭祀的行程是有规制的,三月初三皇帝要在沙河行宫驻跸,这是个机会。”
水溶的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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