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的动作,似有魔力,玛尔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旁的埃拉看奥兰这身子,虽然漂亮到连男人都会妒忌,可是走路时脚步并不沉稳,看上去不是特别出色的骑士。

    哪怕他快速打下摩尔家族,但传闻称颂更多的,主要也在奥兰的智谋上。

    台下边角的骑士古列及谋士宾尔,都对红发这蠢货鲁莽的心智,刷新认知。

    原以为红发会等出了教堂发难,没想敢在神前出剑!

    “姐姐,怎么办?”古列小声问道王妃海安。

    “全是蠢货,为了女人可以连生命都不管,这样的人活着不如死去。”海安一副看戏心态。

    红发是埃拉提拔的王廷骑士,负责埃拉安全的主要骑士之一,还经常主动请命去清除领地盗贼。

    是名勇猛骑士,但也阻扰海安跟古列想在王宫增加控制力的行为。

    所以海安借由这次机会,用玛尔姆让红发出丑,若红发能被埃拉撤职甚至问罪,古列收养的养子就会替补这个职缺。

    也顺便看看“玛尔姆”会不会发生意外?

    当埃拉见奥兰真要比武,喊道,“我以国王命令,马上终止闹剧。”

    国王卫兵聚集起来,由一位骑士带队,准备接管教堂内外,外面武器闪动,警告众人(奥兰士兵)。

    可王妃一派的贵族们收到眼神后,都没说话,许多贵族带来的扈从也不知道帮谁,奥兰带来的人又气势汹汹……

    埃拉的命令一时竟稳不住场面。

    贵族都有私兵,埃拉只是人最多,可当在场过半的贵族都存在看热闹或者想真正动手时,就不是自己这位,管辖不到半个王国的陛下能决定的。

    奥兰看埃拉迟疑不定,自己就帮他决定。

    他指着不远处的卡尔,于众人面前高喊,“我再问你一次,真要对抗白鹰勇士吗?若你敢,并赢下胜利,你会得到你要的,若输,我要你所有的一切,记住,一切!”

    “殿下(玛尔姆)就是我的一切!”

    卡尔说完这句话,红发更艳,好似有一团火正在燃烧。

    “那便清场!我请肯特大主教以及埃拉陛下,作为见证。”

    奥兰接着看向昆桑等手下,说道,“跟卡尔骑士以及他身边的爵士们,来场友好切磋吧。”

    奥兰手指比了过去,点了三名始终跟卡尔站在一起的骑士。

    “他们跟这次事件没有关联。”卡尔感觉莫名其妙。

    “刚才我的‘领衔起誓’没听见吗?最后一善可是友情,是你面前,伟大英明的埃拉陛下所定,王国贵族最应该恪守的优良品性之一。

    我说过了,敢拔剑,就要承受的了白鹰之怒!

    但宽恕也是美德,你后面这三人若悔,在我面前,半跪奉剑,口述歉词,知错能改,便可以获得宽恕。”

    “奥兰阁下,这里是丹城,这些人可是直属陛下的骑士,而不是你的仆从。”

    一旁的古列??克拉克没忍住,作为军事总管,这么多骑士被恫吓,也等于污辱自己手下都是废物。

    贵族之间,虽有上下关系,但分属明确,这三人不属于奥兰管辖,奥兰硬要他们上去比武,有点借题发挥的味道。

    可红发闹的动静太过离谱,奥兰咬住这点不放。

    古列是王妃的弟弟,奥兰给了他一点面子,没有与正面他争论,改道,

    “如果骑士们结党污辱郡伯,不受教训,那有天,王国其他郡伯们,会记住此事--不服陛下执政,届时,野心家四处都是,比水沟里的虫子还多。”

    奥兰此次来丹城,领内最能打的四人--昆桑,南丁,乌尔夫,阿芒德都在。

    昆桑是近日来才展露头角的战士,王国贵族不熟,可后三者都是真刀真枪干过维京人,打过周边领主战争的。

    反观埃拉这边,四骑之中,只有“卡尔”有一定战斗经验,另外三位骑士都只是做过安全还有后勤工作,就是并肩站着不动,气势都要矮奥兰方三分。

    帮卡尔助阵的骑士,本来六个,先前奥兰那句“谁敢拔剑”--退了三个。

    此刻剩下这三人,心中骂娘,早知道也在外面发生打斗前,趁机抽脚离去,现在好了,如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不能。

    真的动武,没有把握。

    上前半跪行礼?那以后就成其他贵族的笑柄!

    “汝等若怕,有过能改,方为骑士。”诗与剑都行的乌尔夫,开口给个台阶下,但他面向红发等人的表情,嘴角上扬,尽是嘲讽。

    红发卡尔剑术跟骑术都好,但口才不行,奥兰的话他接不来,乌尔夫的话让他脑门一热,竟回以,“作为埃拉陛下的仆人,绝不退缩。”

    他后面三位骑士听见,面部表情精彩,有位还把“卡尔母亲”问候了下。

    “等等!”

    听见终于有人救场,三位骑士松了口气。

    埃拉的二女婿威廉见奥兰咄咄逼人,开口问,“奥兰阁下,比武是您上吗?”

    “我说的很清楚--‘白鹰勇士’,昆桑跟其他人是我信赖的骑士,白鹰身上的羽毛。作为仆从,主人尊严受到污辱,由他们来找回,十分合理不是?”

    “哼。”威廉面带嘲讽,发了一声短促,表示原来你话说的这么狠,却也只会躲在后面。

    “威廉阁下。”

    “请说,奥兰阁下。”

    “你若有想法,也上吧,五对五,我再派一人出来。”

    “与我有什么关系?!”威廉愣住。

    “既没关系,那便让开。”奥兰挥手做出请开手势。

    按照不列颠岛上的君臣制度,大贵族跟国王要互相尊重。

    刚才已经确定主从关系,奥兰加入王国成为郡伯,又跟玛尔姆接近准订婚,就差互相交换誓言,从而礼成。

    诺森布里亚地区有八郡,把达勒姆郡都算成奥兰的,他就有八分之一,可以说是埃拉手下,也可看作高级合作伙伴。

    此时,奥兰潜在地位在所有人中,仅次三人--国王,王妃,还有那位一直生病,此时没有出现的三岁王储。

    威廉虽属王族成员,但他是“女眷的丈夫”。

    夫妻本是一体--可以共用头衔,可埃拉没赏给女儿们多少土地跟头衔。

    所以威廉本身的男爵爵位及在王国担任的职务,加起来地位并不超过奥兰。

    奥兰愿意喊威廉阁下可以,喊殿下也行,但止于口头敬称。

    现在,威廉若想插手,自己这位国王长女婿,不介意教其做人。

    埃拉国王再对肯特大主教投来求助目光。

    可红发拔剑行为,严重亵渎教堂,十字架下的肯特大主教心中也不满,不愿意多开口。

    他还想着下次去罗马,能够留在罗马宗座的“圣彼得大教堂”,出任“枢机主教”甚至“宗座后补”呢。

    任何影响教士风评的事,他都会考虑再三。

    严格来说,奥兰真出去跟红发比武,算是世俗争斗,其实与神无关。

    等会谁胜,自己便说这是“神的庇护”,谁败,便道这是“神的意旨”,符合“一切所有归于神恩”的说法就成。

    威廉看着奥兰,又看着后面被白纱覆盖,面容若隐若现的玛尔姆,心中也不满。

    这女人太诱人了,他想了几年,现在却被一个外来贵族抢了!

    不甘心跟怒气剧烈升高,他也是腰佩骑士剑入场的,干脆把手放上去。

    当然,拔出来这种蠢事--他不干,可总要装装样子,毕竟贵族重脸面,如果三两句被奥兰唬住,他也觉着丢人。

    要拔剑就快点,今日一起送你们上天国。

    奥兰看威廉装模作样,给昆桑使了个眼神。

    几个月的相处,作为一条忠犬,他记住奥兰所有动作指令,这是主人让自己挑衅对手的意思。

    昆桑高大的身躯,如铁块般的双臂,野蛮的刺青,虽然脖子上挂着奥兰让其掩人耳目的十字架,却没让人有一点友善感,反而产生巨大反差,让人觉着这是恶魔戴上十字架,行走人间!

    昆桑走到威廉长剑还需跨一步出手,才能伤到自己的距离时停下。

    四目相对,打量不出五秒,威廉的身体压的更低,这是下段起剑……

    “如果你敢拔出,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昆桑露出杀人微笑。

    “不要总硬碰硬,有时也试着戏耍你的敌人,看他们愤怒,暴躁,从而主动把首级献上……”

    奥兰大人的话宛如教士口中的圣经,昆桑也开始学着如此。

    所以他将声音压的很轻,故意只让威廉听见,这样旁人便无法怪罪自己惹怒上层贵族,从而让威廉作出“亵渎教堂”的机会。

    威廉呼吸渐重,手指越发用力按在武器上,上面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但昆桑一点也不怕,自己是去过地狱又活着回来的人,威廉眼中没有不顾一切决心,只有闪躲。

    跟这样的人动手,只要忍着把一条手臂或一条腿交出去,就可以把他砍成八块。

    想起血的刺激味道,昆桑如一条毒蛇发现猎物时的兴奋,还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一切举动落在威廉眼中。

    威廉汗珠浮现额头,手指用力过度--开始发麻。

    但他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紧张,但也仔细观察昆桑动作。

    “这人给我的感觉,跟拉格纳诸子之一,‘蛇眼西格德’好像……”

    威廉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便是在肯特地区,与其他骑士联手,伤过带领维京人进入英格兰的西格德。

    传说,西格德出生时,父亲拉格纳把他抱入维京圣殿,请大祭司赐下神喻。祭司在祭坛火焰中,看见一条蛇钻入西格德的眼瞳内,所以赐下这个代名。

    西格德是勇猛的战士,箭术惊人的猎人,虽然威廉是三打一才给蛇眼背上来了一刀,可也是胜利不是?

    想起自己的英雄往事,威廉恢复理智,心中推演战斗画面。

    “他的身子比我高些,如果他先出手,估计用上段攻击的几率大,这样攻击范围最广,可以封住我一半的移动位置……左臂稍微沉点,那发力点就在左臂,腰间配着的骑士剑放在右腰,证明是左剑剑士无误……”

    “太狂妄了,奥兰阁下,这里是丹堡,不是你的……”

    驻守丹堡,一位六十多岁才凑够装备,买入马匹,并敬献国王之后,才得到荣誉骑士封赏的老头出声。

    奥兰可以理解,因为男人这种生物,不管多小多老,总有热血上扬时。

    这老骑士是玩真的,走到威廉旁,与其并肩。

    不过他太弱了,散发的味道就如麻雀在猎鹰面前吵闹。

    自己一爪就能拍死,昆桑看了一眼,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

    奥兰懒得再纠缠,手势一扬,教堂内的手下没有拔剑,可他们接连把声音带出去,有如海浪拍岸,一层一层传出去,最后外面近百人躁动。

    威廉也是有亲兵的,但在他的领地,这次自己跟着国王过来,就带了四人。

    “威廉,你退下。”

    一旁的王妃海安害怕女儿没有丈夫,喊了一声。

    这一声威廉听起来如同天使歌谣,本来要死嗑的精神瞬间松了,马上改口,“若不是陛下(王妃)的命令,我会让你看不到明日太阳。”

    姿势摆了,说话够狠,借话退场。

    威廉不紧不慢,走向场边的妻子跟王妃身边。

    独留老骑士一人,但既然出头,这老人拍着胸口,“我加入卡尔骑士的比武阵营中。”

    “他疯了,大人。”乌尔夫走近对奥兰道,“这是无谓的勇气。”

    “那也是勇气,为主出头,不论什么原因,我都欣赏,这条命留下。”

    ……

    场边的伊莫看着回来的丈夫,问了声,“没事吧。”

    “此处要不是神圣教堂所在,我一剑就能斩半这个蛮子。”威廉感觉自己又行了。

    “我相信你可以的,我心爱的威廉。”

    伊莫说完就把眼神转向,心中却升起怎么勾引--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新姐夫。

    之前觉着威廉不错,可现在出现一位更英俊更年轻的郡伯,还变成玛尔姆的丈夫,她也妒忌!

    母亲玩弄男人的手段,伊莫学的最好。

    对贵族来说,偷情是罪恶的,但也刺激!

    偷情的刺激!

    自己从小就见过父母跟不同的人上过床,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也许血脉是会遗传的,从埃拉祖父开始,就沉迷男女情事,使后代诺恩家族,骨血里充满情欲……

    ……

    五打五?扣除四位打手,奥兰想着还能派谁出手。

    若无必要,即便自己上能获得胜利,奥兰也不会上。

    领主是领主,仆从是仆从,我杀个人还要自己动手,养你们何用?

    “我愿意忏悔!”

    此时,卡尔身边三骑中,一位看上去最多十八九岁的年轻骑士站出来。

    在生命跟荣誉相比下,他的身体很诚实选择前者。

    作为一位贫穷的荣誉骑士,他好不容易凑足装备。

    可是马匹,马料,武器保养,仆从的聘用,加上喝酒,……

    每个月,他的收入没有一个铜板能剩。

    他知道自己斤两,胀红着脸走出,弯腰举剑,对着奥兰请饶。

    知错能改,很好。

    奥兰也不折辱他,没让他半跪,南丁接过这人的骑士剑,递给奥兰。

    奥兰朝这人双肩跟头部,三次点下,说出一句原谅之言,

    “年轻人别太气盛。”

    “不气盛能……能够使人保持理智,诚心改过,一切荣耀归于主,以及仁慈的奥兰阁下。”

    年轻骑士头皮发麻,道歉并接过自己的剑后,恭敬退开。

    卡尔身边的两位骑士,放不下骑士脸面,没有出来致歉。

    四对四确定,乌尔夫举起十字架高喊,

    “卡尔蔑视教堂,应该把他抓起来问罪,若不问罪,便马上决斗,让奥兰阁下找回领主跟男人的尊严。”

    大主教跟埃拉对看一眼,后者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比武”往往都会惯以一个好听的名字,让人神往。

    比如海边的比武大会,不会说海滩对决,会告诉你叫“海神之约”。

    领主生下继承人举行的欢庆比武,不说,“我儿子的生宴”,而会叫它“王之珍宝”。

    “不列颠诸王记”泼脏水这场比武为“血色婚礼”。

    吟游诗人则根据奥兰刚才那句话,称其“气盛之斗”。

    另外还流传多个名字,但都不如这两个。

    敢打能打,身价跟威名就会提升。

    奥兰不管国王命令,强行比武,这场比武的结果,很快就会传出丹堡,如寒冷北风,飞入诺森布里亚各郡伯领地。

    “白鹰家的小子”,也将变成“气盛的白鹰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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