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盯着胡亥看了许久, 依然不敢相信。
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将宦人当马骑的顽劣家伙，居然被教导的这么听话, 会打扫院子了？
看胡亥的举动，分明已经极为熟练, 说明打扫的不是一次两次。
还有那黑不溜秋的模样，证明经常被晒, 而不是一直躲在仙宫里享受。
若非亲眼看见, 他绝对不会相信胡亥的变化会有这么大。
许是他的目光太炙热，终于引起了胡亥的注意。
“父皇？”
胡亥登时喜形于色，抱着笤帚迅速跑了过去，一下扑进秦始皇怀里。
“父皇你终于来了，儿臣好想你。”
熟悉的撒娇，这才是他记忆中的胡亥，秦始皇心情有些复杂。
“数日不见，没想到你都会打扫庭院了, 还是仙子厉害啊。”
胡亥嘴一噘，正想诉说诉说自己的苦楚, 忽听魔音入耳，登时噤声。
“陛下不怪我就好。”
灵桑面色沉静，移步而来, 随即一缕幽香弥漫, 沁人心脾。
“见过仙子。”秦始皇目露恭敬, 行了一礼。
“陛下不必多礼。”灵桑含笑, 一手虚扶，一道轻盈的力量将秦始皇搀扶了起来。
秦始皇笑道：“仙子费心教导胡亥，是胡亥的荣幸, 朕怎会责怪仙子？倒是朕给仙子添麻烦了。”
灵桑道：“胡亥虽有些顽劣，但脑子很聪慧，学东西也快。以前养成那样的性子，不过因为所处环境以及所受教育有问题。”
“只要改变环境与教育方式，很容易扭转回来，他现在已经比刚来时听话多了。”
虽说胡亥有时候是故意装乖，迫于现实不得不低头，但至少也是一种进步。
十日不行就一百日，一百日不行就一千日，反正胡亥还小，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导。
胡亥低垂着透露，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还挺会揽功劳。
罢了，看在她夸赞自己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仙子言之有理，以前都是朕疏忽了。”秦始皇面露愧疚，虽说赵高和胡姬是直接引导之人，但与他的疏忽与纵容也脱不开关系。
“不说这个。”灵桑转移话题，疑惑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可是科举制度出了问题？”
二人一边说一边步入大殿，待双方落座，仙婢们奉上茶水，秦始皇才开口。
“仙子神机妙算，的确是有关科举制度。各郡报名数量超乎想象，便是咸阳城内就超过千人，这样庞大的规模，所耗费的考核试卷怕是以十万计。”
他这么一说，灵桑就明白了。
“陛下担心短时间内拿不出这么多份试题？”
秦始皇点了点头：“仙子传授造纸术，可时至今日还没有成功，即便成功，纸张没有问题，但想书写出这么多份试题也很艰难。”
“朕今日前来，便是想请教仙子，是否有快速书写试题的方法？”
灵桑微微扬起唇角，答道：“有，而且很简单。我有一法名为活字印刷术，此法简单易行，不需要仙术辅佐，寥寥数人就能在短时间内印制出大量相同的试题。”
“哦？”秦始皇不由眼前一亮，活字印刷术，不需要仙术辅佐？
他露出笑容，不愧是仙子，居然还有如此精妙易行之法。
于是灵桑让人取来纸笔，亲自将活字印刷术的方法写下来，秦始皇一看，登时出声赞叹，此法果然足够简单。
“朕这就让人将此法实施下去，科举制度能顺利通行，仙子功不可没。”
“陛下谬赞了。”
灵桑目光温和，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将后人的发明挪了过来，对于生产力落后的大秦，这绝对是一次革新。
在角落里装模作样打扫的胡亥撇了撇嘴，不愿意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几分本事，居然又为父皇贡献了什么活字印刷术。
哼，等他长大之后也要造出好多东西，让人羡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受这个女人的压迫。
他眼珠滴溜溜转动，最好将这个女人懂得的东西都学过来，到时候父皇就不用再请教这个女人，有他就够了！
胡亥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咧开嘴角，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灵桑与秦始皇的眼里。
秦始皇眉头一皱，胡亥怎么笑得像个傻子？灵桑却是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扬了扬眉。
且说秦始皇回宫之后，就将活字印刷术的事吩咐了下去，大秦有无数能工巧匠，当即着手雕刻常用汉字，为印刷试题做准备。
不出几日，造纸那边也传来好消息，第一摞纸终于新鲜出炉，送到了秦始皇的桌案上。
秦始皇满意点头，虽说这些纸相较于仙子那边的更黄更厚更粗糙，但的确比竹简方便多了。
一张纸可以书写的内容超过一份竹简，但重量还比不上一片竹简，无论书写还是收藏都极为便利。
“仙子为我大秦的书写做出了巨大改变啊。”秦始皇忍不住赞叹。
这些纸张用的原料都极其廉价，一张纸的价格可比一张绢帛便宜太多太多，完全可以大力推广。
“如今产量如何？”
蒙毅笑着答道：“由于还在尝试阶段，目前一天一夜可以生产五摞这样的纸。”
一摞纸一百张，一天一夜就是五百张，算起来还不错。
“不过，如今造纸成功，就可以扩大生产，臣的计划是先按照每日一百摞纸生产。往后继续改进，继续扩大。”
秦始皇微微颔首：“就按你说得来。现在纸张已经造出来，科举之事也该有进一步进展了。”
蒙毅道：“有关科举的具体规定臣等已经全部拟定出来，请陛下过目。”
他呈上一份绢帛，秦始皇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挑了几处不甚满意的地方，蒙毅立刻记下。
直到确认没有纰漏，秦始皇才吩咐道：“更改之后，即刻命人将此规则送往各郡县张贴告示，一月之后，举行乡试。”
“喏。”蒙毅目露振奋。
大秦已经踏出改革的步伐，谁也无法阻挡！
于是很快，三十六郡就收到了第二份有关科举制度的告示。
告示上明确列出乡试的时间，地点，考核科目，所需物品，时长等等，密密麻麻数十条。
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意味着所有报名参考的人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毕竟有部分人居住在偏远区域，便是前往当地郡守府都得数日。
这条告示一出，所有报名者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成败在此一举。
若是能通过乡试，全家就能免除徭役，哪怕无法通过会试，也绝对值了！
一时间，数万人都开始为乡试做准备，偏远地区的人很快动身启程，距离较近的则抓紧时间恶补知识，哪怕多学到一点也好。
在这样紧张热切的氛围中，被责罚劳作一个月的百官也终于看见曙光，结束了他们的噩梦。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时间，上百名官员却像是重活了一世，尝尽了酸甜苦辣，看遍了人间百态。
结束之日，有人欢呼雀跃，有人痛哭流涕，也有人茫然麻木。
相同的是，都被烈日晒得又黑又瘦，形容狼狈，宛如饿殍，哪还有半点以前的意气风发？
走出去，旁人绝对认不出这些就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文武百官。
此时，百官都整整齐齐站立在仙宫前方，心情忐忑，等待灵桑仙子训话。
一个月的责罚虽然结束，但能不能重新回去做官，还得看仙子的意思。万一仙子对他们这一个月的表现不满意，那就只能一辈子当黔首了。
“真惨啊真惨。”
仙宫前，胡亥小声嘀咕，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脸后怕。
这女人也太狠了吧，居然把一群官员变成了乞丐，偏偏还让这群人心服口服。
他算是悟了，这大秦天下得罪谁都可以，就是别得罪这个女人。
灵桑扫了他一眼，胡亥登时闭嘴，乖巧如鹌鹑。
“一月之期已到，各位大人的责罚自此结束。这一个月以来，大家都辛勤劳作，与黔首们相处和谐，以至于彻底融入。”
“为此，我深感欣慰。”
灵桑开口了，一席话让百官安心不少，仙子好像认可他们的付出了。
扶苏更是露出笑容，这段时间他学到了不少东西，都是以前在宫中绝对学不到的。
看来以后还得多多深入民间才行。
灵桑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由问道：“对于这一个月的劳作，不知尔等有何感想？”
劳作只是过程，但重要的是结果。
冯去疾登时上前一步，目露崇敬：“仙子良苦用心，老臣钦佩至极。只有真正深入民间，才知民间疾苦。”
“看似平常的一砖一瓦，一粟一粒，甚至一针一线，却需要黔首付出无数艰辛方能获得。”
“枉老臣身为右相，自诩为黔首谋福，可如今看来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惭愧啊，与其说是为黔首谋福，不如说为了维护统治者。
一个月之前，他真的知道黔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真的在意吗？
仙宫附近的黔首尚且如此艰辛，更何况偏远地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没吃没穿，下雨恐怕连觉都没地方睡。
还好为时不晚，他现在知道了，以后他一定要尽心尽力让黔首过上好日子！
有冯去疾带头，其余官员也纷纷附和，哪怕一开始不明白的，这段时间下来也彻底明白了。
当然，心里到底怎么想就不清楚了。也许回到咸阳后又会固态萌发，继续享清福。
不过那就不是灵桑需要管的了，那是秦始皇的事情。
“尔等有此心是黔首之福，大秦之福，希望尔等回去以后能时时记得这一个月的辛苦，多为黔首谋福祉。”
“谨遵仙子教诲。”百官面色一肃，齐齐躬身行礼。
灵桑一手轻抬：“不必多礼，尔等今日便可以回归咸阳城。”
“谢仙子！”
百官大喜过望，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这段时间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这样的日子以后再也不想要经历。
灵桑不再多言，双手忽然掐出一道手诀，霎时间仙宫金光大盛，继而朝着四面八方迅速蔓延，眨眼间便传递到数十里之外。
那一刻，仙宫附近劳作的黔首全都有所感应，纷纷抬头仰望，惊奇又震撼。
“嗡！”
一声轻响自虚空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众人睁大双眼，发现上空竟是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流光溢彩。
屏障出现之后，众人登时感觉到不对劲，好像连日来的疲劳正在不断消退，精神焕发。
这是什么神奇的手段，难道是仙子施展了什么仙术？
而尚在田间地里劳作的黔首更是惊呆在原地，满眼不可思议。
“快看，稻子长高了，开花了！”
“白菜也长大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成熟？”
“那边的萝卜和土豆也突然长大了。”
“仙术，一定是仙子施展了仙术！”
“……”
众人纷纷惊叹出声，一个个神色变幻莫测，忽然朝着仙宫的方向跪了下去。
“拜见仙子！”
两万多人齐声高呼，震彻天际，与虚空中的聚灵大阵交相辉映。
与此同时，无数信仰力窜入灵桑的系统之中，短短数息竟是达到上万点，这些都是没有见过仙宫降临的黔首所提供。
仙宫前，百官神色骇然，仙子究竟做了什么？那些黔首好像都疯狂了。
灵桑露出淡淡笑意，她是特意选在这个时间启动聚灵大阵并且催熟灵植的，就是不想让这些官员占到便宜，顺便将好消息带回去。
“灵植已经成熟，即刻可以收割，尔等回去后可禀报给陛下。”
作物已经成熟，那么打造一支百战之师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大秦已经组建出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全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就等着食用灵植去除杂质，以及请她帮忙提升力量。
秦始皇要开科举选拔人才，军事力量也不会放松，如此才能全面强大。
“诺。”
百官领命，这才知道仙子刚才做了什么，皆是无比震撼。
第一批灵植居然成熟了！
就在这时，胡亥忽然不声不响跑了出去，一看居然冲着东边那片田野。
灵桑微微扬眉，瞬间明白对方的目的，不由露出笑容。
一口气冲进田里的胡亥则是忐忑又期待，当看见自己种植数日的那片区域忽然变得绿油油一片，登时惊喜得睁大双眼。
他种的植物成熟了！
霎时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狂喜与满足袭上心头，胡亥喜上眉梢，第一次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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