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衣最近走路都带风。
前两日她进宫, 小凤把她跟陛下如何说话,如何跟太子争辩的事情说得细无巨细, 就连陛下当时有几根胡须都数清楚了——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数的, 但小凤坚持陛下有一百三十八根胡须。
说得如此坚定,太子妃差点喷了一口茶,失了自己的庄重。但折邵衣却能懂小凤, 她心情澎湃,道:“要是我在那里, 定然连陛下的汗珠子也数出来!”
见了陛下, 做了这般大的事情,定然要有点凭证的!一百三十八根胡子就是她做了这件事情的凭证。虽然不能被外人所知, 但是以后说起来,只要说一百三十八根胡须,便能记起这事情。
两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脑袋凑在一块, 决定要将此事记下来。
“我那天就想了,咱们这种事情,都是私下做的,哪里有人知晓, 就是写下来也不敢,不如就弄成安暗字——”
小凤期待的问,“怎么做成暗字?”
折邵衣:“很简单, 就写——长平十一年六月底, 一百三十八根胡须。其他的就不写了, 等到咱们老了, 看见这行字, 便能记起当年做的事情。”
太子妃:“……”
有何意义?
但是两个姑娘却高兴的很,太子妃看着,心里也高兴,只是她心里却有一丝疑虑,她不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就同意了。
其中还有谁帮她,又或者不是帮她,而是在做着跟她一般的事情?
她心里藏了桩事情,一时间有些走神。折邵衣见了,还当太子妃是被她们说的话勾起了伤心事,安慰道:“太子妃娘娘,若天上有神明,必然是记住了您的功德。”
旁人不知晓,那便祈求神明记得吧,这般的太子妃娘娘理应被神明爱护。
太子妃倒是被她感动了,这个小丫头,是在很虔诚的请神明来牢记她的功劳。
她笑笑,摸摸她的小脑袋,“邵衣,这只是一件小事,将来我们还会做更多更好的事情。”
折邵衣听得就想落泪。
激动的。
她回到家里之后,把脸埋在枕头里面,久久不能出声,心里又酸又涩又遗憾,她想,她就要沦陷了。
太子妃娘娘明明没有说任何要求她办事的话,明明那般的温柔,但她就是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拉着往前走。
她想,要是下回太子妃再让她做事情,她可能不会拒绝了。
她好羡慕小凤参与了进去。
折邵衣在床上滚了又滚,最后滚到了半夜才堪堪睡去。但是她白日里醒来,依旧走路带风。
就好像她做了这事情一般。
澹台老夫人见了她这般模样,笑着道:“倒是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折邵衣如今跟澹台老夫人熟悉了,也敢开玩笑,“——本就不小了,也就只有先生觉得我小。”
然后凑过去,挨着她,“先生,您说……要是我将来把你的花卖掉,怎么样?”
澹台老夫人:“你要是能卖,便去卖。”
折邵衣眼睛亮起来,她从先生这句话里就知道了,先生是支持她卖花的。
也是,先生如此开明。她便觉得很幸福,人生路上,有了太子妃,小凤,先生,她们理解自己,可谓是志同道合。
人生难得有知己。
她便跟先生道:“中午我们喝几杯吧?”
澹台老夫人最是能喝酒的,喝酒就要喝烈酒,但是折邵衣可喝不了,便喝清酒,清清浅浅,但这清酒极为香甜,虽然不醉人,但喝多了还是有些晕乎。等沈怀楠来接的时候,都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澹台老夫人拿一把扇子轻轻摇,悠闲自在的很,“她喝不了酒,以后可别喝了。”
沈怀楠低头,将人背在身上,“是,我以后一定看好了她。”
澹台思正来,见了他背着折邵衣走,摇摇头,“这般折腾做什么,先让她在这里歇息一会吧,你随我来,我今日有些事情要你做。”
磨了这么久的性子,是该要教些东西了,难不成一直搬书晒书啊?
沈怀楠没想到澹台思正会这般和颜悦色的对自己,他连忙哎了一声,将折邵衣背进厢房里面放着,然后走到书房里面,就见澹台思正在写东西。
他过去,问:“老大人,我能帮你什么?”
澹台思正丢下笔,道:“我闲着无事,正在整理多年前的一桩案子,想从头到尾全部把当年的事情写下来,记录在册,你帮着我整理一些文章和经过便好。”
沈怀楠心就咚咚咚的跳起来。虽然不知晓为什么,但是他又不是傻子,这是澹台老大人在抬举自己。
沈怀楠才不管这背后有什么阴谋阳谋的,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了一个机会,一丝亮光,那就要往外面钻才行。
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走了过去,躬身向澹台思正行了一个学生礼,道:“学生愿意代劳。”
澹台思正啧了一声,觉得他顺杆子倒是爬得快,也没有纠正人,便把一封折子丢给他看。
沈怀楠连忙伸出手接过折子,打开一看,脑海里面一阵眩晕。
这是先帝批改过的折子!
沈怀楠甚至呼吸有些困难,他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拿着折子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打开。
先去看先帝批改的话,没有文绉绉,而是十分直白,写着:放屁。
一看就知道在骂人。
沈怀楠便马上从头开始看折子,想看看澹台思正老大人到底写了什么,才得先帝这般两个字。
看完了,却觉得先帝只骂放屁两个字,实在是骂得轻。
他好奇的问,“您为什么要在折子里面求陛下将三千后宫佳丽都散掉,只留太后一人呢?”
这不是奔着找骂去的吗?
澹台思正:“当年先帝未曾逝去,如今的陛下还是太子,我是太子提拔的人,虽然也得先帝喜欢,但太子惹怒陛下事,还是要受些白眼的。”
他又将几本折子递给沈怀楠,“你看看这几本。”
沈怀楠便立马开始看。第一本折子是一个叫做亭梅的人写的,他署名是礼部侍郎。上面写着诋毁太子的话,说是太子强夺臣妻,导致臣妻而亡,实在是不堪为一国太子。
其他几封折子也一样,都是弹劾太子的。
澹台思正,“你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怀楠便把几本折子合起来看了看,道:“应当是彼时还是太子的陛下遭了诬陷,惹来众人的弹劾,您身为太子的心腹,便给太子上书澄清。”
“只是——您为何要让先帝遣散后宫呢?”
澹台思正笑着道:“这便要你自己去查了。”
沈怀楠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马上就把这事情先放下了,而是分析起其他的事情。
比如说,这事情如此遭到人的弹劾,应该闹得沸沸扬扬才是,为什么现在听不到一点消息?
还有啊,这几位大人明显都不在京都了,不然看他们的官职,他也该听过名字。
要么调任走了,要么就是……
他背后打了个寒颤,问,“这几位大人……他们如今如何?”
澹台思正就笑了,“在地府里面,应该过得可以吧?毕竟是我亲自监察斩首的,想来,还在阎王爷面前说我的坏话。”
沈怀楠又打了个寒颤。
他就知道,应该都死了。
澹台思正把折子都收回来,摆好,“少年人,不该问的你别问,今日这案子我要抄录在册,我说,你写,不懂的你想知道,便自己去查。”
他胡子吹起来,罕见的笑了笑,“你查到的,理解了,才是你自己的。我如今说,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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