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楚楚亦心情复杂:不管是谢涯知、张采书也好,还是最近的星移,明明是她先来的。秋知意初来万剑宗的时候也是她陪着她的,共患魔难也是,虽然只是她单方面被秋知意所救。
为什么秋知意不和她交好呢。
殷楚楚摸了摸刘海遮掩下额角的疤痕,这是她给自己留下的警告,半生不熟柚子般酸苦的感觉从心脏开始蔓延,流到她的全身。
结界内。
即使星移这样说了,那个宗门的人依旧警惕地看着秋知意等人。
星移开始一板一眼地介绍:“这是秋知意,这是‘破命门’。”
秋知意意外地看到破命门的人在听到她的名字后完全放松下来,倒不是秋知意过于自谦,她真不觉得自己的名声会盛到了一个小宗门的人在听到了之后会完全放松警惕下来的地步。
“好名字。”她赞叹道,并非恭维,无论是她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在破命,这是发自内心的共鸣。
谢涯知摇摇扇子,颇为煞风景地问:“我留在这里没关系吗?什么消息我都会跟师尊和神悦大师姐说的哦。”
张采书也跟着点点头。
云翳也道:“我也会跟云止戈说的。”
星移看向秋知意,红色的瞳孔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流动的水晶,分外真诚:“无妨,因为是你信任的人。”
破命门的人也跟着点点头。
秋知意啼笑皆非地指着她自己:“我?虽然不知道星移师姐和你们为何如此信我,但还是多谢了。”
秋知意的明心道虽不能精准地猜出人内心的心理活动,但对人基本情绪的识别还是绰绰有余。正如此时,秋知意感受到的是纯粹的信任。
她虽不赞同这种未与别人接触过就先行判断一个人可信或不可信的做法,但到底受益者是她,也不好泼她们冷水,否则也显得太过不知所谓了。只是还是要提醒一下,搞得她好像是什么玩弄人心的骗子一样了。
“虽然我自认人品算是很好啦,但下次还是与人接触后再判断可信不可信比较合适,只有自己亲身经历和判断的才最准确。”
破命门相互对视了一下,似乎在她这番话中对她的性格又有了新的好方向的解读。
小女孩从她的师姐身后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看着秋知意一行人,被谢涯知捕捉到眼神并丢了一个wink,她又抓着师姐的衣摆迅速缩了回去,再自以为悄咪咪地探出头来看向云翳,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
陈弃也就是破命门的大师姐得到星移允准后也不遮掩,她直接问道:“我们想问,青冥道子此番是否会前来,若是前来,请师姐替我们表示谢意。”
说罢,她就带着一堆恋恋不舍的小尾巴转身离开。
星移倒是难得寒暄了一下:“就你们来吗?你们宗主呢?”
小姑娘转过头来脆生生道:“顾图南他有事没有来!疼!”
陈弃收回打在小女孩额头上的手,声音难得有些严肃:“不要叫宗主的名字!”
修者的记忆绝对算不上差,若她没记错的话,在春城的时候,倚白还因为天机阁道子的身份对青冥颇为不屑,不想过了一年她的徒弟或者说她竟然似乎和青冥已经颇为熟识。
当然,也可能一年前只是表现得不认识而已。毕竟不管是倚白还是青冥,对天机阁都没有什么正面印象。
虽然与青冥并未见过几面,甚至青冥每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都过分病弱,但秋知意就是知道,他必定不是这种任人取血还坐以待毙的性格。
大抵是同类人吧,以至于她一反常态冷眼旁观,颇有些迁怒的情绪在其中。
若他无法挣脱,那便只能算他无能了。
秋知意垂下眼睫,遮掩了眼中的情绪。突然,手中传来软软暖暖的触感,秋知意低下头去,云翳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对她笑了笑。
秋知意逗猫似地摸着云翳的头,之前的情绪如扎破气球般散去:“多谢云翳师兄。”
云翳满足得眯上了眼睛。
张采书看着云翳的样子,自然垂落的手稍微动了动,她移开眼睛。
话已说完,星移撤开隔音罩,此时本应是夏季,但浮梦岛地处高空,丝毫未沾染上夏季的燥热,反倒有一丝寒凉。
这对于修为高的弟子自是不算什么,但前来接引的白衣弟子不会是高修为,浮梦岛的衣服又是衣袂飘飘的白色纱衣,仙是仙,冻人也是真冻人。
隔音罩施加的时间大抵一盏茶的功夫,秋知意却惊讶地发现白衣弟子心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一丝一毫的埋怨都没有。
就像是物品一样,到也不是说秋知意喜欢被人埋怨或是喜欢将人往恶意揣测,但十来个弟子中无一人有情绪波动这就很有问题了。
张采书手指微动,似要挽留住留在手间的白云,却徒留下湿漉漉的冰冷。
她抬头看向远方,低声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1”
玄铁扇在谢涯知手中转了个圈,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料,扇面早已换成了山水画,仙气仿若要从扇面中溢出来。
“啪”地一声,仙气又被封印在冰冷锋锐的玄铁扇柄中。
“浮梦岛啊,景美、隐匿、人也仙气十足,”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可真真是话本子中的仙人之处。”
白衣弟子充耳不闻,继续无波无澜道:“请随我来。”
“我想再看看,不用跟来。”
星移开口道。
白衣弟子充耳不闻,分成两拨,一拨给秋知意等人带路,一拨跟在星移身后。
星移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但也随她们去。
浮梦岛虽与世隔绝但消息却灵通,万剑宗与鬼阁交好房间便安置得相近,秋知意与秦思远之前的事情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两宗后来似乎还因此加深了交流,但谁知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以防万一,清流剑派与万剑宗便隔了老远。
反倒在两个宗门周围分别安排了分外心平气和的普陀寺和充满毛茸茸治愈光环的兽宗。
不过与兽宗中的诸多治愈毛茸茸对应的,是兽宗许多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肩能扛山的锻体修士。
若只是肌肉流畅也很美观,但有些修士过分追求肌肉反倒十分幻灭,就连毛茸茸都无法治愈的幻灭。
秋知意等人被白衣弟子引到万剑宗的住所时,正逢隔壁兽宗的人准备出门。
铁锈红衣的女子坐在一只懒洋洋的白色老虎背上,见到秋知意等人友善地点点头:“我是盛昆玉,兽宗大弟子,请多指教。”
秋知意还没来得及回应,老虎就已经带着人任性地离开。
她看着盛昆玉走远的背影,感叹道:“昆山片玉2?好名字。”
秋知意也只是无意感叹一句,说完便与盛昆玉反向而行,并未注意到盛昆玉在她解析她的名字时陡然僵直的脊背。
白衣弟子在一行人与盛昆玉碰面的时候就已经悄然退下,谢涯知将飘到他眼前的云雾扇走,只露出一双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眼睛,对着云翳调皮地眨了眨,被云翳恶寒地躲开。
“之前我就想说了,浮梦岛的环境真的很适合做坏事啊,不管是封闭性还是保密性来说。”谢涯知的声音透过玄铁扇传来,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张采书抿唇,思索片刻,亦跟着道:“还有人,也很奇怪。”
云翳适时提醒:“星移。”
确实,同样是没有情绪波动,星移看上去只觉得如同白纸,带着不染世俗的纯稚;而秋知意之前所见的弟子仿若漆黑的雨夜,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一切视线乃至声音都给吞噬,只让人觉得无比压抑。
江晚宁适时走出门来,她想要拉住秋知意的手,被秋知意侧身躲开。
江晚宁的手僵住一瞬,随后自然向上拨弄了一下头发,她笑道:“师姐,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们好久啦。”
她做了个交叉抚摸手臂的动作,活泼地原地蹦了蹦,似是在热身:“好冷啊,不过我们已经把房子挑完了哦,师姐只能住剩下的房子了。”
话音刚落,她对着秋知意等人吐了吐舌头。
秋知意感到一阵恶寒,江晚宁又搞什么幺蛾子?
自上次被江晚宁模仿了穿着之后,她与江晚宁也并未见过几次面,寥寥数次也只是双方远远点头示意,然后相向而去。
秋知意倒是不至于利用师姐的身份对她做什么,至少目前江晚宁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只是难免膈应。
她向后看去,瞬间了然,连石青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拍了拍秋知意的肩膀:“回来啦?晚宁做得不错,都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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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蓝衣的女子从水牢中抬起头来,魔气在她周围缠绕,她却分毫不受魔气沾染。
结界外的弟子终于厮杀完毕,承受不住自己身上背负的性命,化作被魔气驱使的没有理智的怪物。
“噗。”
是锐器入肉的声音。
怪物被杀死,化为更为深重的魔气。
蓝衣女子的眼上覆盖着轻薄的白纱,白纱垂落到水牢中,拉直成一条长长的白线。
“我还没有入魔,失望吗?”
盛绮细细端详着苏蕤兮,神识化作实质扣住她的下颚,以一种十分惬意的掌控者姿态闲聊道:“雪拒霜要和万剑宗的弟子比试了。她叫秋知意。”
“哈。”
白衣女子身旁同样被锁住四肢的白猫哈着气站起身来,猫毛竖立,仿若随时都可以脱体而出射向盛绮。
“见雪。”
苏蕤兮淡淡地叫了一声,虽身处漆黑的水牢中,她却一尘不染。
白猫身上的毛依旧警惕地竖立,只是杀意却淡下许多。
盛绮又想起苏蕤兮被关押数十年的事情,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她是刚入道便能筑基并掌握剑意的天才,以金丹反杀元婴修士,如今入道不过六七年,便已然元婴了。”
苏蕤兮却并不着急:“你想要我生气吗?她死不了的,这就够了。”
不管盛绮是真的视盛明月为掌上明珠还是故作此姿态,她都需要雪拒霜活到盛明月可以换灵根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雪拒霜一定不会死。苏蕤兮若是着急,反而中了盛绮的计。她打了个哈欠,白布下一黑一白的瞳孔被细密的睫毛敛住。
盛绮“啧”了一声,无趣地离开。
“你身后的那位想必视秋知意为大敌,想必我在他那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了吧,盛绮,你呢?”
自然是无用即可丢弃的工具。
盛绮冷下脸来,她虽不知为何那人要让雪拒霜与秋知意对战,却也知道他必定是想要通过雪拒霜来限制苏蕤兮。
一个化神,一个元婴,竟也值得他如此重视。
嗤。
盛绮在心中嗤笑,摸了摸头顶的簪子。
秋后蚂蚱罢了,且再看他多表演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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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岛地广人稀,给万剑宗安排的居所足够再来好几波万剑宗。
在白衣弟子的坚持跟随下,秋知意带着外衣拎着酌月打算找片空地对月小酌。
浮梦岛是一座天空之岛,月色极为美丽,就这样看着,仿若随时可以将悬月拥入怀中。
冰凉的扇子贴近。
秋知意有所预料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带着笑脸面具的脸3。
她瞳孔紧缩,口中无声吐出两个字。
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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