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屋里只剩下夕岚和萧含章两个人。
好一阵的安静。
萧含章唇齿禁闭,眼光沉寂发冷,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大氅里双拳紧握,他在强行控制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一日前曹康飞鸽传给他消息:说王妃命他去寿和县请郎中。
萧含章猜测夕岚定是身体不舒服,府里可能有人按捺不住,趁他不在对夕岚和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想到这里,他心急如焚,立马往回赶。
连赶了一天一夜回到府上,萧含章却看见夕岚正在对着另外一个男人搔首弄姿。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吃醋了。
他刚才直想把那个男人立马拉出去乱刀砍死,理智却让他先问清情况再慢慢处、置。
而现在,萧含章又看见自己的王妃,还不安分,明明坐在她身旁的是自己,她却视而不见,急乎乎地一眼一眼瞥着门外,本来已经压住的怒火,登时窜出几丈,撩得他五脏俱焚。
但面上,他却仍然强装着镇定威严,王者的仪态没有丝毫撼动。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审问道,“哪里找来的野郎中?”
夕岚听着这话仿佛是在质问她:哪来的野男人。
她回过头来,瞅了一眼旁边这个似乎是抽了风的男人。
他今日发丝有些凌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时刻神采盎然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即使是有些疲倦,但是也压不住他盛怒的火,夕岚感觉自己要被萧含章眼里的怒火灼伤了。
“善解天下奇毒的神医卫青玄。”
说完,夕岚懒得多看萧含章一眼,心里更是厌弃地想: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她好不容易调查到一些眉目,他回来岂不是捣乱。
本来,把念春中毒、府内郎中无法解毒的消息透露点去老夫人那里,顺理成章地衬托出卫青玄医术高超,把卫青玄引荐进来。
毕竟老夫人比萧含章好说服多了,疑心病也没那么重。
自己的毒解了后,慢慢地顺藤摸瓜查清楚背后的人是谁。如果自己能处理就处理掉,处理不了,就等萧含章狩猎回来,扔给他处理。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解决,谁知道,萧含章偏偏早回来了,还回来的那么早,完全搅乱了她的计划。
转念又一想,肯定是因为萧慧骑马自己跑出去,他挂念妹妹,心急如焚回来,说不定还要质问她呢。
“在想什么!”
夕岚正在走神,被萧含章一喝吓得一哆嗦,没好气地回了句,“没想什么,您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萧含章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这个心不在焉的女人。
萧含章的怒目以待现在完全吓不住夕岚了。
她坚决地回望了回去,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一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担心郡主,我是用了曹康,但让他当马夫也是你同意的。”
见萧含章仍不改色,又补充道,“郡主虽然自己一个人骑马跑出府去,但是曹康也紧跟着追出去了,府里也派了人出去找。曹康这个人我看着还算靠得住,你不必太过担心。”
夕岚说话的语气让萧含章感觉十分不舒服,那语气明显在嫌弃自己。萧含章沉下脸来,“我知道。”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收到了萧慧闹脾气跑出府的传信,在踏进府门前,也收到了曹康找到萧慧的消息。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过来替我宽衣。”萧含章还一直披着大氅,屋里本就热,又被夕岚气着,如今感觉格外地热。
夕岚听到这话,又看见萧含章站在那里摆出一副王爷做派,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他难道没有听见卫青玄刚才的话嘛!
她和翊儿现在很危险。他不让卫青玄快点帮自己解毒也就罢了,还使唤自己。
所以,夕岚随意丢了一句话过去,“我肚子不舒服,让念春进来给您宽衣。”
萧含章被夕岚激得怒火外溢:“本王的话现在都不管用了嘛!”
“管用,只是世子要要紧。”夕岚说得平淡,却让萧含章无法反驳。
他使劲拉扯下大氅扔在一旁,复又坐下,埋怨夕岚,“那个江湖郎中如何信得?堂堂昱王府王妃,身体不舒服沦落到讳疾忌医的境地!传出去不怕招人笑话。”
呵!夕岚心里冷笑。
“只怕招人笑话的不是讳疾忌医,而是府里混入了旁人,想要谋害王妃世子,您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你说什么!”
夕岚尽量长话短说,先抛出了药枕的事情探探底,“赵婉儿前几天送给我一个药枕,里面全是安神助眠的药,本来是极好的。但是我枕着却噩梦连连。我心存疑惑,拿出去随便找个药铺看看草药,就发现琥珀上浸上了天星南的毒,府里的郎中可是太医,他却看不出来。不仅如此,他还想畏罪潜逃,已经被我关在他的院子里了。”
夕岚说得极快,少了几次换气,以至于说完后重重地呼吸了几口,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为了让事情听着更有说服力,她没有说直接拿去让徐掌柜看的。
萧含章听了这些话,眼里的墨色一层层加重,那不是单纯的冷,却是暗藏着狠厉的刀锋。
夕岚见萧含章沉吟不语,知道他肯定也有了些察觉,缓了几口后,按照计划好的说辞,乘胜追击,“太医院的太医我是信不过了。正巧念春误食了毒,请了卫青玄来解,我看着他有些厉害本事,也让他给我把脉,这才知道我居然也中了毒,而且不仅中了天星南的毒。”
夕岚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缓下来了,她在留给萧含章反应的时间。
边说,她还目不转睛地观察萧含章听到这些话的表情,只见他面色阴沉,眼底的狠厉已经被深不见底的漆黑寒潭淹没。
“您如果不信,可以另外找个信得过的郎中过来为我看诊。”
说完这话,夕岚收了声,因为她看到萧含章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谋算,她知道萧含章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果不其然,萧含章回道,“好。”
他命夜羽去请郎中。
念春趁着夜羽进屋的机会也跟了进来,但站在那里偷偷瞥着萧含章,进退两难的望着夕岚。
夕岚知道肯定是派人查倩娘身世的人回信了,她心领神会。
“我去趟净室。”夕岚站起身来,示意念春扶着她。
等走到了净室,念春才悄悄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夕岚,“王妃,您让我去打听二爷买倩夫人那天是与谁一起喝的酒,刚才回了话,是吏部侍郎的弟弟。”
吏部侍郎?!夕岚想起中秋宴上,吏部侍郎夫人王氏过来跟她过分亲近的那些聊天。
“还打听到,倩娘本来是要送给王爷的,却被二爷看上要了去。”
“吏部侍郎。”夕岚嘴角勾起了笑,这不就是王氏说的拿住自家男人的法子。
只是送的不是我的人,而是她的人。不仅如此,还要通过倩娘的手害我。
吏部侍郎背后实际的主子是丞相,那这么看来,是丞相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个笑面虎,夕岚暗骂,中秋宴上还过来祝贺,想讨杯喜酒,反手却用这么下作的法子对付王爷,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而且,还能让离间王爷和皇上现在对付他的联盟。
丞相的女儿皇后现在没孩子,这是也不想让自己有孩子啊!
幸亏上一世我们母子俩福大命大。
夕岚气得牙痒痒,平复了好长时间,约么两盏茶的功夫才从净室里走出来。
出来看着萧含章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上拿着茶盖,一下下拨弄着碗里的茶沫。
相处久了,夕岚知道这时萧含章心里又不知道在谋划着怎么去对付人了。
夕岚没有打扰他,缓缓地走到刚才的位子上坐下。
没一会,夜羽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扯着气喘吁吁的老郎中走了进来。
老郎中布衣打扮,进门后见到萧含章,眼里泛泪,面露喜色,跪倒在地,“参见小王爷。”
“老伯快起。”萧含章紧走两步扶起他。
夕岚鲜少见萧含章对人如此,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老郎中。
老郎中也看了过来,“这位便是王妃吧!王妃端庄贵气,如今又怀了小世子,老王爷在天也会乐得哈哈大笑的。”
萧含章顺着老郎中的目光,平淡地在夕岚脸上和肚子上扫了一圈,又回头对老郎中客套:“您当年跟着父王征战沙场,几次救父王于危难之中,本应安享晚年,却不想如今还要劳动您。”
老郎中一听,又行了军礼,“王爷和小王爷对老奴的恩重于泰山,要老奴这条命都在所不惜。”
“老伯言重。”萧含章再次扶起他。
“老伯,今日来是让你诊断王妃的身体是否安康。”萧含章坐了个请的手势。
老郎中一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去拿脉枕。
夜羽早已搬来凳子让老郎中坐下。
老郎中把脉把得尤为仔细,左手右手皆把了一遍,又问了许多夕岚的感觉。
夕岚也不再顾及萧含章,把前前后后自己不舒服的地方一一和老郎中说了,但是隐去了琥珀上有天星南的毒。
但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熏香的事情。
萧含章听到夕岚对他还有所隐瞒,眼里像是要立马射出刀子来。
夕岚却完全不去理会萧含章,甚至自始至终都没看萧含章一眼。
老郎中检查完药枕和熏香回来后,“小王爷,药枕里确实有毒,琥珀上被浸了天星南的毒汁。只是……”
说到这里,老郎中再次军礼跪下,“小王爷恕罪,老奴没用。从脉象上看王妃还中了其他毒,但是此毒罕见,老奴也未曾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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