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见朱槿吐血,刚才看好戏的神情瞬时消失,甚至站了起来,夕岚两世里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皇上慌张的模样。
“怎么回事!”皇上问道。
除了皇上,太后也焦急得厉害,“太医去看了吗?怎么会突然吐血?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内侍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把太后急得跺脚,“你这个奴才,嘴是白长的!赶快扶我去看看。”
太后匆匆走了,皇上也坐不住,即刻就要摆驾去永和宫里,瞧瞧朱槿。
临走前,瞥见跪在地上的宫婢,更似火上浇油:“把这个宫婢关起来严加审讯。萧洪,把她的家人全部扣押起来,一个个审,审不出你们提头来见。”
刑部侍郎和禁军首领领了命,把宫婢连拖带拽弄出了门,宫婢听见皇上抓了她的家人,哭喊着,“冤枉”,“都是昱王妃指使我的”,“不要抓我的家人。”
最后,嘴被堵住了,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
皇上揉了揉额头,“都散了吧。今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一个字,否则,格杀勿论。”
大家唯唯诺诺行了礼,静悄悄地离席,夕岚没招呼萧含章,也跟着人流往外走,这是非地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昱王和昱王妃留下。”
夕岚听到皇上的话泄了气,本想假装看不见、听不见,门口的侍卫也是眼尖的,立马拦住了夕岚。
夕岚没有办法,为了护着肚子里的翊儿平安,回身找萧含章,这个时候也只有在他身边才算安全。
刚走两步,正巧碰见萧含章和皇上迎面走来。
路过夕岚面前时,萧含章脚步没停,只是低语道,“走。”
这命令式的言简意赅的语气是萧含章惯用的,也是夕岚最为厌烦的。
负气道,“我累了,走不动。”
萧含章脚步一顿,驻足回望着她,想到她已经不是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不言不语的乖巧王妃。
况且,她现在有孕在身,今晚折腾了那么久,累也正常。
“我扶你。”萧含章看见皇上走远,第一次主动说道。
放在以前,萧含章这一举动无疑能让夕岚感恩戴德许久,但现在,她只觉得这是应该的。
他这样无非是圆了外场的场面,也害怕自己的宝贝世子出事,反正是与自己无关的。夕岚气愤地想。
她抬起右胳膊,让萧含章扶着,身体半靠在他身上,毫不客气地享受着萧含章难得的关照。
他俩走得极慢。眼看与火急火燎的皇上,以及紧跟其后的皇后拉的距离越来越远。
走了一段路,夕岚感觉到萧含章扶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发紧。她这才发现萧含章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薄薄一层汗。
难道是毒发作了?
夕岚正要问,阴魂不散的丞相晃悠到夕岚旁边,“昱王妃现在身子重,走夜路可要小心啊。”
夕岚:“不劳丞相费心,丞相才是,少走夜路保平安。”
小心恶事做多了,有人收拾你。
“哈哈哈哈哈。”丞相缕着胡须笑道,“没想到昱王娶的王妃说话如此有意思。老夫身骨硬朗、脚下灵便,走这夜路不费吹灰之力。”
夕岚还想回嘴,萧含章扯了扯她的胳膊,“丞相此言甚是,内人身子重走的慢,不耽误丞相脚步,请丞相自便。”
“那老夫先走一步。”丞相很快赶上了前面的皇上皇后。
丞相走远后,夕岚埋怨萧含章,“你为什么不让我怼他?我心里气着呢!”
回应夕岚的却是一口黑血。
夕岚赶忙扶住他,靠到不远处的墙边,“您怎么了?黑血……我就说那杯酒有毒,这笔账迟早要好好跟他算算。”
萧含章伸手抹去嘴角的残血,语气虽然虚了不少,但仍是不善,“逞什么口舌之快!”
夕岚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逞口舌之快,他处处针对你、打压你,甚至想除掉你,还不让我说了。”
“住口。”萧含章喝道,他挥手让宫女内侍和禁军退后几步,才压低声音问,“你是从哪里听说丞相针对我、除掉我!在皇宫里肆无忌惮信口胡言。”
“我哪里胡言?不说这杯毒酒,刚才在殿上他就处处偏袒宫婢,我之前中毒的事情也是他所为,还有西境大将军人选……皇帝想拉拢你对付他,只要与他沾边的都让你冲在前面,没少受丞相明枪暗算,最后还不是兔死狗烹。”
夕岚被萧含章冷冷的训人语气一激,不管不顾起来,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的话全部抖擞了出来。
看见萧含章一寸一寸簇起的眉头,还有眼神里越发深邃的精光,像是要看穿自己的一切,让自己无从遁形一般,夕岚又有些后悔了。
刚才那些话,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哪些是萧含章同她讲过的,哪些不是,更没把这一世还没发生的遮掩住。
夕岚被看得心虚,赶忙别过眼神去,又偷偷地瞥着萧含章,看他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连忙找话说。
“王爷,您这么看着我干嘛?看得我心里害怕极了。”
见萧含章不为所动,夕岚“哎呦”一声,捂着肚子。
萧含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萧含章眼底的担心尽收眼底,夕岚“嘿嘿”一笑,“无碍,他踢了我一下。”
“胡闹,我看你越发没有规矩。”萧含章阴沉着脸,“这种事情也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
“是我思虑不周。”夕岚自知说得太多,没做太多辩驳,而是回了句更有用的话,“我只是担心你,毕竟夫妻一体。”
萧含章被如此□□裸的关心弄得不自在,板着脸嘱咐道,“不管什么理由,朝堂之事都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评头论足的!”
说完拂袖而去,夕岚则被侍女扶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走了些时候,夕岚“追”上了萧含章。
夕岚往萧含章身上靠,萧含章顺势又扶住了夕岚。
夕岚拿出一个解毒丸塞给了萧含章,推了推让他快点吃掉。
萧含章“乖巧”地咽下,“我刚才已经把毒逼出了大半,无碍。”
夕岚本想再关心萧含章几句,却感觉到萧含章有些着急了,步伐加快了些,本来姣好的心情,顿时又十分不悦。
“您如果着急,不必迁就我,我自己走也是一样的。”
萧含章不允。
“为什么呀?你明明很着急。”夕岚知道为什么,但她想让萧含章明明白白说出来。
萧含章:“宫里今夜不安稳,你自己一人走我不放心。”
夕岚心里喜了一下,心道:这样把话都说出来不是挺好嘛!干嘛非要说一字半句,藏着掖着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夕岚见好就收,把话圆了,“谢王爷今夜体恤。”
一路无话,萧含章被磨得没什么性子,慢慢悠悠地陪夕岚“散步”。
“珰、珰、珰。”
远处梆子的声音响起。
夕岚停下脚步,恭敬行礼道,“王爷,子夜到了。祝您新春万安。”
“嗯。”萧含章程式化应道。
夕岚不罢休,伸手道,“王爷,子夜可不是’嗯’一声就能蒙混过关的,押岁钱呢?”
萧含章不可置信地看着夕岚,看见她眼里的促狭一闪而过,看见她满心欢喜的期待,叹气道,“回府给你。”
夕岚也没再纠缠,给了萧含章台阶下,“看来王爷已经准备了。”
“赶快走吧!”萧含章恨不得抱起夕岚赶上队伍。
夕岚鄙夷萧含章为了赶上朱槿的大戏眼巴巴的样子。他对自己这位青梅竹马还真是上心,想在旁边帮衬着她,朱槿却未必领情。
当夕岚和萧含章终于赶到永和宫,正看见朱槿侧靠在太后身上,脸色煞白,嘴角挂了血,皇上、皇后、太医在床边呼啦啦站了一堆。
萧含章把夕岚安置到人少的角落,正要凑上前去,夕岚拽住了他的衣角,“我怕。你去凑什么热闹,等一会有了结果也不迟。”
萧含章低头看着夕岚,眉头皱了又皱,也没再坚持,静静站在夕岚身旁。
其实是因为夕岚不放手,萧含章顾及面子不敢硬扯。
皇上:“都是些没用的,姜太医,你给朱槿姑娘把脉。”
姜太医就是之前一直去给夕岚请脉的那个人。皇上点名让他把脉,一副极其信任他的样子。
姜太医碎步跑到床前,毕恭毕敬地把了片刻,又用银针探了朱槿吐出的血,又闻又看,折腾了好一会,才回禀皇上。
“皇上,朱槿姑娘中了毒。”
“中毒?!”皇上、太后异口同声。
皇上:“是什么毒?”
姜太医:“此毒来自西域,名为胭脂红。用量少时昏昏沉沉,日渐消瘦,但用量多时,便会心悸吐血,重则昏迷不醒。”
“胭脂红!”皇上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扫了一眼丞相,最后定格在萧含章身上,“这个毒听着甚是耳熟,昱王,你说昱王妃之前也中了毒,是什么毒?”
萧含章听见皇上问话,往前迈了两步,回道,“启禀皇上,内人中的毒也是这个胭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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