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仍在狂奔出不知道多久,拉着马车横冲直撞,官道上打了弯,马却没有拐弯,直着冲进树林间的小路上。
夕岚跪坐在马车里,混乱和害怕的思绪里已经有一丝清醒,她掏出自己身上的一个药瓶打开,把里面的药粉撒到自己身上一些,又在念春、奶娘身上分别洒了一点,最后把剩下的药瓶直接塞到翊儿怀里。
“这是追踪香。”夕岚边鼓捣边解释,“上次去群芳楼后,卫青玄特意改良过的,府里有几只狗子能闻出味道,我们带在身上。”
念春忧心,“外面那么大的雨,这点药粉也会被冲刷干净吧?”
“没事。卫青玄说过这个药粉即使遇水,香味也不会消散。他制的东西总没错。”
马车颠簸得厉害,夕岚他们坐在车里东倒西歪。几个大人重重地搂在一起,念春护着夕岚和翊儿,奶娘也护着翊儿,翊儿在夕岚怀里,里里外外被包了三层,索性没有伤到他。
只是,翊儿被吓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哇哇”得哭,现在只能使劲抱着娘亲害怕。
马车颠簸了不知道多久,越来越厉害,直到,马车像被旁边的树木卡住了。
拉车的马仍在撕扯狂奔,因为屁股上的簪子仍然扎在那里,它一直吃痛,像是发了狂一样,不停地蹦哒。
马车被卡住动弹不得,念春又急又怕,“王妃,王妃,车子不动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们会追来的。”
夕岚把翊儿塞到奶娘怀里,往车下挪动,“我去看看。”
念春拉住她,“王妃,您别去,别去,我去看看。”
被塞到奶娘怀里的翊儿也害怕地挣脱着,叫着“娘亲”。奶娘使劲拽着他,仿佛翊儿是她的保命符一般,牢牢地抓住不放手。
“王妃,伞,伞。”念春突然又想起外面下着大雨,让夕岚打个伞。可是,她来回看了好几圈,也没见伞的踪迹,她才记起来他们没有带伞。
夕岚哪里顾得上车里的撕扯和喊叫,更顾不上外面是不是大雨磅礴,她跳下车,下车落地时,脚踩到一处泥坑的边缘,崴了一下,索性不是特别疼。
刚跳下车,夕岚浑身上下就被大雨淋了个透,甚至,她的视线因为雨水的冲刷,有些看不清楚。
她眯着眼睛,到马车左边检查了一下马车的情况,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慌忙马车右边,裙摆已经被污泥拖得很沉,但她也顾不上这些,一只手拉起了裙摆。
两侧的车轮子正好被树卡住,死死得卡在那里,又因为马使劲往前拉,导致了马车卡得更紧。
夕岚使劲推着马车,又用力试图撼动那棵井口粗的树,犹如蚂蚁撼树,马车根本无法拖出来。
她实在不想,这么大的雨,她不想翊儿被淋到,但现在看也没有办法了。
“翊儿,下车,娘亲抱。”夕岚趴在马车门边朝车内张开双手。
奶娘抱着翊儿没放:“王妃,这么大的雨,小世子淋坏了怎么办?”
夕岚本就看着追兵将近有些烦躁,“不想死的就赶紧下车跑。”
奶娘听到这话浑身一颤,手上的力道减轻,翊儿跑了出去,他不知道下雨什么的,只知道要和娘亲在一起就安心。
念春也早就动身下了车,奶娘慢慢吞吞也跟着下来,路过仍在嘶鸣不已的马,又看见马屁股上的簪子,拔下来塞到自己怀里。
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往前跑。她们谁都没大出过城,不知道这是哪里,也搞不清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往前奔,好似只有往前奔就能躲避危险。
他们身后不远处,宫婢带着护院也陆陆续续追到了马车停下的位置。
宫婢推开车门看见车内预料之内的没有人,怒意更盛,“四处找,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必须给我揪出来。要活的。”
她身边一个护院凑过来,贼笑道,“几个娘们麻烦得很,不如直接做了,提着脑袋回去领赏。”
“你懂什么!”宫婢喝道,“主子留着她们还有用。只要他们在我们手上,昱王就不得不就范,杀了昱王,这几个人要杀要剐,还不是凭我们喜欢。”
她知道这些人的德性,八成是见色起意,严令道,“把人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尤其是昱王妃和小世子,少一根毫毛,你们不仅拿不到赏,也得给她们陪葬。”
说罢,宫婢和护院分几个方向,一点点朝夕岚她们追去。
夕岚她们因为马车狂奔的原因,虽然甩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她们的脚程怎么比得上壮丁汉子,再加上她们还抱着一个孩子,很快都气喘吁吁。
念春:“王妃,我抱一会小世子,您这样太累了。”
翊儿死扒在娘亲身上不愿意下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安全感,除了娘亲,他谁也不找。
夕岚知道翊儿本就胆子小,拍了拍翊儿的背,“妈妈抱,不怕,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翊儿是男子汉,不怕。”
这样,他们逃跑的速度变得很慢,不一会,就能隐隐约约听见背后有人追上来的声音。
淮南王府里。
日渊得知了夕岚她们的下落,没有多做一刻的停留,也不顾体面仪态,一路冲刺到府门外,翻身上马,猛踢一脚马肚子,马车痛狂奔起来。
今日不知为何,城内街道上的人尤其得多,日渊边策马,边大喊,“都闪开,闪开。”
路上一阵鸡飞狗跳。
日渊此时只想着王妃和世子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十条命也不够赔的,把王爷平时教导的不可扰民、蛮横等教诲抛之脑后。
因为他知道在王爷心中没有比王妃和世子更重要了。扰民尚可领几十军棍,王妃和小世子有事,他要提头去见的。
他如此狂奔到皇宫东侧街道,却被禁卫军拦住去路。萧元达稳如泰山地立在道路中央。
路上设了拒马,日渊纵马一跃,身xia马屁跨过拒马,朝萧元达撞去。
萧元达退后两步,挥手让士兵冲锋,拦住日渊的去路,“哪家奴才,敢在皇城旁边策马,拿下!”
一众士兵举着长矛朝日渊刺去,日渊腾空跃起,落回到地面,马也被掀翻在地。
萧元达自然认识日渊就是萧含章身边的护卫,他是铁了心要公报私仇,昱王妃把他的赌场和群芳楼的买卖挑黄了,昱王更是一把火把群芳楼烧了。
断我财路者死。萧元达早已恨萧含章和夕岚入骨,逮到这个机会,定然不放过。
日渊从地上爬起来,在士兵中间左突右撞,但这些士兵好像在特意拖延时间,不下狠手,也不让他很快脱身。
萧元达在后方看着热闹,心里冷笑:你们以为查到了赌坊和群芳楼就可以扳倒我,今日,就把你们先一并收拾了。
“给我上,此等乱臣贼子,格杀勿论。”萧元达疯狂地叫着。
士兵们听到上司的命令,没有了刚才的试探拖延,长矛大刀像瞬时开了刃,招招朝日渊的要害处刺去。
日渊即使身手再好也寡不敌众,不一会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萧元达见日渊被制服,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脸上,“很能打啊!之前不是很猖狂嘛!现在怎么样趴在地上了?现在我说你是流窜到皇城的乱臣贼子把你斩杀,也没人拦得住。”
说着,萧元达拔出佩刀,双手举过头顶,直直地朝日渊后心刺去。
“噔!”
萧元达手里的佩刀被一把飞箭射掉。佩刀在空中转了几圈,扎扎实实地钉在了路旁的墙面上。他的手被震得生疼发木。
一声马蹄嘶鸣,一身红衣劲装的萧慧立于马上,细柳剑眉,唇红腮润,头发被一根红丝带高高束起,飘扬在山雨欲来的风中。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草菅人命,今日,我就要取了你的性命。”
又一个熟练的弯弓射箭,飞箭带着划破苍穹的鸣叫,插入萧元达头顶的帽缨中。
萧元达吓得退后两步,差点跌坐到地上。
日渊趁此机会翻身站起,重新跃于马上。
萧慧:“我们现在可以出城了吗?”
萧元达发现自己的小命还在,整了整威严,半声吼道,“今日这条路封了,闲杂人等不得经过。”
萧慧轻蔑一笑,掏出令牌,“昱王的令牌在此,现在可以了嘛!”
“我乃禁卫军统领,只对皇上负责,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准通过。”
萧慧两眼瞪圆,从马鞍旁的箭筒里又勾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让开!”
天空此时阴云密布,突然间炸裂下一道闪电,印在萧慧阴森杀伐之气的脸上。
也吓得萧元达背后发凉,但他为了面子,此时说什么也不让。
“昱王的令牌不行,那本王要过还要拦吗?”
萧慧背后,淮南王驾于马上赶到,虽然迟了些,但总算赶上了。
萧元达还想说什么,淮南王已经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了。
虽然他在淮南王妃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但他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给你们脸了,本王的路也敢拦。”
他拿着马鞭指着萧元达,驱马往前走,那些士兵哪敢得罪他,立即把拒马挪开,淮南王走到萧元达身旁,不等他反应,抬手就是一鞭子直接甩到萧元达脸上。
“滚开。”
说罢,淮南王示意萧慧和日渊他们赶紧走。
萧慧拱手道谢,即刻策马出了城,顺着官道一直朝北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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