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元公子这句话,连着好几日,陆明华都不由出神。
不是她不好……吗?
京内。
陆耀齐拜师吴知舟吴翰林这位名师,本是一件喜事,然而,等他去了吴翰林家拜访后,才发现难熬之处。
京中勋贵子弟众多,不说区区一个伯府的二房子弟,就算是文安伯府,也不甚起眼。
这些年,能摆在吴翰林门下的,要么是真正的才学出众,要么是出身非同一般,偏生,他哪一个都不占,能拜进府,还是靠着出嫁的姐姐才来的。
如此行径,让人看轻。
他刚进府时,吴翰林还算温和,等考教过一番,发现他资质一般的时候,态度便稍微冷淡了些许。后面,那些师兄弟更是无视于他,连着他的问候都不屑搭理。
兴冲冲的上门,却吃了一肚子的气,陆耀齐回了思贤院后,脸色都是僵的。
陆成颂最是喜爱这个庶长子,刚一回家就叫了人让他去了书房,见此忙一番询问,得知经过后就生了气。
心中恼恨,偏生又要强行压下来,吴翰林再怎么如何,也是一位难得的名师,他非但不能发火,还要按捺下来了,细心叮嘱陆耀齐,让他恭敬伺候,好好学习。
陆耀齐心中怏怏,他其实没那么想上进,但他深知惹了陆成颂不喜的后果,所以一直装着努力进学,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忙收了脸上的气愤,听话的应声。
看他这样,陆成颂心中顿时满意,等说完陆耀齐退下,才发了脾气。
他这辈子最恨别人看轻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如此。
一想到那日不给面子,连露面都不曾的魏云台和陆明熙,心中怒气更甚,坐在那里面色阴沉,思量半晌。
陆明熙攥在他手上的把柄不少,他不用,是因为她还有用,要是她没用了,那就怪不得他了。
还有,之前陆明熙说少了一封信。
陆成颂微微皱眉,那信要是落在别人手里,结果难料,可他怎么也找不到,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另一边,昌平郡王府的马车,悠悠出了上京。
车上,燕容辰饮了杯酒,一想到即将能见到的美人儿,面上就浮现出笑意。
陆成颂也是没用,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捏不住,反而被她辖制住了。
这样刚劲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最后还不是乖乖进了他的后院。
心中遐思不断,燕容辰惬意的喝着美酒,只觉时间过得太慢,遂扬声让车夫快些。
别院琵琶声声,陆明华轻弹一曲,抬眼有些忐忑的看着眼前的妇人。
“老师,我弹得如何?”
她没想到,元公子为她寻得老师,竟然就是当年在伯府教授她琵琶的夫子,实在是太巧了。
“你多久未弹过琵琶了?”詹媛温声问道,眉却是微微皱着的。
“自老师走过,便再未碰过了。”陆明华如实说。
詹媛眉皱的更深,她此生醉心于琴技,教授过无数学生,陆明华的天分,在这些人中都算的上是出挑的,因此她对她也格外抱有期盼。
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将琵琶荒废了,心中一时不由失望。
她的不悦太过明显,陆明华心中惴惴,垂下眼去。
“怎么,詹大家和陆小姐竟是认识的吗?”这时,燕元华朗声开口。
詹大家昨日傍晚被请来,休息一夜,等到今早,燕元华才命人请了陆明华过来,互相介绍一句后,便坐在一旁喝茶,一直未在开口。
却没想到,这詹媛竟略带指责,瞧着陆明华心情低落,心中不由微恼。
本以为当初两人相处的不错,早知会如此,还不如换个人来。
詹媛回神,瞧着陆明华低眉垂眼,豁然想起当年,心中那点怒气,立时就散了。
这孩子也不容易,她又何必苛责与她。
总归,如今再学,也不算晚。
“是啊,当初我曾被聘为夫子,明华就是我教授的学生。”詹媛缓和了面色,笑道。
“没想到竟然这样有缘分。”燕元华笑了。
闻言,詹媛侧眸看了他一眼。
哪儿来的缘分!
在这位公子找上门的时候,她正在别人家坐馆,直接就拒绝了,可没几日,那户人家无缘无故就说有事,和她解了契约,紧跟着这位公子的人就上了门。
她还没傻到这种地步,会以为这是巧合。
陆明华抱着琵琶,抬眼对他一笑,谢过他刚才解围。
她倒不怪詹媛,这位曾经的夫子她还是了解的,醉心于技艺,于人情往来上,就缺了些。虽然如此,在被她这样说的时候,还是难免难过。
难过于她曾经因为那些过往而荒废的时光。
燕元华也是一笑,微微挥手,表示不以为意。
“你的琵琶素来有灵气,这一点殊为难得,技艺可以练习,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学习。”瞧着两人含笑对视,詹媛若有所思。
“可不能再荒废了。”她复又重点提了一句。
“是。”陆明华顿时笑开。
詹媛心中满意,也跟着笑了。
久别重逢的师生二人对视一笑,毫无芥蒂。
燕元华坐在一旁格格不入,想着自己刚才的恼火,不由失笑。
倒是他多事了。
心中若有似无的有点失落,燕元华没有细想,忽然抬眼看向门口,就见赵十一匆匆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昌平郡王出城,往这边来了。”
他素来含笑的脸色微沉,心中划过不喜。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分外强烈,让燕元华有些不适,不由微微蹙眉。
赵十一也惊了一下。
他家王爷素来的好性子,疏阔自在,便是不喜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让人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罢了。
这次怎么还发起怒来。
想不出自己这份情绪的缘由,燕元华只当是因为那昌平郡王做事太过龌龊,没再细想,低声吩咐了一句。
赵十一微惊,迟疑的看了他一眼。
燕元华不动声色,面上又含起了笑看他。
赵十一这才应喏,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一只信鸽从别院飞出。
林中,几个亲卫百无聊赖的遥遥跟着昌平郡王府的马车。
不多时,一只雪白的信鸽循着味道在树林上盘旋片刻,发出咕咕的声音,亲卫听到,忙伸手招了它下来,待取下小竹筒一看,面面相觑片刻,眼睛亮了。
而后掩盖住踪迹,悄然靠近昌平郡王府那辆华贵的马车。
车内,燕容辰喝着酒,只觉怀中空空,有些无趣,想着早知还不如带着美人来。
正在这时,拉车的其中一匹骏马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另一只也跟着受了惊,往道边的树林里冲去。
跟着车旁的护卫们还没有回神,忙不迭的冲上去,车夫使劲拽着马,连声吆喝都拉不回疯狂往前蹿的马车。
“怎么回——”燕容辰毫无防备之下一头撞在了车厢上,正要捂着昏沉的头脑,马车又是几个颠簸,直接扑倒在地,脑袋撞到小几上,一声□□,只感觉额角剧痛,温热的鲜血随之流到脸上。
“快停下!停下!”马车剧烈的摇晃,他根本起不来身,只好扬声喊叫。
好半天,等护卫们终于拦住两只疯跑的骏马时,仔细一看,车厢内的昌平郡王已经晕倒了。
看着满脸血渍几乎看不清面容的人,众人顿时心惊,忙不迭的止了血,哪里也不敢再去,直接原路返回了京城。
“看样子只是伤了额头?”亲卫蹲在暗处皱眉。
“没办法,那马车太结实了。”另一个遗憾的接道,要是马车能被撞坏,轻一点的压伤,重一点的把人甩出来,好歹也能安生上一年半载的。
眼下,最多三个月应该就能好。
“没关系,还有下次。”
一想到那些被送到山上庵里的女子,他们就难忍对昌平郡王的厌恶。
纵使不喜欢,好好养着就是。女子一年到头的花费,还没有他在青楼里一番挥霍花的钱多。可他倒好,竟然直接把人扔到了庵里。
那庵里要是好好安置也行,但是那里面生活清苦,缺衣少食,哪里是人能过的日子。
“也不能总是意外。”
“下次找准机会。”
“还是先禀报过王爷才是。”
“正是。”
私语声渐散,他们又跟着昌平郡王回了上京。
一场风波消匿于无形之中,等下午陆明华收到昌平郡王今日出京的消息,还未警惕,就听说他又回去了。
心中霎时就松了口气。
隔壁,燕元华有些不满意。
“怎么没断了腿。”他放下兵书,腿断了,就没有到处乱跑的心思了。
赵十一看他一眼,心想着多大仇多大恨。
“王爷,陆成颂那里的人手是不是可以撤回来了?”他们派了人去就是防着陆成颂和昌平郡王串联,现在后者解决了,前者那里的人手也就没必要了吧。
那里的兄弟早就呆的不耐烦了。
“撤回来?”燕元华看他。
赵十一回看过去,理解不了自家主子眼神里的深意。
燕元华撇开眼神,懒得再看,拿起兵书细细看着,刚才他放下书的动作有些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损伤。
“前段时间流言的真相查出来了吗?”
“所谓的错嫁是怎么回事?和离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查出来,回来干什么?”
陆明华性子温柔,但心中自有傲骨。燕元华相信,那种事情,她是不屑去做的。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没人能帮她,如今他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赵十一睁大眼睛——
那些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有心想这么说,可看着自家丝毫没觉得有问题的主子,把话咽下去了。
大概是王爷和陆小姐关系好,所以才想帮帮她吧。
陪着主子独身到现在,连个心上人都没有的赵十一如此想到。
“属下知道了。”他下去传话去了。
书房顿时只剩下燕元华一人,隔壁的琵琶声再次响起,陆明华弹琵琶,素来轻柔,细细弹来,如同喁喁私语,在温柔述说着什么。
莫名的,他忽然想到,也不知,陆明华在和魏云台相处时,又会是何等神情?
她也是那样温柔从容,轻笑晏晏的吗?
心中莫名有些闷闷的,燕元华看着手中的书,眼神不自觉的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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