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华做下决定后, 就不准备再回头。
她告别了陆成文和袁氏,坐上马车就走了。
“伯爷怎么不拦一拦?”袁氏有些担忧,到底是个女儿家, 虽然带够了护卫,还请了镖局的人, 可这样出门, 哪里能让人放心。
“明华这孩子,倔。”陆成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定下了,除非强行留下, 不然根本拦不住。不过, 这样,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神神秘秘的。”袁氏不解他的深意, 可见这他若有所思,不像是担心忧急的样子,总算放下了些许心。
宫内, 燕元华待了一会儿就想走,他还准备去找明华。
可结果,太后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母后?”他不解的看着太后, 心中忽然一紧,站起身不顾太后说话, 就大步往殿外走去。
太后也懒得费力气, 喝了口茶。
外面,燕元华看着守在寿康宫外拦着他的御林军们,只得回去。
“母后,您这是要做什么?您是不是派人去找明华了?”他有些不安的说。
太后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之前的事。
燕元华脸色大变, 忙就要往外冲。
“三天。”太后本来准备说五天的,可瞧着他这副样子,到底改了口。
燕元华没停,面如寒霜,身上的气势格外凌厉。
今日说什么,他都要出这个殿门。
“三天,如果陆明华毫不耽搁,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我就放你出去,到时候,我还会亲自找你皇兄赐婚,视她如亲女。”
太后的声音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中回荡,分外清晰。
燕元华到底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踌躇起来。明华介意的是什么,他一直很清楚。但人心一事,他也不能强求。却没想到,今日能在太后这里听到这样一席话。
“母后,当真?”燕元华回身,看着太后确认道。
“当真。”太后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
燕元华顿时就沉默了。
半晌,他又坐了回去,闭眼压住所有的不安的焦急,声音暗哑,说,“好,那就三天。”
三天能够走多远呢?
马车不停,起早歇晚,足够陆明华离开中州,到了偏西南的涿州,再走一日,就可以抵达济河,从哪里转乘船只,再走五日,便可以去到天下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显州。
那便是陆明华为自己挑中的地方。
远离京城,还有荆州,地处繁华,更容易遮蔽行迹。
夜色寒凉,马车里染着炭盆,却依旧挡不住天地间弥漫的冷意。
陆明华盖着毯子,听着禀报,她这次出来,李嬷嬷年纪大了,留在伯府,之前在燕元华那里寻来的护卫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同样留在了侯府。
同行跟来的,只有晓春几个丫鬟,还有陆成文派来的伯府护卫。在此之外,还有一行从上京最好的镖局请来的一队人马。
外面说话的,正是镖局这行人主事的人。
“陆小姐,外面天越发的冷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雪,再在野外歇息未免不安全。我想着,再赶赶路,一会儿去了前面的县城歇着。”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按理说应该安营歇着,可要是下雪,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就要出事了。
虽然赶夜路也不安全,可相比起来,他们宁愿冒险。
“就按镖头说的作罢,天气这样不好,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此行酬金,我再加两成。”陆明华温声道。
“多谢陆小姐,我代兄弟们谢过了。”镖头一喜,这一路起早贪黑的,兄弟们虽说已经习惯了,可能多挣钱,谁不高兴。
马车徐徐又动,昏暗的天在进了夜里后,更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镖队的人打着火把探路,这般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总算在亥时末进了前面的小县城。夜里城门本来已经关了,还是陆明华大方,直接拿了银子,好说歹说,才请了那人打开,放他们进去。
寻了一处客栈歇下,地方虽然简陋,可陆明华舟车劳顿这几日,也顾不上挑拣,等脚踏实地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后,竟然忍不住舒了口气。
晓春几个丫鬟伺候了她梳洗,拿了自家的枕被换上,稍加布置点了熏香。
淡淡的香味中,陆明华神困体乏,却久久不能入睡。
三天了,京中故人如何?
往后……
陆明华想着,怕是再也不能再见了,心中一痛。恍然间想着,原来,她竟是还想再见的。
但,也只能想想了。
既做了准备,她就不准备再回头了。
轻轻的扑簌声响起,隐约听见有人说下雪了。
闭上眼睛,陆明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没了意识,睡着了。
整整三日。
燕元华在宫中住着,死死忍着出去的冲动,等到第三天下午,他再次站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几乎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母后,我要去找她。”甚至都不必问太后陆明华到底有没有回头,燕元华直接道。
他太了解陆明华了,她对别人恨,对自己更恨。
她是,不会回头的。
刚刚下午,跟着陆明华的人还没有传信回来,可太后看着眼前短短几日就憔悴下来的儿子,到底没说什么,放了人走。
只是——
“眼看着要下雪了,等雪停你再动身吧。”她不放心的说。
燕元华摇了摇头,没说话,开口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太后叫住他。
燕元华很着急,看向她目含催促,心心念念都是去找到陆明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明华往南边去了,这是路途,去吧。”太后取了纸给他。
眼睛睁大,燕元华不由惊喜接过,仔细看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多谢母后。”
“你啊,去吧,去吧。”瞧着他高兴的样子,太后心里最后那丝不情愿也散了。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
这才三日没见到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真错过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着了。罢了罢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燕元华笑意迅速淡下,还没有找到人,不到高兴的时候。
他行礼退下,大步离开。
“这孩子,怕是还是有些怨我了啊。”太后轻叹一声。
“太后想多了,王爷自小就是这样,您等着吧,过些时日就好了。”跟她最久的嬷嬷含笑劝慰。
太后面色稍缓,片刻后,又叹,“看来啊,我该准备着办喜事了。”
听着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再仔细一看,她分明是笑着的。
燕元华回了王府,丝毫没有耽搁,点了人马,直接就奔着城外走了。
“王爷,我们该往哪边走?”
“西南,看看,这是路线,你们谁认得路?”燕元华拿了纸出来给他们看。
百余亲卫全都看过,各自辨认,倒是能认出来大半。
“那到时候就由你们指路,走。”燕元华一扯缰绳,黑色骏马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他们赶了半夜的路,丝毫未停,可夜色难行,寻常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要走两个时辰。
但是没人抱怨,都跟在燕元华身后。
几骑走在前面探路,一段时间后换过。
半夜时,风雪至。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没过多久,入目便是一片银白。
“王爷,”赵十一想劝,这样大的雪,遮掩了路程,若是走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意外。
“不停,继续走。”燕元华抬手拦住他的话,黑色大氅领口镶嵌的黑狐皮上落满了雪,随着他的动作洒落。
他的掌心一片血渍,未好的伤口在这一路疾行中裂开,血肉翻滚。
他执意如此,谁也不敢再劝。
漫天雪意之中,探路的人越发小心,一路紧张,不知不觉,终于到了天明。
而这个时候,路程也才行过一半。
雪路难行,按照燕元华手中的路线图,他们快马疾驰,还要走上大半日才行。
粗粗用了点东西,燕元华根本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可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吃了些。然后,继续上路。
小县城中,陆明华早起,便见入目之处,一片银白,街上的雪都能没过脚踝,真是好大的雪。
用完膳,瞧着丫鬟们开始收拾,晓春说镖头求见。
外面,镖头本以为这样差的天气,雇主又是个年轻小姐,应该就歇下了,可没想到,丫鬟们收拾东西,眼看着,还要走,这才找来。
“陆小姐,雪路难行,根本看不清路,我们骑马还好说,您那马车,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您看,要不等雪停了再走?”他提议道,心里有些惴惴,虽然这两天看着陆明华挺好说话的,却也不确定对方这次能不能听话。
陆明华怔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
她急着想要离上京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没想到,最后拦住她的,竟然是风雪。
抬眼看向外面,失神片刻。
她心中泛起些许微弱的喜意,又被迅速的压下,闭眼而后又睁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陆明华让自己不要乱想,勉强平静道,“那便罢了。”
声音很轻,若有若无的叹息飘在空中,转瞬间就散去。
见她听劝,镖头心中一喜,立即称是然后离开。
不多时,伯府的护卫也来了,得知陆明华的决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又说了两句,“小姐这样决定是对的,大雪遮路,也看不清路况,万一陷进去说不定还会弄坏马车,届时更费时间。”
“我知道了。”陆明华说。
发现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护卫没再打扰,退下了。
天上的雪没停,断断续续的下着,一会儿是点点银屑,一会儿是片片鹅毛。
陆明华呆在房间里心不在焉,看看书,看看雪,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半日。外面晓春送来了午膳,她用过之后,决定小睡一会儿。
骏马停下,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燕元华坐在马车,听着斥候的禀报。
“属下问过了,昨日陆小姐的马车的确经过了这里,然后出城,往那边去了,按照推算,应该在野外扎营,但是有这场大雪在,那些镖师应该会赶往下个现成,大概是这里。”
前些日子,燕元华在宫里不能出来,跟在陆明华身边的人又发现她离开,赵十一本来准备让人去追,却被太后的人拦住,不过他也没闲着,很是打探了一番,将陆明华坐的马车什么样子,都跟了什么人都打探的清楚,等燕元华一回来,立即都禀报给了他。
这会儿,这些亲卫散开,就是在循着马车的消息去问各处的人。
“走。”燕元华听完,见着人都到齐了,立即出发。
马蹄践破雪地,扬起一片银白。
百十余亲卫拥簇着燕元华,迅速远去。等着人走远了,附近的人才敢好奇议论两句,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燕元华抵达了县城外,亲卫前去问过守着县城的差役,得了答案,不由面带喜色过来,说,“王爷,我们没弄错,陆小姐就是来了这里。”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找对地方就行,燕元华吩咐了人去探查陆明华的踪迹,一行人没有妄动,现在这里等着。
赵十一有些担心,说,“这半天了,也不知道陆小姐会不会启程了。”
“她不会,”燕元华肯定的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她思虑周全,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她定然清楚。”
要走了,还记得让母后拦住他,可不是周全。
总算找到了踪迹,燕元华才算是有心情开始想这些,心里气闷又无奈,但眼看着要见到人的喜悦,到底占了上风。
“真没良心。”他说。
赵十一心里呵呵,没说话。
他家王爷能说这个话,可他要说了,肯定又得挨教训。这一点,他已经在无数次吃亏中明白了。
县城不大,找人也格外方便,更别说亲卫都是熟手,直接找了个地头蛇。
满街的雪挡住了本应该清脆的马蹄声,镖局的人还有些惊讶正想着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见他们在客栈外停下,四下散开,竟呈现出将客栈包围的姿态来。
众人心中一凛,立即准备起来。
看着眼前的客栈,燕元华丝毫不停翻身下马,大步往里走去。
赵十一几个亲卫随行,刚一进去,就对上了那些镖局的人警惕的视线。
“昨日入住的女子在哪儿?”燕元华看向掌柜的问。
掌柜的心颤,正要开口,就被镖局的人拦住。
“你想干什么?”他们既然接了镖,就要保证雇主的安全,就算两方力量悬殊,也没有立即就束手就擒的道理。不然,若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找他们镖局护送。
赵十一等人看向他们,倒是有些欣赏他们的勇气,不过……
正想着说话,就听到楼上嘭的一声,一众人顿时看去,就见伯府的护卫匆匆下楼,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跪下行礼,口称,“小人拜见王爷。”
王爷?
客栈里的人都惊了,愣了一下之后哗啦啦全都跪下了。
“明华呢?”燕元华开口问。
护卫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位主竟然是来找他们小姐的,他不敢隐瞒,却又知道这样不妥,一时说不出话。
燕元华有些不耐,越过他直接上了。
护卫站起身想要阻拦,被亲卫按住了。
“护卫莫急,我家王爷与陆小姐是熟识,不会有事的。”赵十一安慰了一句。
熟识?
众人心中顿时微妙,不由想到,之前那陆小姐这样着急赶路,不会就是为了避开这位王爷的吧,莫非……
一群人浮想联翩,燕元华上楼,迎面就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丫鬟正守在某个门外。
见着是他,那几个丫鬟显然有些吃惊,就要上前行礼。
燕元华抬手拦住,道,“明华呢?”
“小姐正在午睡,还没有醒。”她们刚才正想着要不要把人叫醒,燕元华就上来了。
这一行人大张旗鼓果然,实在让人心惊,晓春迟疑了一下,瞧着燕元华眉眼冷沉,连着之前常见的笑意都变得淡淡,心里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说,“小姐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每日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奴婢们一时就没敢叫醒她。”
燕元华不由皱了皱眉,没让她们说话,轻轻推开门进去,就见简陋的床榻上,陆明华正睡着,眉心微蹙,竟连睡梦中都带着烦扰。
他满头满脑的难过怒火,在这一刻,忽然就散去了。
狠心抛下他,明华也不好受,他这样想着,竟然微微的有些欢喜。
外面丫鬟急的团团转,哪敢放心就这样让燕元华呆在自家小姐的屋里,可拦又拦不住,只好竖起耳朵注意着。
听了半晌,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悄然看了一眼,就见燕元华正坐在凳上,安静的看着自家小姐,才算放下了心。
陆明华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隐约听到些动静,本来要醒,可不知怎的,却睡得更沉了。
睁眼醒来时,她浑身都懒懒的,几乎不想起身,可刚一抬眼,就瞧见了一个屋内本不该有的人影,她一惊,支起身愣愣的看去,竟然不能回神。
燕元华深深的看着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见她愣住,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抑制不住的惊喜,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跟我回京。”他把话咽下去,有些硬邦邦的说。
他千辛万苦追来,满身憔悴,衣衫凌乱,披着的大氅还在滴水,可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全然不见责骂怨恨。
陆明华想笑,可落下的,却是泪。
“你别哭。”燕元华皱眉,有些无措,想要上去哄,却还记得自己正在生气,忍住了。
陆明华不说话,只是哭。
“明华,”看她不停,燕元华坐立不安,到底耐不住,唤了一声。
“你别哭了。”他说。
泪水止不住的留,陆明华抬袖掩住,哽咽着说,“你追来做什么?”
她忍不住的欢喜,又很是委屈。
她招惹不起,都已经躲开了,他却抓着不放,她心中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说了要娶你,”看她哭,燕元华可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明明他是被丢下的那个,他该理直气壮的,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小心翼翼,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
“未来的妻子跑了,我自然要追来。”
“京中那么多好女子——”
“可她们都不是你。”燕元华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他声音很沉,便有了十二万分的认真,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娶你,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
“可是明华,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他声音中带着些委屈。
“我相信你的,”陆明华放下了袖子,露出一双泪眼,看向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却只是勾了勾唇角,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只是嫁给他,太难了,难到让她却步。
“那你跟我回去。”燕元华抓紧机会说,又道,“我忍了三天,母后说了,只要这三天我呆在宫中,她就亲自找皇兄为我们赐婚,她说她会把你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
陆明华愣神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会是太后说出口的话。
等等,三日?
意思是,他昨天才动身?只是一夜半日就赶到了这里?她不由睁大眼。
“明华,母后很喜欢你,”燕元华站起身,上前站在床边,弯腰轻声哄劝,“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你先把大氅解了。”定定的看着她,许许多多的痕迹陆明华看的分明。瞧着那未干的鬓发和尤在滴水的大氅,她心中酸涩,低声一句。
燕元华听话抬手,立即解了,正要扔到一边,就听见耳边若有似无一声似乎在叹息般的‘好’。
他愣神,下意识看向陆明华,问,“明华你说什么?”
“我说好。”陆明华说。
再多的犹豫,再多的迟疑彷徨,在看到他追来,在看到他忍着委屈难过,小心翼翼温声哄她的样子,就都散去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不过是再来一次,她忽然生了勇气,愿意再去试试。
燕元华还在怔着,他无数次想过要怎么劝说她,唯独没想到,会这样干脆。
他定定的看着陆明华,忍不住笑开。
有些傻。
陆明华心道,坐起身,轻轻靠近了他的怀里。
这个怀抱一如上次般温暖宽阔,耳边的心跳一声声又急又沉,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背。
“明华,你答应我了,我没听错,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不,你就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口中语无伦次的说着,最后变得坚定,仿佛生怕陆明华改了主意一样,燕元华伸手,将怀中人扣进怀里。他有些美滋滋的,这还是明华第一次抱他,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不高兴。
“不反悔。”陆明华轻笑。
“那等回去了我就找皇兄赐婚。”
“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府邸,我立即让人去修。”
“好。”
“婚期就定在明年好不好?”
“……好。”陆明华这个好应得有些艰难,脸颊又感觉到了热意。
“就定在三月里,草长莺飞,不不不,还是正月吧。”
面对着得寸进尺的某人,陆明华不想说话了。
“到时候我带你去逛灯会,等开春了,我就带你出去踏青,你要是喜欢,我们还去别院住着。”
她不说话没关系,燕元华自从她答应后就变得兴奋起来,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
听着他的话,陆明华竟也忍不住去想,不知不觉,就笑了。
“好。”她轻声应着。
“我陪着你放纸鸢,你喜欢秋千,我们再做一个,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这般说了许久,燕元华的兴奋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明华,你不要怕,我说的是真的,母后很喜欢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放轻了声音,努力传达着自己的笃定。
“我相信你。”陆明华不相信太后,可她愿意相信燕元华,她直起身,看着燕元华微笑。
燕元华眉眼舒展,看着她笑,越发的有些傻了。
陆明华轻笑,准备起身,眼尾一动,就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顿时一惊,忙伸手去拉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话说完,她回了神,拧起眉,说,“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面对这种能让陆明华心疼的机会,燕元华格外老实。
“你,”陆明华抬眼,想要瞪他,却又底气不足。
说到底,要不是她离京,这人也不会这样。
心里的气恼一时间不知道该冲谁发,陆明华起身踩着绣鞋,拉开房门让丫鬟们准备热水伤药。
晓春立即安排了人去找,见着屋里两人坐在那里,自家小姐捧着瑞王的手细眉轻蹙,心里很是松了口气,看样子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们出来之前,什么都是准备齐全的,伤药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都放在马车上没取下来,丫鬟下了楼,就被大堂内一片人惊了一下。
“怎么了?”赵十一立即去问。
丫鬟之前没少见他,倒是不怕,说了事情。
“用这个就行。”赵十一出门之前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燕元华急着赶路,只是撒了药就走,这会儿立即取了出来给丫鬟。
丫鬟接过,听他说了用法用量,忙上楼去了。
楼下,一众亲卫顿时松了口气,能想起来上药,看来没事了。
对视一眼,一下子都笑了。
煮好了热水,陆明华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给他擦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燕元华。
燕元华想说不需要这么小心,可看着她眉眼垂下,细眉轻蹙,有些心疼又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受用,就没说话。
这般忙活半晌,总算把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陆明华又取了药为他上上。
这药效果好,就是上上了会很疼,燕元华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住没发声。
陆明华丝毫没有察觉,取了布为他裹上,细细包好,才算松了口气。
“好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她口中叮嘱,抬头去看燕元华,很不赞同的说。
本来伤口并不大,可被他这样一番折腾,可谓是皮开肉绽,这个样子看着就疼,他竟然丝毫不显。
“我粗心大意,要明华一直看着我才行。”燕元华忍不住笑。
眼睫轻颤,陆明华低头收拾起药,边问他,“你路上用饭了吗?”
“没,我忙着找你,不想吃。”
“这怎么行!”陆明华顿时就着急了,起身去找了丫鬟安排,回头就见他在冲她笑。
“还笑,你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是吗?”她心中恼意更甚,又想起了这人身上的旧疾,这般冒雪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等用了膳,你就赶紧去药浴。我让人去准备水。”她说着,又出去叮嘱一声。
她前前后后的忙活着,燕元华面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
只要她在,做什么都是好的。
用了膳,又撵了人去泡药浴,再一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外面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声中,听了行人的话,陆明华才恍然,今天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年。
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
新的一年,又快来了。去年这个时候,陆明华一个人呆在山上的别院,今年——
门吱呀一声,燕元华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进来,上面是织锦的团花如意纹,样子有些粗陋,却已经是这个县城能买到的最好的衣裳了。
他来的急,根本没带行囊,这是刚才临时让人出去买回来的。
红色鲜艳夺目,寻常人总会被压下,但被燕元华穿来,竟显得张扬热烈,陆明华恍然觉得,什么黑衣苍青苍蓝,都比不上这样一身红衣。
这简直是最配他的颜色了。
她定定的看着,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燕元华低头看了眼,若有所思。
陆明华回神时瞧见,眉梢一跳,下意识说,“你穿黑衣或者别的颜色也都好看,不用整日穿红衣。”
这样子她可太熟悉了,之前燕元华连穿半个月黑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明华误会了。”虽然他这样想过,但是燕元华想的更多的却是——
“我只是在想,等到成婚那日,我穿着大红喜服,明华会不会也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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