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会议的画面，在江尤最后一句话中逐渐被瓦解。
他从站姿变成了行走，正在往大门而去。
“克里斯，你不是最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吗？”
哈德走在他身侧，语气古怪：“往常三催四请你都不参加，今天怎么过来了？”
江尤目视前方，神情平淡地丢出一个字：“闲。”
“……”
“好吧。”哈德小声嘀咕道：“骗人的吧？真的不是因为有你想见的人……”
“声音可以再大点。”
哈德被他一噎，转头仔细端详江尤片刻问：“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江尤漫不经心地回答：“还不错，如果你能暂时别说话，应该会更好一点。”
“克里斯，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江尤没搭理他，他们很快出了大门。
紧接着便看见还没离开的北岸军队以及北岸研究员。
哈德脚步缓了下来，目光落到那群人的方向：“哦，乔伊他们居然还在。”
他原本以为江尤不会在意，但后者居然停下来了。
并且视线也飘了过去。
江尤在人群里巡视一圈，精准找到那个最显眼的存在。
“你在看谁？”
哈德非常兴奋，立马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毫无头绪。
江尤慢悠悠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没。”
哈德撇撇嘴，感觉他心情好像更不好了。
他们刚准备先行离开，远处忽然有个身影逆着人群独自朝他们走来。
哈德瞧见了，提醒道：“克里斯，有人过来了。”
未料江尤径直抬脚，根本没有继续等的意思。
哈德险些没跟上，他追上去问：“别走呀，看起来是找我们的！”
“知道。”江尤说。
“知道你还走什么？”哈德满脸不解。
下一秒他又恍然大悟：“你认识？”
江尤不置可否。
只是他们最后还是被拦住去路，男生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语气微冷：“骗人好玩吗？尤多恩博士。”
江尤站定在原地，不慌不忙道：“没骗人。”
他抬眼对上方以南的眼睛：“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属于军方。”
方以南轻轻皱起眉，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不过哈德只顾着惊讶没有多留意：“你是北岸那位方少校？”
哈德连忙上前，笑容满面地自我介绍：“久仰久仰，我是哈德！”
大概是他太过热情，方以南像是被吓到了，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眼睛飞快眨了好几下。
恰好江尤看见了，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接着就见方以南乖乖握住哈德伸过去的手：“你好，但我不是少校。”
明明脸上的冷色还未褪，却一本正经得……
有点可爱。
“哈哈，可你们北岸总部都这么称呼你呀！”
哈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火速倒戈阵营，站在方以南身边问：“说说，他做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方以南看向江尤，低声说：“没有。”
“我跟克里斯特别熟，我太懂了，他就喜欢欺负人！”哈德啧啧几声，说：“放心，我一定帮你收拾他！”
“……”
方以南抿起唇，沉默不语。
江尤上前几步，一把将哈德拉开：“哈德，不要骚扰别人。”
哈德：“？”
他一脸莫名其妙：“你别抹黑我，我可没有骚扰。”
江尤没管他，转而面向方以南：“我们先走了，方先生。”
说完，他绕过方以南走向不远处的半圆玻璃建筑。
哈德跟上他，倒退着朝方以南挥手：“下次再聊！”
随后转过身，轻轻撞了下江尤的肩膀说：“他太可爱了，克里斯！”
“所以呢？”
“所以什么？你不喜欢吗？”
哈德双手合十搓了搓：“我就挺喜欢的！”
江尤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昨天不是喜欢项目组的新研究员？”
“……”
哈德鼻子一皱说：“你完了，克里斯。”
“我以前说喜欢谁，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
江尤不语，哈德继续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
“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好追。”
“……”
“而且，一个月之后，他们还要回北岸总部，再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
“怎么样，克里斯，你要是准备追的话，我帮你出主意！”
江尤加快步伐，径直把哈德丢到身后。
哈德连忙追上他的脚步：“你别突然走那么快啊！”
“安静点。”
“可是我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啊。”
“……”
“克里斯！你慢点！”
半圆机械门滑开，江尤一脚踏进大片白茫茫当中。
他再回头，哈德已然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
江尤隐隐觉得自己马上要从梦里醒来了，可画面却换了一个新的继续进行。
他在某个特别大的房间里站着，面前是一个巨型储水玻璃装置，里面是蔚蓝色，各种长相畸形的鱼类在当中巡游。
哈德在不远处，正在跟几名研究员讨论着什么。
“你们在生态站饲养变异体？”
身边传来男生冷得像冰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在生气。
江尤偏过头，很淡地笑了声：“冤枉，这是实验样本。”
方以南抱着胳膊，板着脸说：“什么实验样本可以这么快活？”
“巧了，这就是它们最后快活的十分钟。”
江尤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十分钟之后，它们会全部被捞起来送去餐厅后厨，晚上我们方先生就能加餐了。”
“……”
方以南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里写满了“你是不是有病”。
江尤说完反倒把自己逗笑了，他领着人往里走，像是在带着方以南参观，一个设备一个设备给他介绍过去。
等走到哈德那群人附近，隐隐只听他们讨论的根本不是什么实验，而是他跟方以南。
“把人带到实验室来约会，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只有克里斯了。”
“那位小先生真的是尤多恩博士的心上人吗？”
“这还用问？看他宝贝得那劲。”
“可是哈德博士，那位小先生不是北岸总部来的吗？”
“而且是生面孔，以前完全没见过啊。”
哈德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一见钟情懂吗？看人家长得多好看！要不是克里斯跑在前头，我都准备去追了！”
“是吗。”
他们正说得起劲，突然横插/进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吓得几人纷纷后退。
哈德被吓得最狠，因为江尤接的正是他大言不惭那句话，并且话中的正主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哈哈……你们怎么过来了？”哈德干笑两声，试图生硬地转开话题。
未料方以南比江尤还不好对付，径直略过他的话题问道：“你刚说要追谁？”
“……”
哈德垮起一张脸，没敢接话。
另外几名研究员捂嘴偷笑，被方以南扫一眼之后又老实站好。
原本方以南的气场就吓人，身边还站了个疑似给他撑场子的江尤，更唬人了。
事实上江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立场，但他目前跟方以南并肩，而且跟这群研究员是对立面，确实有那么点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
江尤双手抄进兜里，站姿变得随意，慢条斯理地问：“各位最近都没什么事？”
“……”
瞬间几人作鸟兽散，唯有哈德不动如山。
等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了，哈德才凑上前笑眯眯问：“小少校来参观生态站吗？”
方以南嗯一声：“找人，顺便看看。”
哈德立马举手自荐：“生态站我熟，你找谁我带你去，顺便带你逛逛！”
他直接忽略掉身边江尤的视线，抬手就准备搭上方以南肩膀。
然而手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巴掌拍开了。
江尤微微挡在方以南身前，抬眼看着哈德：“你的分析报告整理出来了？”
哈德背过双手，表情诚恳：“我明白，我这就走。”
在哈德离开后，江尤身边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询问：“尤多恩博士的心上人？”
江尤懒懒出声：“他们胡说八道你也信？”
“哦。”
方以南点点头：“所以是不是？”
“……”
“你希望是吗。”
江尤不答反问。
轮到方以南陷入沉默，他直勾勾盯着江尤，不发一语。
周围只剩下沉厚的水波声，以及数据跳动时轻微的滴滴声。
漫长的无言过后，江尤听见一声低语。
“我希望是。”
……
在那句话音落下时，画面紧跟着破碎，随后变成无数碎片散开。
江尤眉头狠狠皱着，意识不受控制地坠落。
旋即他感觉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紧跟着睁开了。
他还躺在方以南家里那张床上，满室静谧。
江尤某一刻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这个房间布置无比熟悉。
但很快，他被另一件事勾走了注意力。
江尤刚翻身坐起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房门边的方以南。
后者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眼神有些凝滞。
江尤起身走向他，嗓音低沉：“发什么呆。”
方以南一眨眼回过神，盯着他不说话。
江尤站定在他面前，微微弯腰跟他平视：“怎么了？”
又是这种眼神。
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
偏偏满眼都是他，稍一晃神，就会误会这个眼神独属于自己。
江尤轻声喊他：“方以南。”
“嗯。”
方以南终于出声回应。
江尤抬起手，曲着指节点了两下方以南心口，语气不明道：“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这里？”
其实江尤真的没打算问这个，但方以南一而再地把他当作克里斯，这让他非常不舒坦。
方以南始终看着江尤，好半天才低声回答：“这是你放的。”
“……”
江尤：“？”
这话乍一听非常不合理，但仔细一想，那张照片之后确实是江尤亲手塞回去的。
可他那是物归原主，照片原本便在那个位置……
江尤忽然眯起眼，反应过来方以南话里的意思。
那张照片，是克里斯放进去的。
就在江尤再想开口时，一道爆炸的轰鸣声猛地在屋外炸响。
他们的话题瞬间被打断，方以南立刻抬脚走向窗台，唰一声拉开了窗帘。
只见窗外不远处的某栋楼房冒着火光，滚滚浓烟翻涌着卷向天空。
江尤站在方以南身后，缓缓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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