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尤略过霍尔特的问题，答非所问道：“怎么了？”
“天快黑了，我想着跟你们说一声，先动身离开这边……”霍尔特嘴上说着，眼神还时不时落在方以南嘴角上。
这个伤口，也不像是跟人打架导致的……
风驰电掣，他脑子里闪过另一个可能。
霍尔特脸色瞬间变得生硬，他一边惆怅孩子长大了，一边后悔为什么要亲自过来导致撞见这种事。
他还不如继续为牺牲的队员难过……
“现在离南岸还有多远？”江尤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神色如常地问。
霍尔特清了两下嗓子，语气干巴巴的：“至少还有一半，快也要三四天到达。”
确实不算近。
江尤一想到漫长的路程，又开始犯懒了。
他甚至都不耐烦继续问别的，往旁边的车门一靠，打起了哈欠。
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的霍尔特：“……”
这位真的是……
霍尔特找不出词来形容。
尽管他比江尤年长，但论起对两岸的贡献来说，江尤跟他不相上下甚至可能超过他。
所以无论用什么贬义词来形容他，说严重点就是不尊敬。
相当于别人对霍尔特出言不逊的程度。
霍尔特没有再纠结这种事，毕竟他对于方以南跟江尤之间的感情，已经被磨得越来越放任了。
看江尤神色寡淡，没有继续了解情况的兴趣，方以南这才接过话问：“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目前他们的数据面板还处于失灵的状态，必须交涉好才能启程，否则很容易再次跟丢。
霍尔特说：“不走远，离开这边找个地方先休息。”
“好。”方以南颔首应下。
“你们还要单独一辆车？”霍尔特又问。
方以南一顿，瞥了眼江尤，后者没发表任何意见。
他想了想，还是点头说：“我们单独。”
霍尔特来回看了他们几眼，长叹一口气说：“随便吧。”
反正这两个人都有自保能力，用不着他操心。
-
队伍再次启程是在十分钟之后。
江尤跟方以南还是原来的那辆车。
他们回到车里之后，江尤先检查了一遍通讯仪的讯号、装甲车的大致情况，统统确认过后才靠回驾驶座。
后背抵上椅背的刹那，江尤便闭上了双眼。
他趁着前方车辆还没启动，合眼休憩了几分钟。
至于坐在副驾上的方以南，上车没多久就被江尤哄着闭眼睡着了。
算起来昨天江尤还睡了几小时，方以南才是熬了快两天的人。
也不知道操心一下自己累不累，一心都扑在江尤身上。
要不是江尤先发制人，估计这会儿又要跟他犟。
车外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江尤也跟着睁了眼。
他们还是停在队伍最末尾，而杨丛跟薛向庆身为两大支队长被分开，一个在中间，一个跟霍尔特去了最前头。
从北岸出发时，队伍还长到看不到头。
现在江尤在末尾却已经能遥遥看见最前方的装甲车。
在半路——不对，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就折损这么多人，是江尤预料之外的。
抵达南岸基地之后，他的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江尤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拐了个弯跟上前车。
在他们开上大路时，夜色也慢慢降临。
霍尔特的目的是远离原来的落脚点，所以没过多久，车队便缓缓停了下来。
因为方以南睡得很熟，江尤全程都开得慢悠悠的，停车时甚至没什么后坐力。
霍尔特给所有人都发了通讯，要求只保留前中后三辆车的车灯当作照明，其余全部熄灭。
他又亲自安排了两两分组的巡逻小队，分别看着前后左右几个重要位置，今晚轮流值守。
尽管江尤已经把车开得很稳了，但停下来的时候，方以南还是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没睡久，他看起来有些混沌，眸底蕴着些许迷茫。
江尤把车熄火，靠过去低声问：“再睡会？”
眨眼间，方以南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他直起身说：“不睡了。”
原本方以南就不打算睡的，耐不住江尤哄。
而且他恢复速度向来很快，现在醒了刚好可以换江尤休息。
江尤没什么疲倦感，也不能做到说睡就睡，干脆陪着方以南清点车上的物资。
不过他点得漫不经心，也不知道究竟算得准不准确。
方以南瞥了他好几眼，语气认真地建议：“你要不还是睡觉吧。”
江尤抛了抛手里的枪：“赶我呢？”
这话听起来，仿佛方以南回答得不满意，江尤手里的枪就要对准他了。
只不过方以南完全没被威胁到。
还伸手夺过江尤的枪，顺便丢出一个：“对。”
江尤：“……”
他确实懒得收拾这些，干脆在一旁当起了“监工”。
车窗外有士兵们低声闲谈的声音，也有细碎脚步声来来往往。
车厢内是方以南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偶尔他会抬眼看看江尤，很快又垂下视线。
也许是百无聊赖容易滋生困意，江尤半垂着的眼帘一点点合上。
他没有立即睡着，但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物资已经清点得差不多了，方以南将所有东西归于原位。
收拾完，方以南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江尤。
直到确认江尤真的睡下后，他的神色总算有所放松。
江尤跟他不一样，靠哄没有用的，必须要他自己真的想睡才能睡得着。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怎么休息，方以南很担心。
好在终于睡下了。
方以南没有吵他，毕竟在野外休息的时间非常不稳定。
一旦有任何异状，他们就要即刻启程离开，睡觉的时间都靠挤出来的。
方以南点开数据面板，开始查看附近的地形。
-
江尤并没有睡多长时间。
他如今的睡眠质量非常差劲，即便是方以南在身边也很难熟睡。
在意识再次回笼时，江尤听见一个很轻的敲击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车身的声音。
他撩开眼皮，侧头看向声源处。
并没有任何古怪。
江尤稍微坐直起来，副驾驶的方以南立即转过头：“你醒了？”
江尤慢声应了句，目光落到了车窗外。
他们车辆附近也没有什么不对，再远处就是一片漆黑了，处于视野盲区。
方以南循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有东西？”
江尤目光微垂，声音含着刚睡醒的低哑：“可能是，听到了一点声。”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发现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
方以南想了想，还是拿过通讯仪给霍尔特发了条讯息。
霍尔特很快回讯息问他详细情况。
方以南把通讯仪递给江尤：“你跟上校说一声，让他做点准备，以防万一。”
江尤随手接过来，慢条斯理地输入讯息发送出去。
很快，周围分散的士兵逐渐汇聚在一起，分成一组组小队，各自去到不同的位置勘查。
方以南收回视线，拎出后座的枪支说：“我下去帮忙。”
江尤伸了个腰，懒懒出声：“我也去。”
方以南垂眼注视着他：“我不走远，你继续休息。”
“你不在的话，很难睡得着啊。”江尤如是说道。
这是实话，不过方以南估计以为他又在撩闲，居然抬手摸摸江尤头顶说：“你乖一点。”
江尤：“……”
他眯起眼眸，语气带着警告：“胆子肥了？”
但江尤真的很难恐吓到方以南。
以往这小孩就敢跟他叫板放脸色，如今更是直接爬到头顶上了。
方以南抿着唇，眼里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恰巧，江尤捕捉到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打算在江尤面前藏着。
江尤手肘架上车窗沿，探出身子朝他靠过去。
一个很轻的吻印在唇间。
方以南眨眨眼，终于弯了弯嘴角。
江尤伸手轻轻捏他后颈，嗓音低沉：“哄你笑一下真不容易。”
方以南低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江尤没再扣着他，把人放走了。
方以南并不需要被圈起来保护，他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江尤没必要寸步不离。
但不代表他不会担心。
能够牵动江尤各种情绪的，如今有且仅有一个方以南了。
如方以南所说，他确实没有走远，就在十米开外的位置，跟那边的士兵低声交谈着。
江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沿。
突然，车门左侧下方又一次传来敲击声。
江尤动作一顿，目光微垂盯着那个位置。
车底一片漆黑，地面上也只有装甲车投下的影子。
按理说这种细微声响，有很大可能是因为装甲车长时间运作过后部分零件所发出的。
但是江尤就是没有收回视线，始终凝眸望着。
直到前方忽然有人扬声喊：“西北边！又有东西靠过来了！”
江尤这才放过车底，看向西北方向。
天色昏暗，除了山丘很难看清楚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次的变异体特别嚣张，在夜色里依然格外明显。
因为它们身上不知道染了什么，幽幽发着莹绿色的光芒。
远远看起来，像是缓缓朝他们移动过来的幽冥鬼火。
江尤从后座随意拿了一把枪，像是自言自语道：“在晚上发光，不是自寻死路吗？”
话音落下，他喀啦一声上膛，枪口对准的却根本不是远处的变异体，而是这辆车的车底。
江尤面色从容，云淡风轻地开口。
“自己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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