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韩长忠忙恭敬伸出双手,待到那圣旨落到自己手中,他才由长生扶着小心翼翼站起身。

    “有劳公公跑一趟,下官送公公出去。”

    他这边刚说完这句话,长生身旁一个下人就从袖中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了刘全。

    刘全接过那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原本不太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韩大人在家多日,吏部堆着的文书只怕也老高了,若是韩大人没事,还望能早些回到吏部替皇上办事才是。”

    韩长忠连忙应声:“是是是,下官一会儿换好官袍就去吏部办事。”

    “也不急着一时,大人用完午饭再去也不迟。”

    韩长忠这边出门去送刘全,韩芷就扶着魏老夫人往后院走了去,因着这几日顾砚之同唐燃已经在韩府混熟,所以眼下魏老夫人说话也没避着他们。

    “你说皇上如今突然将你爹官复原位,到底是何用意。”

    韩芷扶着她的手,小心避开脚下不太平坦的青石板。

    “许是皇上念及爹爹平日功劳,想着前些日子的惩罚已经够了,所以才下旨将他官复原位。”

    魏老夫人握住韩芷的手,看了她一眼:“你真这样想的?”

    韩芷有心避开顾砚之二人谈这些事,所以眼下只得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魏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你如今年岁还小,有些事情看不清楚也是正常。听说你后院那株梅花这几日开得好,你就带小世子去你院里玩会儿,我这边有些话单独跟砚之这个孩子说。”

    韩芷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顾砚之,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一时说不清到底是那里的问题。

    反倒是唐燃听见要去看梅花,直接牵住她的手就要往后院去。

    “芷儿姐姐,你院里的梅花怎么开得这样迟,我们府中好些梅花都谢了,你一会儿可以让我折一支带回去吗,我娘很喜欢梅花。”

    韩芷本想跟着魏老夫人他们再待会儿,见如今这个样子,也只能作罢。

    而唐燃见她不回答自己,以为她是不愿意自己折梅花,只好小心陪着笑脸道:

    “芷儿姐姐,我娘这几日生病了,她平日最喜欢梅花,但我们府中栽种的梅花这些日子都谢了,你就让我折一支小小的带回去给我娘好不好?”

    听他说,韩芷顿时皱了皱眉:“你娘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唐燃:“已经好几日了,府中请的大夫瞧了也不见好,本来先生是要去清心堂请安大夫给我娘看的,可谁知安大夫竟被晨曦公主命人叫进了宫。”

    安珩被周岁欢叫进宫了?

    韩芷眉头微皱刚开始想事,脑袋又一阵阵的抽疼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秋儿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大夫说了你这几日不能再耗神想事情,奴婢还是扶你进屋歇着吧。”

    “无妨,你陪小世子去看梅花吧,选几支开得好的折给他带回去,我自己去屋里歇会儿。”

    听韩芷这么说,秋儿只能出声应下。

    外屋,云雀将地龙里的炭火换好后,就抱着不热的汤婆子去了厨房。

    等到韩芷回来时,见外屋没人便径直往里屋走了去,可谁料她这边刚把里屋的遮帘掀开,就被懒躺在她床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是谁?”

    越岂将自己关在书房几日,每晚梦里都是五年前燕王府被灭门时的惨状,在最后一次噩梦醒来时,他突然觉得他不能再一个人受折磨了,所以他就又跑到了韩芷的秋月居里。

    不巧的是,他这边刚过来,就碰上来宫里来人宣读圣旨,韩芷也领着丫鬟去了前院。

    原本他是坐在椅子里等韩芷的,但因为这几日都没睡好觉,他坐在椅子里竟险些直接睡了过去。

    最后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躺到了韩芷床上,反正都要睡,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躺在床上睡,至少这样还睡得舒服些。

    眼下他刚刚要睡着,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未等他来得及翻身起来,韩芷的声音就响了起。

    “你到底是谁,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要喊人了。”

    听她这样说,越岂原本准备要翻身起来的念头瞬间没了。

    他甚至还在心里恶狠狠的想,若是韩芷真喊人进来,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同共处一室,他甚至还躺在了她床上,那韩芷就永远也没法跟别的男子亲近了。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冒出来,就像长于山野的藤蔓似的,开始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是了,韩家对不起他们燕王府,韩芷作为韩家的一份子,势必要为这份罪孽付出代价。

    既然她不喜欢自己,又执意想要嫁给顾砚之,那他就毁了他们的婚约!

    “起来!”

    越岂正沉浸在自己的报复小计划里,突然感觉衣裳被人扒拉了一下,待到他缓过神时,目光正好同凑到床榻边的韩芷对了上。

    果然是他!

    韩芷冷着俏脸收回手,有些心虚的坐入一旁椅子里。

    “侯爷怎么来了?”

    瞧着她这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越岂一气之下直接从床上坐起身。

    “你这院子顾砚之能来,我就不能来是不是?”

    韩芷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顾公子从未进过我闺房,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侯爷这般肆无忌惮,半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从未进过她闺房?

    越岂听她这么说脸色稍微好了点,可也只有一点。

    “你以为你说他没进来过,本侯就会相信?韩芷我告诉你,你们韩家……”

    不等越岂说完,韩芷就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我们韩家欠了你们燕王府几百条人命,是我们韩家对不起你,我都知道。”

    越岂冷着俊脸理了理锦衣:“你知道便好。”

    “侯爷,你几次三番的跑到我这里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给个准话行吗?”

    这几日,韩芷每每想起上次越岂走时那凶狠的眼神,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

    事到如今,她甚至想若真注定越岂早晚有一天要对韩家出手,那他就快点动手。比起死亡,现在这种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更让人觉得难熬。

    “我想做什么?”

    越岂抬起黑眸看了她一眼:“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韩芷一头雾水:“我还真不知道。”

    “韩芷你就装傻吧。”

    “???”

    越岂:“你爹官复原位了,你可高兴?”

    韩芷眉头微蹙,不解的看着越岂:“我爹官复原位的事,是侯爷帮忙的。”

    “韩芷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本侯巴不得你们韩家人早日死光,怎么会帮他官复原位。”

    “哦。”

    越岂最见不惯韩芷在自己面前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即赤足踩入地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她俏脸抬起。

    “跟我说话,让你觉得很难受?若是换成顾砚之在你面前,你还会这样?”

    韩芷对上他隐着怒气的双眸,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侯爷,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话叫越岂面容微沉,几乎下意识就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韩芷见他这副反应,只觉胸口像是被谁攥住了一般,疼得她一阵阵的抽疼。

    “人的情感因为特定的环境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一种心理反应叫做吊桥效应。”

    越岂不解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韩芷:“当年我翻墙进燕王府,救过侯爷一命。所以侯爷对我的感情,在那时就发生的转变,可那只是人的潜意识在作祟。侯爷,其实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你只是因为五年……”

    “住嘴!”

    越岂一身戾气骤然迸发,黑袖一扫桌上茶盏瞬间掉入地摔得粉碎。

    云雀换好汤婆子回来听见这个声音,吓得她急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

    谁知她这边还未靠近里屋,一个茶盏又飞出来砸到了她脚边。

    “滚出去!”

    越岂压低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吓得她到了嘴边话语骤停。

    韩芷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越岂,恐云雀在外面担忧,只好开口:“我没事,你出去守着院子,别让其他人进来。”

    听见韩芷的声音,云雀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奴婢这就去守着院子。”

    云雀这边刚走,韩芷就被越岂一把掐住了脖子:“本侯何时说过喜欢你了,韩芷你当真会自作多情。”

    “侯爷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动怒。”

    “本侯看不惯你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你们韩家设计陷害我们燕王府,顾砚之又是罪臣之子,配你倒也合适。”

    韩芷星眸微凝:“侯爷慎言!”

    越岂逼身靠近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

    “怎么?你不喜欢本侯说他是罪臣之子?可你知道当年顾家又因为什么才被抄家的吗?”

    韩芷身子僵硬:“是我们韩家对不起燕王府,同顾公子没有关系。”

    越岂捏住她脖子的手瞬间收紧:“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本侯知道你喜欢他,但可惜的是,你同他注定无缘了。”

    “你想做什么?”

    越岂冷着俊脸松开手:“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又是话只说一半,韩芷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这种头顶悬剑的感觉。

    “当年燕王府之事,侯爷当真认为是我爹一人所为吗?”

    越岂抬眸看着她,没说话。

    韩芷:“燕王府一夜灭门,若说这中间没有猫腻,只怕侯爷自己也不信。我爹他曾经确实向皇上参奏过燕王爷结党,可若说仅仅因为我爹向皇上写的这份奏折,就让皇上不顾兄弟情谊对燕王府下手,也不免有些太牵强了。”

    窗外,寒风穿过院子打在窗棂上,将未扣紧的窗户,打得猎猎作响。屋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外屋地龙炭火燃烧,发出的细微脆裂爆响。

    越岂一双好看的凤眸染上阴郁的暗芒,淡红的薄唇紧紧抿着,周身冷峻凉寒的气度,叫人心生畏惧。

    他这边还未说话,秋儿那大嗓门就自院外传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云雀正在外屋等得心惊胆颤,猛然听见秋儿的声音,想也没想就起身将她拦在了门外。

    “小姐现在有事,你不能进去。”

    秋儿自小跟在韩芷身边,如何会听云雀一个刚升上来丫鬟的话。

    “你让开,我有急事要跟小姐说。”

    云雀见状,只好压低声音开口:“顺成侯就在里屋,小姐同他正说着话呢,你现在不能进去。”

    顺成侯?

    秋儿闻言眼睛一亮,一时更要往屋里冲了。

    “你快让我进去,若是等南平侯府求亲的人上门,那就晚了。”

    南平侯府求亲?

    秋儿的话传到里屋,越岂同韩芷二人脸色均是一变。

    “难怪韩府出事,你明知只要我开口,就能保韩长忠不死,你却一直不愿意来求我,原来是已经搭上南平侯府的高枝了。韩芷,本侯还真是小瞧你了。”

    韩芷眼下也是一头雾水:“什么高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装!”

    越岂气得一双眸子都红了。

    “自回京以来,我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对你们韩府下手,可我每次都视而不见。没想到事到如今,我竟成了一个笑话。”

    韩芷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越岂折磨疯了。

    “我不知道侯爷到底在说什么,可我同顾公子确实没有……”

    “够了!本侯不想再听你说了。”

    桌上仅剩的一个茶盏被他拂到地上碎裂成块,秋儿同云雀听见声音急忙冲进屋,越岂已经打开窗飞了出去。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秋儿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屋外二等丫鬟突然走进来道:“小姐,老夫人身边的许妈妈来了。”

    韩芷心绪正乱,但碍于许妈妈是魏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老奴见过小姐。”

    许妈妈跟在魏老夫人身边多年,心里知道魏老夫人对韩芷的看重,所以眼下见着韩芷她倒也不敢托大。

    “老夫人让老奴请大小姐过去,说是有事情要与小姐商量。”

    韩芷:“敢问妈妈,可是同南平侯府的顾公子有关?”

    “小姐聪慧,眼下南平侯府说亲的人已经上门,小姐还是早些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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