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南平侯府后院偏门,顾砚之看着突然出现的韩芷,赶忙拉着她躲去旁侧,又塞了许多银子给看门的小厮封嘴后,才开口问道:

    “如今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若是被绝狱的人看见,那可如何是好。”

    秋儿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顾公子如今是生怕甩不掉我们这些拖油瓶,竟慌成了这样。顾公子放心韩家就是再落魄,也连累不了你这个已经退婚的人。”

    顾砚之脸色有些尴尬,只抬眸看着韩芷:“顺成侯都告诉你了?”

    韩芷摇了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所以我才跑来找你。”

    “婚事……”

    “我想问的不是婚事,如今韩家这摊事,你明哲保身也是正确的,我并没有怪你。”

    顾砚之:“我不是……”

    韩芷抬手打断他:“我就想问问你,这十日都发生了什么,我爹的罪名皇上又是怎么定的。”

    “此事说来话长,你如今身子未好,不能一直吹冷风。你若是还信得过我,就同我去净月巷,我讲此事细细说给你听。”

    边上秋儿闻言,赶忙拉住韩芷:“小姐别听他的,如今绝狱的人正在四处找你,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便将你买了。”

    顾砚之:“我若真想将芷儿的行踪告诉绝狱的人,早前便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早前小姐在顺成侯府,顾公子难道敢得罪顺成侯?”

    顾砚之被秋儿的话堵得一噎,索性将目光直接投到韩芷身上:“退婚一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他这话,叫本来不愿意说话的云雀也听不下去了。

    “逼不得已,难不成顾公子退婚是被人用剑逼着退的不成!”

    顾砚之:“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韩芷眼见云雀二人就要同顾砚之吵起来,赶忙站到他们中间:“都别吵了,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净月巷。”

    净月巷是城东这几年新出的院宅地,顾砚之买的这件院子坐北朝南,采光布局都极好。

    韩芷随着他从后侧偏门走入,一眼便瞧见了那一院的梨花。

    春雨细碎纷然,打湿那将开未开的花苞,一院子春色掩在雨里,将这尚未有人住的院子也带出许多生机。

    “万雪园。”

    韩芷抬头望着院子上的牌匾,问顾砚之:“这名字是你取的吗?”

    顾砚之在前方带路,闻言也看了看那牌匾:“是我取的,你喜欢吗?”

    “春来梨花尽,娇色入凡泥。待到梨花散去之时,倒也能应了这个名字。”

    顾砚之取过廊下挂着的灯笼,替她细细照着脚下:“我见你院中栽了许多树,除了那株绿梅,就数梨花长得最好了,想来你也应该喜欢。”

    听他这么说,跟着后方的秋儿忍不住插嘴。

    “小姐才不喜欢梨花,秋月居的梨花是夫人生前种的。小姐最喜欢的花,是梅花,尤其是价值千金的绿梅。”

    顾砚之步子微顿,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韩芷:“原本是我弄错了,不过前院还有一片空着的地,你若是喜欢,我后面就叫人将梅树都种去那里。”

    “不必麻烦了,梨花也很好。”

    早前细小的春雨到了现在逐渐变大,韩芷随着顾砚之走进一处房间,看着里间满壁的书卷,忍不住问道:“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顾砚之打开灯笼罩子,取出里面烛芯将旁侧烛台点燃:“我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杂书,一来二去就攒了这些书。”

    说完,他见韩芷站在书架前盯着一本册子出神,不免有些好奇。

    “怎么了?”

    韩芷伸手从书架上取出那本册子,看着封皮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冷得她背脊发凉。

    顾砚之见她不说话,也走上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册子,只一眼他整张脸就沉了下来。

    “这个你不能随便看。”

    韩芷回头看着他:“所以这一切你早就知道?”

    顾砚之冷着脸将那本册子锁进盒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不让我看那本册子,还有册子上的储君令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说话,韩芷当即后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元宵节那天,是你同苏子奕里应外合将我掳去了花满楼。”

    顾砚之没看她,只拿过烛台旁的剪子将烛火拨亮了些。

    “你不是想知道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韩芷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多利王,也是你杀的?”

    “不是。”

    顾砚之抬眸望着她,眸海沉沉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韩芷痛苦的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去拿那个被他锁住的盒子,却被顾砚之拦了住。

    “这些事情我日后会向你解释,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从顺成侯手中救出韩伯。”

    韩芷看着他:“你敢说,我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不是南平侯府一手造成的。”

    顾砚之眉头微皱,清俊儒雅的面容露出几分挣扎。

    “我们没想害死他。”

    “够了!”

    韩芷怒急,一把将旁侧的烛台的拂倒在地:“从年节宴你们就开始布局,那怕我爹最后已经决定站到五皇子这边,你们还是把他当做一枚对付二皇子的棋子。事到如今,你们用多利王陷害二皇子的事情败露,我爹又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顾砚之沉默着垂低脑袋。

    韩芷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凄凉的低笑了一声:“难怪韩家一出事,你就迫不及待同我解除了婚约……”

    “不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同你解除婚约。”

    韩芷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顾家出事后,你便一心为顾家复仇,如今我已经不是韩府大小姐,难道还能帮得到你吗?”

    顾砚之被韩芷讥讽的眼神刺激到:“我说了,我从来没想过同你解除婚约,我利用了所有人,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你费尽心思取得我爹同外祖母的信任,又借他们之手同我定下婚约,这些难道还不是利用。你同五皇子他们那类人,也没什么两样。”

    韩芷冷着俏脸说完这句话,便也没了继续同他纠缠的心,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顾砚之手脚冰凉的站在房内,听着她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突然开口:

    “越岂用安珩为诱饵,让晨曦公主将他召见入宫,再以药引勾出皇上服食金丹在体内积下的毒素。如今五皇子、月贵妃、晨曦公主皆成了谋害皇上的真凶,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的话叫韩芷步子一停:“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合,我只想救出我爹同外祖母。”

    “事到如今,你当真以为韩长忠还能置身事外?”

    韩芷回头望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满目狰狞的男人,是如此叫人陌生。

    “皇上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糊弄,我爹他不会成为谋害皇上真凶,皇上心里知道。”

    顾砚之:“可皇上已经下令将你爹五日后问斩。”

    韩芷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二皇子同五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如今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不日,这个时候他要的只是一个能拿来昭告天下的真凶,而不是一个准备害死他的皇子。”

    韩芷怒着面容走到他跟前:“所以如今二皇子和五皇子都相安无事,我爹却要在五日后为他们的罪孽付出性命。”

    “不是相安无事,多利王身死,北境胡王大怒。带兵强攻下了遥城,如今边疆战事一触即发,皇上已经下令将晨曦公主作为和亲公主,远嫁给胡王为妻。”

    “嫁给胡王?”

    韩芷心绪瞬间变乱,周岁欢还是要嫁去北境,只不过要嫁的人变成了年过半百的胡王。

    顾砚之:“除了这件事,皇上还决定了立二皇子为太子,五皇子受封睿王,一个月后远赴江南守封地。”

    不过十日,朝堂风向骤然转变,他们韩家却一直站在暴风眼正中,无论两个皇子谁胜谁败,他们都得死。

    韩芷想着这些事,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顾砚之被她这副模样吓到,赶忙小心扶住她:“你没事吧,可是身子不舒服?”

    韩芷抓住他的手,玉白的小手因为用力,骨节都隐隐有些泛白。

    “那我外祖母呢,我外祖母怎么样了?”

    顾砚之看着她心有不忍:“早前你的外祖父上书替韩长忠求情,皇上大怒,下令免去了他大学士的称号,后来他就……他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

    韩芷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顾砚之握住她的手,将她扶来坐到一旁的椅子里。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可我还是要说,你外祖父的死不是我们做的,五皇子甚至还在事发时替他向皇上求过情,我怀疑他的死,可能跟顺成侯有关。”

    越岂……

    韩芷哭涩的笑了笑,一滴泪自眼角落下。

    “我外祖父一身清朗,所行所为皆为传知育人,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是被我们所害。”

    顾砚之念她身子未好,不能过于伤心,当即开口:“你若是想查清楚事情真相,过几日我可以陪你回荆州一趟。”

    “不必了。”

    韩芷将手抽回,抬袖擦了擦面上的眼泪站起身:“我外祖母可还活着。”

    “还活着,现在应该还在刑部。”

    “多谢你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我先走了。”

    她倔强的神情令人心疼,顾砚之这几日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隐隐出现裂纹。

    “韩芷。”

    韩芷往前走去的步子未停,他只得赶忙追上前。

    “韩伯的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忙的,你别太伤心。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你早前知道五皇子同南平侯,要把我爹当做替罪羊吗?”

    顾砚之心口微苦:“不知道,可这一切我也逃不脱关系。”

    原本他以为韩长忠身为吏部尚书,只要对五皇子他们有用,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谁知道事情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就此别过,日后若见了,还望顾公子能当做没看见。”

    说罢,韩芷就只身穿进了雨幕里。

    本来等在廊前的秋儿同云雀看到这一幕,吓得急忙打开伞追上前。

    “小姐,你怎么了?”

    韩芷任由雨珠从面上滚落打湿衣领:“还有几个时辰天亮?”

    秋儿举着伞仔细回想着方才街上响起的钟鸣:“如今应该亥时刚过,最快也还有四个时辰才会天亮。”

    四个时辰。

    韩芷握紧手:“我们先去段府一趟,然后再去刑部。”

    ……

    另一边段府,段颜夕刚换好衣服睡下,外面守夜的湖儿就提着一盏昏暗的小灯走了进来。

    “小姐,韩府大小姐来了。”

    段颜夕猛然坐起身:“她在那儿?”

    湖儿替她拿过旁侧的外衣,一面小声道:“在后院,今夜看门的是福生,他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告诉我了,没有别的人知道。”

    段颜夕飞速穿好衣裳,听着屋外渐大的雨声,忙问:“我爹可回来?”

    “老爷早时便回来,现在应该在饭堂用饭。”

    段颜夕系好披风带子:“好,你替我在院外守着,我去后院接她。别叫其他人发现了,尤其我爹身边的小厮。”

    湖儿:“奴婢明白。”

    段府后院偏门,韩芷捏着手指望着门檐上一串串往下滴落的雨珠,心中思绪尚未明,身后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

    段颜夕一袭白衣着身,头上发簪尽褪,俨然一副刚从床榻上起身的样子。

    她看着站在门外,短短几日又消瘦许多的韩芷,眼眶微红:“你去哪儿了?怎么这样憔悴。”

    韩芷看了她一眼:“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进来说。”

    段颜夕伸出手要牵她,韩芷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就不进去了,问完就走。”

    段颜夕强硬的牵住她的手:“外面这么冷,绝狱的人又在四处找你,我们还是进去说,你别担心,你过来的消息不会有人知道的。”

    守在偏门旁的福生也接嘴道:“韩姑娘,我嘴很严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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