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还是上次韩芷中毒时住的那间,与上次不同的是,眼下寝房内外都被红色绸缎覆盖,便是外面院中种着的桂花树上,也被下人贴了喜字,添了红花。

    越岂见她好奇的打量着院中的景象,忍不住开口:

    “时间匆忙,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让你受委屈了。”

    韩芷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的情绪也太反复无常了,早前还冷着一张脸说要杀她全家,眼下又这般温柔体贴,该不会真的有双重人格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越岂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

    越岂被她盯得有些茫然,正想细细追问一番时,许劲川就着急忙慌的从前院跑了过来。

    “侯爷,宫里来人了。”

    越岂略一皱眉:“可有说所为何事?”

    “说是皇上急召你入宫,想必是为西北的事。”

    站在一旁的韩芷闻言,心中已经大概猜到,周崇此时为何会召见越岂。

    前世,西北遥城失守,西域督统薛蕴领兵对战,兵败后下落不明,西北守将连夜上书朝廷,请求派兵支援。

    原本周崇定的人是越岂,但当时越岂忙于查清当年燕王府灭门真相,便设计叫薛徽代他出征去了北境。

    也是这次薛徽离京,南平侯眼见二皇子一派势力大减,便说动五皇子发起兵变,最后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

    韩芷想起之前在韩府拽着自己衣袖,奶声奶气求自己给他几枝梅花的唐燃,只觉得自己断然不能让这件事情再度发生。

    南平侯固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稚子无辜,上一世她已经见证了太多悲剧,如果今生能尽力改变一二,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皇帝急召,越岂此时就是再不愿入宫,也不得不走。

    走时他看了一眼韩芷身上的嫁衣,又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取下给她披好,才依依不舍的道:

    “你在房内等我,我去去就回。”

    韩芷被他那句”房内等我”弄得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便也没说什么。

    越岂这边随着宫内来的太监离开,韩芷便只得自己带着丫鬟往寝房内里走了去。

    房内,两个丫鬟正在整理被褥,瞧见她进来赶忙低身跪了下去。

    “奴婢等见过夫人。”

    韩芷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也懒得纠正她们的称呼:“你们下去吧,这里有秋儿同云雀伺候便是。”

    两个丫鬟依言退下去,待到屋内只剩她们主仆三人后,云雀才抬头细细打量起屋内的布置来。

    “奴婢记得小姐上次住在这间房里时,还没有这么多陈设摆件,想必今日这些东西都是侯爷特意吩咐备下。”

    秋儿没好气的翻了她一个白眼:“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能不能有点见识,不就是几个破瓶子摆件嘛,也值得这般大呼大叫。”

    云雀被她说得有些脸红:“我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可若是叫顺成侯府原本的丫鬟听了,指定得笑话我们韩府的侍女没见识。”

    秋儿气鼓鼓的说这句话,就自顾自跑到了韩芷身旁讨好的道:

    “小姐头上珠翠发冠瞧着挺重的,别一会儿压坏了脖子,奴婢替你取下来吧。”

    韩芷淡点了头,视线所及处一本藏蓝色封皮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这边刚拿起那本书准备看时,雪施就领着几个厨房的婆子赶了到。

    “这本书是侯爷平日就寝时喜欢看的,夫人若是要碰还得仔细些,别到时候进门第一天就弄坏了侯爷的心爱之物,惹得侯爷厌弃。”

    她的话,叫云雀脸色微沉:

    “怎么那都有你,我家小姐如今想做什么,难道还得你允许不成。”

    雪施听她这么说,气焰越发嚣张:“我不过是提醒夫人,她手中那本书是侯爷的心爱之物,拿放触碰需得当心些,怎么就惹到了你们。”

    “拿放触碰需得当心些?”

    云雀这边还未来得及开口,韩芷就拿起手中的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雪施:“不知你口中的当心,指的是什么意思?”

    雪施看着她,到底不敢向对云雀那般嚣张。

    “奴婢就是想……”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就见韩芷直接将手中的书给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本来我并没有想把它给弄坏,但是你那示威般的语气,听得我十分不爽。眼下这书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便自己好好想想一会儿侯爷回来了,你要怎么向他交待。”

    韩芷将那撕破的书往雪施跟前一丢,就自顾自往床榻走了去。

    雪施被她的举动吓得面色苍白:“你……你竟敢这样对侯爷的心爱之物,韩芷你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韩芷用手肘撑着脑袋躺到床榻上,余光扫了眼外间时不时探头观望的婆子,冷勾下嘴唇。

    “我确实是活腻了,只不过如今我进了顺成侯的门,是死是活也由不得自己,总归还得你家侯爷发话才成。”

    雪施抱着那两半碎裂的书,气得直发抖:“你不过就是仗着侯爷如今对你还有几分新鲜劲,便这般猖狂!小心我一会儿禀了侯爷,治你一个轻狂无礼之罪。”

    “无礼?”

    韩芷抬头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我对谁无礼了?你该不会想说我对你无礼了吧。别忘了,如今就算我们韩家败落了,可我照样是主子,你的主子。”

    “不过是个低贱的姨娘罢了,还真是给了杆子就往上爬,自己给自己抬身价。”

    “啪!”

    秋儿握住自己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的小手,若非方才韩芷一直在给她递眼色,她早就一巴掌将雪施这狗东西给打飞出去了。

    “你敢打我?”

    雪施捂着被打的右脸,瞪着秋儿:“如今你家小姐嫁到我们侯府为妾,你也只不过是个不如我的低贱丫鬟,你竟然打我,信不信我明天就禀了侯爷将你发买出去。”

    “秋儿,把她打出去跪在院子里,侯爷没回来之前,不准她起身。”

    韩芷的话叫秋儿兴奋的应了声,未等雪施来得及反应,她就冲上前左右开弓的又给了她几巴掌。

    “目中无人的狗东西,竟敢轻视我家小姐,我现在就要你们好好看看,我们韩家人都不是好欺负的,若是日后再敢有人对小姐不敬,这便是下场!”

    外间,本来凑在一块准备再看会儿热闹的婆子闻言,脸色一下子都变得有些微妙。

    敢情韩芷方才是在杀鸡给猴看,她们全都成了她立稳脚跟震慑众人的踏脚石。

    与此同时的皇宫玄英殿。

    有段太后主持大局后,周崇这些日子偷得许多空闲,身子也渐渐养出了些气色,整个人瞧着倒比越岂上次见到他时,精神了许多。

    眼下他盘着腿坐在宽榻里,手中随意拨着刘全早些日子给他寻来的金玉佛珠,一双眸子意味不明的看着跪到跟前的越岂:

    “越爱卿,朕听说你纳了韩长忠的女儿为妾,可有此事?”

    越岂:“启禀皇上,有这回事。”

    周崇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看了眼站到身侧的刘全:“朕怎么记得早前刑部便已经定了韩长忠的罪,可有这回事?”

    刘全忙应声:“是有这么回事,韩长忠伙同清心堂的大夫毒害皇上,实在罪大恶极。刑部高大人审定案子后,判了韩家满门抄斩,以慰圣心。”

    周崇听他这么说,才恍惚着回了神。

    “哦,原来是判的满门抄斩。既是如此,越爱卿如何能纳一个将死之人为妾,岂非自己给自己找了不吉利。”

    越岂面容不改,固执的道:“臣心仪韩芷许久,如今纳她为妾已然叫她受尽委屈,还望皇上能开恩成全臣一次。”

    他此话刚出,刘全就叹了声气开口:

    “这满京城世家小姐那么多,顺成侯想娶谁不成,为何非要揪着一个罪臣之女不放。再说了,那韩长忠犯的可是毒杀皇上的大罪,顺成侯娶她女儿为妾,难道就不怕别人说闲话,误以为顺成侯对皇上不满呢。”

    “本侯不知刘公公所言何意。”

    刘全对上越岂不善的眼神,赶忙回头冲周崇跪了下。

    “皇上,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皇上因为谁受此大罪。韩长忠一日不死,韩家一日不灭,那皇上受过的罪就要晚一日讨回来,奴才这心里想想都觉得难受。”

    周崇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拨动佛珠的动作也下意识加快了不少。

    刘全注意着他这番举动,刚想再加把火时,被派去周熵身边伺候的昌平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二皇子不见了。”

    周崇攥住佛珠的手猛然收紧:“你说什么?”

    昌平扶了下自己跑歪的帽子,满是泪水的老脸,哭得皱到了一块。

    “奴才早些时辰陪二皇子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回东宫路上时碰见睿王殿下,睿王殿下说想请二皇子随他去金玉楼单独聊聊。谁知二皇子同睿王殿下刚赶到金玉楼,就突然从四方冲出一帮人将二皇子给掳走了。”

    周崇一张脸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睿王人呢?去把他给朕叫进宫来!刘全,你即刻带上人去寻熵儿,天亮之前务必将人找到。”

    明日便是册封太子大典,如果到时周熵还找不到,那岂非又要乱套了。

    周崇在心中想着此事,拨动佛珠的动作越发变得急促,事到最后他竟气得将那佛珠往地上狠狠一丢,上好的金玉佛珠瞬间碎得滚了一地。

    昌平被他吓得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即便是这样,周崇依旧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

    “无用的东西,朕派你去好生看着太子,你就这么看的?”

    昌平急忙叩头认错:“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太子若有半点差池,朕就砍了你的狗头,省得整日留在你的脖子上也无用。给朕滚出去!”

    说完这话,周崇余光扫见跪在一旁毫无动静的越岂,才想起自己险些忘了大事。

    “越爱卿,朕早时收到了一封从西北传回的军报,你看看。”

    越岂伸手接过周崇递给自己的军报粗略扫了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薛蕴失踪了?

    在他印象中,薛蕴行事自来稳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怎么突然不顾劝阻领兵出征,还中了敌人的埋伏下落不明。

    周崇:“眼下西北战情紧张,不可一日无主。你在西北多年又替朕收复了河西失地,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你回去主持大局,朕才能心安。”

    见越岂不说话,周崇只得开口道:“朕知道你喜欢韩家那姑娘,不过一介女子,你若真喜欢,朕一封圣旨直接免去她的死罪,让她留在府中乖乖给你做妾也不是什么难事。”

    越岂卷好军报,抬头看了眼周崇:“皇上,关于这封军报,臣尚有一事不明。”

    “你说。”

    “在臣印象中,薛督统行事向来稳妥,从不做冒进之事,此次进攻遥城之事,是否另有隐情。”

    周崇端过一旁的茶杯,随手用茶盖压了压水中茶叶:“薛徽急着行事,是因为他的次子落到了胡王手中。”

    薛子令?

    越岂忍住气朝周崇行了一礼:“臣愿意领兵出征西北,收复遥城,赶走北蛮!”

    北蛮是西北将军对北境胡兵的惯称,如今越岂在周崇面前公然提起这一称呼,周崇也只当他是对北境胡兵恨入骨髓,这才气得殿前失仪。

    “好!朕有你这句话就心安,待到熵儿太子大典过后,朕亲自为你同出征将士践行。”

    ……

    另一边,刘全领着绝狱的人赶到金玉楼时,楼里楼外已经被京兆尹徐赐带来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公公,你怎么来了?”

    刘全扫了眼一脸狗腿像凑到自己跟前的徐赐,没好气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咱家怎么来了,你难道心里没数。咱家可把话给你先撂这儿,若是天亮前你我二人再寻不到二皇子的下落,咱们就等着吃断头饭吧。”

    徐赐被他的话吓得退一软:“刘公公放心,下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今夜也一定将二皇子给找到。”

    “你有这觉悟就好,都别愣着了,还不快散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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