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吵闹惊醒了不少还在睡梦中的灾民,见云雀身旁有一盆粥,几个刚醒过来的中年男人,赶忙着就爬起了身。

    云雀正在伺候老人喝粥,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场景,待到她回头时,才发现那几个中年男人竟直接端着盆,轮番开始喝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

    新煮的粥太烫,几个中年男人正被烫得不行时,云雀突然这么吼了一嗓子,原本就端得不太平稳的粥就这样倾倒在了地上。

    云雀望着她们幸幸苦苦熬煮了一早上的粥,就这样被他们给浪费,险些给气得直接哭出来。

    而那几个中年男人见状不仅不内疚,还忍不住低声嘟囔:

    “若不是你一惊一乍的,这盆粥也不会全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云雀这下彻底被惹毛了。

    一个稍矮些的中年男人见她生气,连忙出来和稀泥。

    “小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就是太饿了。反正那边还有多余的粥,你就再去给我们乘一盆来呗。”

    之前骂云雀的那个妇人见状,当即阴阳怪气的道:“还喝粥呢,你们可小心人家告给她家小姐听,把你们全都给逐出去。”

    几个中年男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不就是弄倒了一盆粥嘛,你们那么有钱,便是指甲缝里漏的也不止这一点。果然,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云雀被气得眼眶微红,一言不发的上前拾起盆就准备离开,早前那妇人见状,却突然蹿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云雀怒瞪了她一眼:“你又想做什么。”

    妇人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讨好道:“左右我现在无事,我随你一同乘粥,替你搭把手。”

    云雀毫不犹豫的拆穿她。

    “你是怕我将你方才做的事告给小姐听吧。”

    说完,云雀也不再理会那妇人,自顾自拿着盆就走了。

    那妇人瞧着她背影,气得叉腰就骂道:“瞧你那清高样儿,我们确实比不上你们这些勋贵人家,可我们也是自己动手自己饱腹的清白平民。不像你,一个卖身为奴的下贱胚子,也就敢跑我们这儿摆谱冲大款。”

    妇人这边骂完这句话,觉得心中解气了些,正想转头又回草棚里睡会儿,一个黑影却突然从她后方蹿出来,朝她脸上甩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太快,妇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抢粥吃的那几个中年男人,就怒着走上前将秋儿围在了中间。

    “你怎么还打人呢?”

    秋儿冷眼扫了他们一圈,又毫不客气的抬手朝站在她跟前的一个中年男人甩去。

    中年男人被她打得有些蒙圈,待到醒过神时,韩芷已经从后方带着几个士兵赶了过来。

    之前还无比嚣张的几人,一看见韩芷同她身后的士兵,瞬间都怂了。

    韩芷先是看了眼被倒在地上的粥,紧接着抬眸望向眼前的众人。

    “这些粥,都是那些人弄倒的?”

    几个中年男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全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

    被秋儿打的那个妇人见此,生恐韩芷会把自己从这里逐出去,当即狗腿的凑到韩芷跟前,指了指之前抢粥吃的那几个中年男人。

    “小姐,这些粥都是他们弄倒的,跟我们没关系。”

    韩芷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这里面没你的份?”

    妇人连忙站直身子,底气十足的道:“草民根本碰都没碰过这些粥。”

    “既然这样,那你就同他们一起,去后方做苦活吧。”

    妇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求证似的望着韩芷:“那粥我根本碰都没碰过,我也要去做苦活?”

    韩芷一脸冷冰冰的望着她:“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不瞒小姐说,草民的儿子前几天被病死了……”

    不等那妇人说完话,韩芷就打断她道:“你的儿子是病死了,但是在场那么多灾民,失去家人的不止你一人,可她们却无一人像你这般到处挑事生非。你若是还想有口吃的,就安安分分去后方做苦力,如若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将你从此地逐出去。”

    韩芷此话刚说完,那妇人就连忙应声道:“我去做苦力,我去做苦力。只是小姐能不能不要把我同他们放在一块……”

    韩芷看了眼边上那几个怒视着妇人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你现在根本没有选择,更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解决完这边的闹剧,韩芷又安排了几个年轻体壮的士兵去分粥,等到这些事情都做完后,她才抬步朝熬煮米粥的草棚走了去。

    草棚里,秋儿将一碟子有些寒酸的咸菜摆在桌上,又各自乘了三碗粥,才开口对韩芷道:

    “小姐过来将就用些粥吧,中午奴婢去城门口看看有没有百姓摆摊,买些肉回来给小姐熬汤喝。”

    韩芷坐入矮凳,看了眼边上眼眶红红,显然刚刚哭过的云雀,缓声道:“灾民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能搞特殊。”

    秋儿:“可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一顿两顿还好,顿顿都跟着灾民喝粥的话,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你也看到了,天灾之下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已经受尽苦难,人在受尽苦难的时候,心中最容易失衡不满。我们没有能力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肉吃,我们就不要自己吃肉叫他们喝粥,这样只会激起他们内心对这世道不公的怨恨。”

    秋儿虽然心中明白韩芷此话有理,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埋怨道:“可他们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们害的,我们为什么非得跟着他们吃苦。”

    “他们虽不是我们害的,可说到底我们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比他们幸运了些。活在这个世间,每个人都不容易,既然我们能在自己可以帮助的范围内,给他们一些帮助,那我们就该伸出援手。”

    韩芷自己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她忘了,她如今生活在一个阶级森严,人群之间根本没有平等一说的世界。

    在这样一个世界谈平等,加之她自己这么些年还一直享受着阶级不平等带来好处,她突然感觉无比羞愧。

    谁料秋儿听了她的话,本来还存有怨气的面容,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就知道小姐跟其他人不一样,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

    韩芷失笑:“你呀,这是被你对我的感情蒙蔽了双眼。”

    秋儿甜甜的冲她笑了一下,终于回头看向还杵在一旁的云雀。

    “过来吃饭。”

    韩芷也笑着望向云雀:“那些欺负你的人,我都替你报仇了,别伤心了。”

    云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半带哭声的走上前突然跪在了韩芷跟前。

    “这些年若非有老爷同小姐这么好的主子,云雀也不可能如此安然幸福的活到现在,时至今日,云雀才明白了老爷同小姐对我的大恩,云雀在这里谢过小姐。”

    韩芷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替她拍了拍膝盖上沾着的土灰。

    “爹他们都去了荆州,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同秋儿两个亲近的人,我若不护着你们,谁护着你们?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显得生分。”

    秋儿喝了口粥,不太情愿的开口:“你就是没见过人性的丑恶,如今你见到了,以后也好长点记性。”

    云雀乖顺的垂低脑袋:“秋儿姐姐说得对,一直以来都是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后不会了。”

    主仆三人说完话,韩芷正要端起粥碗喝粥,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就突然自她身后响了起。

    “原来在夫人心中,本侯竟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实在叫本侯好生难过啊。”

    韩芷闻言心底一喜,赶忙转身看向来人。

    “侯爷,你回来了。”

    越岂走上前将手中用油纸包着的烤鸡搁到桌上,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几个时辰没见了,想不想我?”

    秋儿同云雀见状,赶忙端起自己的粥碗默默退出了草棚。

    韩芷知道这个男人腻歪得很,若自己不承认想他,他一会儿非得又要闹她许久。

    想着,她便乖巧的道:“想。”

    越岂捏她脸的动作一顿,强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将嘴角翘得老高。

    “哼!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所以一处理完宫里的事,我就紧赶慢赶的跑了回来。”

    韩芷低笑了一声,好奇道:“宫里出什么事了,竟让你忙了这么久。”

    一说起这事,越岂脸上的笑容就敛了许多。

    “皇上准备废后,昨夜还险些掐死了皇后。”

    韩芷表情一怔:“废后?为什么?”

    越岂将昨夜宫中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才道:

    “如今那狗皇帝已经得了失心疯,逮着人就咬,还非说城外灾民四起,是因为太子不详导致的。加之有南平侯同五皇子那边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怕太子被废也就在这几日了。”

    越岂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手下还不忘替她撕着烤鸡的肉。

    最后等他话都说完了,见韩芷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盯着他,他当即笑着朝韩芷嘴里塞了块鸡肉: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这么望着我,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想我亲你。”

    韩芷无语的收回视线。

    “你说的话,三句里面有两句都想占我便宜。”

    越岂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是我夫人,我不占你便宜,占谁便宜。”

    韩芷无奈的推了他一下。

    “别闹,我是有正事想问你。”

    越岂往自己嘴里塞了块鸡肉,含糊不清的开口:“夫人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吗?”

    韩芷将说这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越岂还是听得愣在了原地。

    “什么?”

    韩芷回头看了眼四周,往他耳边凑近了些:“我说,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

    越岂弱弱的咽下鸡肉:“夫人难道想当皇后?”

    “我在问你话呢,你还没回答,怎么就开始问我了。”

    越岂端起边上她之前喝过的粥,喝了一口,无比真诚的道:“之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韩芷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侯爷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越岂乖巧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说不是,夫人会打我吗?”

    谁料韩芷听完他这话,却突然狠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若是因为她,耽搁了一位乱世明君兴起,那她罪过就大了。

    倒不是她自恋,实在是这些时日越岂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恋爱脑。

    “我回答了夫人的话,夫人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韩芷:“什么话?”

    “夫人可是想做皇后。”

    韩芷单手靠在桌子上,懒懒的用手肘撑起脑袋。

    “皇后有什么意思,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深宫里,我才不想做。”

    越岂赞同的点了下头:“确实没什么意思,我昨天晚上就看见一位皇后,差点被皇上给掐死了。”

    韩芷见他真的一副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怀疑,上一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他最后不惜杀掉薛家所有人,也要夺权为王。

    薛家?

    这两个字刚在韩芷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一个可怕的念头就自她潜意识深处跑了出来。

    上一世在外人眼中,越岂实际是一直依附在薛家身上,才有了后面封侯的境遇。

    所以在后面他杀薛家众人时,天下百姓才会一直都斥骂他是个无心冷血之人。

    “想什么呢?”

    越岂见韩芷撑着脑袋想事情想得出神,都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忍不住有些吃醋:“有什么事,能比我待在你身边还重要?”

    韩芷被他的声音唤回神,连忙开口:“我就是在想,太子若是被废了,五皇子他们会不会对你出手。”

    “就他?”

    越岂毫不掩饰自己对周隽的鄙视。

    “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他便是想对本侯出手,只怕他背后之人也不会同意。”

    韩芷:“南平侯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侯爷同他打交道可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毕竟上一世,若不是有越岂在后面阻拦,此人早就借五皇子之手坐上了皇位。

    越岂给她喂了一块鸡腿上的嫩肉:“别担心,你夫君可是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能败在一个小小的侯爷身上吗?”

    韩芷瞧着他这副自信且得意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安珩却突然急匆匆的从草棚左侧跑了过来。

    “侯爷大事不好了,有两位灾民月疾发作,必须马上将他们移去别的地方,要不然同他们接触过的灾民,都会被传染上。”

    越岂闻言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曾广。”

    守在草棚两侧的曾广,赶忙应声:“属下在。”

    “你即刻带人将那两名月疾发作的灾民,移去灾民区外五里处,并安排人在那里重新修建几个供他们遮风避雨的草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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