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便见谢狗剩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猛地睁开眼,朝他怒吼道:“你才叫狗剩儿!你们全家都叫狗剩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原本还嘀嘀咕咕议论着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看着床上的谢良臣,满眼的不可思议,屋内落针可闻。

    他们这边被话惊到了,谢良臣心中的怒气却没消减多少。

    还以为那个被取名叫“狗剩儿”的倒霉蛋是谁,原来竟是他自己!

    即便再不愿意相信,他此刻也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穿到了古代,而且自己还变成小孩子!

    想他谢二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他家境殷实,长得又帅,即便他老爹古板又严厉,可再怎么样,只要他不闯大祸,总不至于被打死。

    而他哥虽只比他大几岁,能力比之他老爹却已经有青出于蓝的架势,虽然也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但是家中的生意交给他是不必担心的。

    至于自己,他没什么野心,也懒得费那个劲,反正他与他哥关系不错,只要不与他哥争位置,凭着最后分给他的家产,要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灯红酒绿的生活根本不成问题。

    所以他既能舒服的躺平,又能大把的花钱逍遥快活,干嘛还要累死累活,跟他老爹一样成天为了公司发展头疼,像他哥一样拼死拼活的读书,连带周末都得学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又不傻,这样的亏本买卖自然是不肯做的。

    可哪知现在他竟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间屋子十分的简陋,除了几处承重的地方是用木头做的外,隔墙全是用竹子编成,上面糊了不知是稀泥还是牛粪的东西,虽早就干了,也没什么异味,不过却连基本的挡风功能都不具备。

    而他头上的屋顶,不说天花板了,甚至连瓦片都不是,就是用茅草一层层铺的,还有好些都已经有点发霉了。

    并且这屋子的地上不说铺的是大理石,甚至连块石头都瞧不见,全是凹凸不平的硬泥地。

    至于他睡的这张床,说是床都算抬举了,一是他从没见过有人把床放在堂屋,二是从没见过用木板搭成、底下铺的不是床垫而是稻草的床!

    冷眼一一从这间屋子扫过,谢良臣眉头皱得死紧,这家人不仅穷,而且还不太爱干净,因为他还闻到了一股隐隐的尿骚味。

    哼,谢狗剩?他才不要当这个什么劳什子谢狗剩,他要穿回去!

    “二哥,你怎么了?”谢狗蛋刚才被他娘叫去看着妹妹去了,刚才谢良臣一声怒吼,把他也惊到了。

    谢良臣看向堪堪跟床一样高,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且打满补丁衣服的小豆丁,觉得要穿回去的信念更足了。

    这么穷的人家,竟然生了这么多孩子,他竟然还有一个弟弟!

    谢正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转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大夫道:“大夫,我侄儿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也大惑不解的看着谢良臣,迟疑道:“我先再探探他的脉再说。”

    可惜谢良臣并没打算配合,老大夫才刚伸手,他就直接躲了过去。

    这种一看就是游方大夫的人,他可不放心真让对方给自己看病。

    谢正眉头皱得更紧,谢石头则脸一沉,道:“怎么跟你大伯父说话的?”

    谢良臣根本不憷这个便宜老爹,闻言反而挑了眉,吊儿郎当道:“小爷我不叫什么谢狗剩,小爷我啊!”

    话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巴掌,这还是谢石头看他脑袋上有伤,这才打的,要是放在平时,估计就是大耳刮子了。

    “小爷?你是谁的爷?!我看你这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谢石头狠狠的瞪着谢良臣,一副他要是再敢出言不逊,他还要打人的架势。

    “你打我?你敢打我?!”谢良臣气红了眼,“你算老呜呜呜”

    赵荷花捂着二儿子的嘴,笑得勉强,“狗剩儿他脑子被敲坏了,乱说话,他大伯你可别生气。”

    言罢她又瞪了一眼谢石头,“狗剩儿都受伤了,你还打他?小心我跟你没完!”

    她看了眼儿子发红的眼眶,安慰道:“狗剩儿别哭啊,咱们让大夫先瞧瞧。”

    谁哭了?!小爷我那是气的好吗?!

    谢良臣被捂着嘴,想反驳也反驳不了,最后还是被几个大人压着让大夫诊了脉。

    胡子花白的大夫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好几眼,谢良臣此刻早已没再继续挣扎,只冷冷的看着他,看他这江湖郎中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我看他像是脑子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再就是因着颅内淤血,所以有些认不得人了。”老大夫下了定论。

    这说法比较委婉,其实直译过来就是这孩子疯了,没救了,而且傻得人都不认识。

    谢正自然是听懂了,只谢石头两口子开始有些懵,不过随后就反应过来。

    于是几乎立刻的,赵荷花便哭天抢地起来,谢石头的肩膀也颓了下去。

    他就说他家向来听话胆子又小的狗剩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放肆无礼,原来却是傻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的狗剩儿变成傻子了!”赵荷花拉着老大夫,眼睛红红,哭求道,“大夫你可千万要救救他啊!”

    老大夫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旁边站着的黄氏心中惴惴,始作俑者牛大头吓得没了声,谢正也一脸的若有所思,只有谢良臣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抱胸看着这群人,就跟看戏似的。

    他就说这老大夫没憋什么好屁,竟说他傻了,他谢小爷就是再投胎一百回,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小傻子!

    谢家堂屋。

    一个头发梳得比往日要溜光水滑不少的小豆丁,此刻正臭着脸坐在门槛上,而他怀里则用布兜着个襁褓,看起来十分的不协调。

    这是平顶村常见的场景,大一点的孩子带家里尚且还年幼的弟弟妹妹,而大人们则下地干活。

    “咿呀~”

    短短的小胖手握着拳头笨拙的不停挥舞,想要获得眼前人的关注,可惜无论她怎么哼唧,抱着她的人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终于,小姑娘不干了,她嘴一瘪就想哭,只是还未等她哭出声,身子总算被人不情不愿的微微晃动了几下,她就又“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哼,真是烦人。”谢良臣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婴儿,不耐烦的冷哼一声。

    “二弟,你该喝药了。”谢栓子端着药碗出来,小大人似的对谢良臣道。

    “我不喝,我又没病。”谢良臣瞥一眼自己这个便宜大哥,转过头。

    谢栓子记起爹娘对他的吩咐,坚持道,“不行,娘说了,大夫开的药你必须喝,否则这病就治不好。”

    “我都说了我没病!”谢良臣腾地一下想要站起,无奈怀中还抱着个襁褓,只好继续坐在门槛上,仰头看着他“大哥”。

    谢栓子是个认死理的,闻言只是摇头,“你看你连大伯父都不认得了,说话也奇奇怪怪怪的,怎么会没病?”

    谢良臣拿这种无论怎么说,只会固执重复一句话的人没办法,小胸膛起伏了几下,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便道:“快把这小丫头片子接过去。”

    “那你先喝药,也不许跑出去。”谢栓子看了弟弟一眼,抿唇道。

    自从昨天大夫走后,自家二弟的行为便越发奇怪,昨晚还偷偷在半夜爬起来撬了门栓,也不知要跑到哪去,还好最后被爹发现,把人又提了回来。

    所以今天一大早,为了怕他再跑出去,就把小花的布兜系在了他怀里。

    “好。”谢良臣看了一眼桌上的碗,语气平淡的点头。

    谢栓子看二弟终于肯配合,松了口气,对他笑道:“你先喝药,喝完锅里娘还给你煮了个鸡蛋,到时候我拿给你吃好不好?”

    他语气就跟大人哄小孩没什么区别,谢良臣无所谓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催促他赶紧将这小丫头抱走。

    听说锅里煮了鸡蛋,本来在一边玩的谢狗蛋嘴里含着手指跑了过来,不过却没开口要,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哥。

    谢家很穷,加上还养着四个孩子,连每日吃饱饭都困难,要见荤腥更是不容易,所以便是煮鸡蛋都算得上难得的美味。

    谢良臣看一眼这比他还瘦小的小豆丁,见他口水顺着手指流下来,嫌弃的皱了皱眉。

    “哎呀,小花她尿了。”就在谢良臣刚刚端碗时,襁褓里的婴儿也同时哭闹起来。

    谢栓子想着给妹妹换尿布要紧,便对谢良臣道,“你先喝药啊,等我给小花换了尿布出来就给你捞鸡蛋。”言罢便抱着小妹进了爹娘的屋子。

    总算甩脱了这个时刻盯梢的人,谢良臣立刻放下碗,刚打算朝外跑,衣角却被人拉住。

    “二哥你要去哪儿?”谢狗蛋懵懂的看着他。

    谢良臣怕他坏事,朝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眼神朝里头示意道:“我哪里也不去,锅里的鸡蛋也不想吃,你自己去拿吧。”

    “真的吗?!”谢狗蛋眼睛一亮。

    “真的真的,你快去吧。”谢良臣一边敷衍,一边将他手里的衣角拽回。

    谢狗蛋今年才刚3岁,正是馋嘴的时候,闻言也忘记刚才他二哥还要出门,立刻就拔腿朝里头跑去。

    见人都走了,谢良臣伸手轻抚了一下衣角,看了眼这间茅草屋,毫不犹豫的朝外头跑去。

    这落后又贫穷的地方,谁爱呆谁呆,他要回他的花花世界去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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