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容易令人昏昏欲睡的周一。
邓文斌昨天夜里太兴奋,多玩了几把游戏,三点才睡,今早顶着两个熊猫眼上教室,头一节课就遭不住了,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板书一道导数大题。
两分钟前,陈原修把答案解出来,这会儿正单手托腮看黑板,以及,前面的漂亮脑袋。
女孩应该是在解题,在纸上勾勾写写,过了会儿,笔又不动了,身板坐得挺正,基本没有开小差。
包括昨晚的自习,也认真得不行,让人不好打扰。
一个月还长,有大把时间,不用着急。
上完数学课,下节是化学,周芜要去办公室拿卷子赶在上课前发给同学们。
刚起身,就瞥见后面的少年正好仰头,俩人对视一瞬,周芜微微点头就先走了。
办公室,化学老师在撰写教案,发现她来了,也没什么要事吩咐,“这回的卷子不难,大家都考的挺好,就不评讲了,等下我估计要晚上教室十分钟,让大家先预习知识点。”
现在还处于一轮复习阶段,老师把内容告知周芜,周芜就拿着卷子回去了。
还没出大门,她被隔壁的肖正峰叫住。
高三的物理化学教师都在同一个办公室。
化学老师先说:“怎么?又给周周安排苦差事?”
肖正峰纠正:“是有大事。”
之前就有过,周芜前脚刚从她这走,肖正峰后脚就把人叫过来,还顺便给一沓卷子让周芜带回去。
这回不是卷子,是纠错本。
上回月考完,肖正峰就吩咐学生做好错题集,顺便把平时测试做题遇到不会的都写上,然后他要检查。
除了叫人跑腿,肖正峰确实有正事,“上回月考物理题型比较简单,你考得比较好,但是下回再难点,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芜点点头,她也知道。
肖正峰已经翻开最上面的纠错本,“你看看人家的方法怎么样?这是我们班新同学的错题集,人家刚上重点班两个月,成绩就能排进班里前十,肯定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你可以参考参考。”
老师和学生的解题思路确实会有差别,既然周芜不适应他的讲解,那就可以尝试尝试同龄人的。
周芜低头去看,上面的字迹有点熟悉,文丰笔健,轻微潦草,却不影响工整,还挺好看的。
和她纠错的方式也不一样,除了解析,还会延伸出其他类似题型,对于零散的知识点,应该是怕忘记也会做好备注。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那么详细以及全方位。
周芜翻到书皮那面,名字那栏一一陈原修。
她愣了愣,不过也不惊讶,又继续翻看错题集,一边看一边感慨,她要是也做得那么好,不愁物理拖后腿了。
肖正峰说:“陈原修同学现在就坐在你后面,他数理化成绩不错,这回物理考了98,全班最高!平时的测试物理成绩也挺好,就是语文和英语相对薄弱些。”
物理满分110。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俩可以交流交流学习心得,碰到难题,不要犹豫,可以向人家请教,他要是也有困难,咱就互帮互助,相辅相成,共同进步。”
到时候要是能培养个年级第一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毕竟压力也不小。
周芜懂了,就是觉得实现起来有困难,但也不好驳老班的面子,“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嗯,顺便把错题集拿回去吧,有空就借陈原修同学的来看看,”肖正峰还留意到她手上的卷子,女孩子拿那么多东西,挺重的,又改了口风,“要不然你待会儿叫李冠明下来拿也行,不急于这一时。”
周芜:“没事的老师,我可以。”
等真端到手上,其实也没那么重,就是有点高而已。
回到七楼,还没到楼梯口,就看到一排脚。
班里的男生总爱下课时间在这里聚集。
这会儿周芜的视线受挡,看不到有谁,不过也不影响她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有人跑过来,接住她手上的纠错本。
李冠明挺不好意思的,“我来我来,老班怎么老爱使唤你,下回别搭理他,我来搬就行。”
周芜说:“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
视线变得开阔,走廊那,起码站了十来个人,刚被肖正峰表扬的陈原修就倚靠在柱子旁,单手插兜,一股清闲散漫的姿态。
正好上课铃响起。
走廊上的同学一窝蜂往教室里跑。
周芜从前门进去,把各组卷子发送下去。
回到座位后,确实是想借人家的错题集看看来着,但化学课总不好看其他科。
结果,这一耽搁,一直到第八节下课,周芜都没开口。
教室里的同学都走了一大半,她还在复习,磕一道有机化学大题。
“这什么情况啊,一下课就去跑步?”
“废话,到时候要跑3000,肯定得锻炼锻炼啊。”
“带水了没?”
“我哪知道!”
隔得有点远,周芜依稀听见谈话声,是邓文斌和秦玄风。
声音又来了。
“要不咱俩下去看看吧,不然半条命都跑没了。”
“瞎说什么,你以为像你一样爱装逼?看看你那肚子,都怀了四五个月了,还不减减!”
“这不就去了吗,闭嘴。”
声音逐渐远去。
往后一看,座位上果然没人,题做完了,周芜去上厕所。
厕所在教学楼西面,再隔一条马路,就是跑道。
周芜出来的时候,能眺望到整个跑道全景。
不少学生在跑步锻炼,还有的在草地上踢足球,沙池那块都有人练跳远,校运会即将到来,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还能听见各种呐喊欢笑声。
周芜也看到了陈原修,少年头上带着黑色发带,脚步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但也没轻快多少,也不知道跑了几圈。
十分钟前,陈原修跑完五六圈后,就有些迈不开腿了,他原本以为自个儿整天打球,体能会不错,谁知竟然撑不了多久。
喘气声逐渐变大后,他歇了会儿,开始懊恼自己一时逞能,果然脑子一热,思想就会乱窜,做事完全不计后果。
可这会儿都报名了,总不能放弃吧。
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放弃这个词。
陈原修咬咬牙,调整好呼吸又继续,跑着跑着,步伐频率稳定后,竟也没那么累了。
片刻后,邓文斌和秦玄风下来陪他一块。
只是,邓文斌跟了两圈就累得不行了,一边跑一边喘,“我真想不明白,你俩力气就跟花不完似的,大气都不喘一下。”
秦玄风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就你这体型,还报名跳远,迈的开腿吗?”
邓文斌就有点不高兴了,当即就嚷嚷为自己开脱,“这比的是弹跳力,又不是比谁胖!”
“那你说胖子能跳的起来吗?”
“……”
好吧,邓文斌不想跟他争辩了,正好休息不跑了,瞧见陈原修衣服湿了一大半,正在猛地灌水,他都有点心疼了,“修,到时候能不能行啊,不行咱就说,反正不跑也不丢人。”
陈原修斜了他一眼。
邓文斌又继续:“要不然咱找个人顶替你的位置,也不算弃权……”
话还没说完呢,秦玄风就拍了一掌他后脑勺,“名单都定下来了,谁不认识这张脸啊,你当裁判傻?”
“说的也是,”邓文斌若有所思道:“这张脸长得太犯规了,又有辨识度,想找出第二张都难,连个像样的替身都没有!那没办法,原修你只能自己跑了。”
三中学生众多,闲暇之余,总爱讨论一些八卦,比如说谁谁谁成绩最好,哪个最帅,毫不例外,陈原修就成为其中的焦点。
学校有个论坛,这学期开始,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帖子是讨论他的,在学生群体里火了,在教师中也算小有名气。
不过,陈原修从来不看这玩意儿,哪里知道那么多,把瓶盖拧上,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抛,语气闲闲的,“本来就没想着弃权。”
邓文斌感慨,“一生要强的中国人。”
一一
晚饭还得吃,周芜去学校对面的美食街解决,吃完后,觉得口渴,就去买饮料。
还是她喜欢的青柠汁,周芜拿了一瓶,忽而想起上回篮球比赛,以及今天老班说的话,她又多拿了一瓶。
路上,开始忍不住多想。
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冲动?理由是什么?到时候直接问人家的纠错本来看?应该也可以吧。
他跑完步,应该很累很渴吧,虽然晚了点,但好歹也能解渴。
上回陈原修还给她糖吃来着,她回赠一瓶他喜欢喝的饮料,没问题吧,就当作礼尚往来。
回到教室,人还不齐。
正好不用担心被看见。
毕竟是头一回送男生东西,周芜还是有些紧张,迅速放到抽屉里,又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切,都无异。
只有心跳在剧烈跳动,好在,别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也不知道,他看到这瓶青柠汁,会是什么反应?
临近六点半,同学们陆续上教室。
想认真刷题,可耳朵却异常灵敏,不自觉就会收集细微的声音。
终于,身后有脚步声,还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她确定,陈原修上教室了,还伴随着纸张翻阅的声音。
半响,身后却没有动静了。
哦,到点了,是该好好学习了,周芜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
她不知道的,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少年的目光真挚热烈,还弯起了嘴角。
怎么说呢,确实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
陈原修回家洗澡耽误了不少时间,基本是踩点到的教室,往抽屉里一摸,确实有点惊讶。
上回有人送完巧克力之后,他就在抽屉旁贴上一张“谢绝礼物,只爱学习”的纸条。
效果还挺好。
两天前,他撕掉了。
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陈原修无奈地摇头,这没名没姓的东西,还可真不好退回,拿出来一看,只觉得有点熟悉。
是青柠汁,上回就喝过一次。
他个子高,又坐的直,很快就发现前面的女孩左上角书桌上也有一瓶,同样冒着雾气。
陈原修总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忽然就笑了。
他这一笑,正好被转头的邓文斌逮个正着。
后者一脸懵逼,“修,你笑啥?”
随即,女孩好像怔住了,握笔的手都停顿了两秒。
陈原修更加确信了,他低声回,“没什么,收到了一份礼物。”
这人长得帅有人送礼物也不稀奇,邓文斌没追问,继续刷题去了。
陈原修正好渴了,青柠汁喝到一半,原本还想着全部喝完的,又默默把瓶盖拧上然后放回抽屉里。
五分钟后,他扯了扯周芜的马尾。
一张便利贴递了过去。
周芜打开。
一一青柠汁收到了,喝了一半,挺喜欢的,就是不怎么解渴。
一一明天下午一块跑步吗?我记得你报名了八百,这几天先锻炼锻炼,运动会跑起来就没那么难受。
她低头,起码有二十秒的时间没下笔。
这人?怎么知道是她送的?
不过也好,省得到时候他不知情,要是扔掉就浪费了。
于是,她回一一喝矿泉水会好点,跑完步不要喝冰的,我体质还行,不过确实要锻炼,一块跑步吧。
周芜回头,正好对上一张俊脸,还好周围的同学在埋头写作业,没注意到他们。
心跳好像又加快了,周芜迅速坐正。
一分钟后,纸条又传了回来。
一一谨遵提醒。
一一好。
谨遵?她只是提醒,没用命令的语气啊。
算了,这应该不用回了吧,聊天到此结束。
周芜把便利贴折叠放好,没多会儿,肩膀的份量比之前重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接过,是一道化学题。
便利贴上一一学霸,帮我解道题。
周芜大致看了眼,推断过程确实复杂,人家有困难,她总得帮忙,连忙拿起草稿纸。
不过,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陈原修第二次递小纸条的时候,被邓文斌看到了,瞬间就是瞳孔地震。
这什么情况?还搞得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看着也不像是在解题交流学习啊。
邓文斌直觉事情不简单,但是他又不好光明正大的看,只能偷偷用余光去瞄。
好家伙,这都两三回了吧。
在说些什么啊?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吗?现在去开个vip还来得及吗?
邓文斌也心血来潮,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百年才用一回的便利贴,足足想了两分钟,才落笔。
一一原修,待会儿下课去小卖部吗?
手往后一伸,就放到陈原修的桌面上。
过了会儿,他回头,发现陈原修正在写作业。
嗯?忽视他?还是没看见?
邓文斌轻咳两声,等他家兄弟抬头,又迅速用眼神提示他看纸条,结果,他家兄弟当着他的面把纸条撕了,还用嘴型说“不去”。
?
操!赤/裸裸地区别对待!
邓文斌气得脸都黑了,鼻孔里都开始出气。
纵观全场的秦玄风就没有这种感受了,因为他觉得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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