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去几天,今年的春节比较晚,意味着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会待在家中。
开学要交论文的开题报告,周芜出去玩了几天后,上知网查阅课题相关论文,这个寒假,她会很忙,除了写论文,还要准备复试。
每年都会有同学聚会,但今年的,她不想参加,主要是觉得尴尬,不想碰到陈原修。
聚会定在年前那几天,赵梦书和裴与时隐约察觉出来她和陈原修闹掰了,没死活硬要拉着她一块去,聚会那天结束,俩人都发了朋友圈合照。
周芜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许久,也没找到熟悉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开心吗,并没有,反正是挺惆怅的。
家里要置办年货,腊月二十七那天,周芜和家里人出去买东西,回来时,还顺带上一杯热饮。
她最近挺喜欢发呆,只要是不忙的时候,就喜欢静静地坐着,脑袋放空,随便胡思乱想。
看手机也觉得无聊,年底很多营销号冲kpi,胡编乱造一通,有事没事都把流量明星带上,确实没什么瓜好吃。
还不如一个人发呆。
房门被敲响,周熠推门进来,说今晚有灯会,叫她一块去看。
什么灯会?她怎么不知道。
待在家里确实无聊,周芜半信半疑出门,傍晚七点多,小区的路灯开着,不算明亮晃眼,一根石柱旁,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拔硕长,再多看一眼,周芜停下脚步不肯走了,“你骗我。”
周熠一点都不心虚,“就是去看灯会啊,只是多个人而已。”
那头,陈原修听到动静,侧身走过来,他今天穿着棉服,脖子上的围巾是周芜送的,脚下那双运动鞋也是周芜送的,还是情侣款。
很巧,周芜今天穿的正是那双女款。
周熠抬手一挥,“那我到门口等你们。”
估计是怕吃到狗粮,他脚下像抹了油一样,跑得特别快。
等他跑远,陈原修也快走到眼前。
上次那通不愉快的电话之后,俩人就没见过面。
当然,主要也是周芜单方面在闹别扭。
周芜五指蜷缩一起,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又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她动作也快,转身就跑。
后面的脚步声没有很急促,反而静止了,陈原修没追,“你现在上去,我今晚就一直站在这里,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晚风都不知道分寸,胡乱往人身上蹭。
周芜放慢步伐,陈原修见她心软动容,这才大步向前从后面过去把人搂住,周芜没动,任由着他搂着,闻到女孩头上的馨香以及淡淡的体香,陈原修瞬间得到满足,头发软,身体也很软,他把人儿转过身来,还想要更多,低头下去想吻她。
周芜下巴偏移,有抗拒的意思。
却也只是在转瞬间,双唇被含住,路灯扑朔迷离,氤氲着暧昧旖旎,嘬吮声夹杂在树叶哗哗作响中,显得微不足道。
周芜心跳特别乱,不想那么快沦陷,狠下心来去咬他,一个吻,搞得像在演谍战片,战况激烈,鲜血横流,等到硝烟散尽,也不能放松警惕。
周芜眼睛里水光潋滟,分明是被气的,也在瞪人,她的唇色鲜艳,被亲吻过后,湿润饱满,光泽诱人,陈原修看得心痒饥渴难耐,恨不得更进一步,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揪她气鼓鼓的小脸,避重就轻,“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赶回来,晚饭还没吃,芜宝,先陪我去吃晚饭好不好?”
春节前后这几天,车票特别难抢,他昨天刚从北京回到清和,家里很冷清,不知道周芜什么时候把衣服行李收拾走了,她用过的那些瓶瓶罐罐和拖鞋倒是还在,其余的几乎没有一点她留下来的痕迹。
旅途奔波本来就累,陈原修硬是睡不着,修整大半天后,隔日一早就开车赶回宜杭,堵车是必然,所以多花了不少时间,到服务站也不舍得多休息,就想赶过来见她。
他都想好了各种措辞,软的硬的都来一套,要说周芜真不爱他那肯定不可能,所以总会有被他吃住的时候。
“……你,”周芜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又心疼又责怪,“你路上都不会吃点吗?”
陈原修说:“吃了桶泡面,没什么胃口,现在真的很饿。”
他后面的语气,都带着委屈。
周芜:“那你赶紧去吃饭吧,我先回家。”
陈原修:“……”
眼看着她又要走,陈原修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把人拽回来,“不看灯会了?你弟还在外面等你,十点结束,现在还有时间,我等下送你们回来。”
周芜想说不看,可被他拉着走的时候,也任由着,内心还是无法拒绝他。
“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
“……”
“不想放是吗?那我就天天在你家楼下等着,很久没见叔叔阿姨了,也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
“……你别耍无赖!”
要是让父母看到,肯定会多想。
陈原修大掌包裹着女孩柔软的小手,还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只要你配合我,什么事都好商量。”
周熠在岗亭不知道吹了多少冷风,游戏都打完一把了,人才姗姗来迟。
灯会离这不远,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灯会旁边就是一条美食街,人群熙熙攘攘,可以说一点挣钱的机会都不放过。
陈原修是真的饿,他也不挑食,随便来了份煎饼果子对付,大口吞咽起来。
周熠正在长身体,他也饿,吃得像饿死鬼投胎。
周芜都没眼看,自己在前面逛,后面那俩人跟着。
快十点钟才回去,小区里不让外地车牌进入,陈原修把车停在外边,一时没解锁车门,“芜宝,记得看消息。”
他在提醒她把黑名单放出来。
周芜一顿,“知道了。”
晚上回到外公家,看到周芜的朋友圈,陈原修才松了口气。
他也没追太紧,循序渐进着,聊天不算频繁热络,但也不会冷场。
过年那几天,初试成绩出来,周芜考得不错,从这几年的国家线复试线来看,可以放心准备下一步。
三月份,开学那几天,她把开题报告做好,论文初稿也写了六千多字,再过一周后,导师帮忙修改提意见,周芜发现,有很多内容都需要修改,自然是忙的焦头烂额,要不断地查阅资料,写的不好的地方也要删删减减。
舍友几乎都是同样的状态。
陈原修也很忙,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去写论文,经常熬到两三点,那阵子,他几乎没睡一场好觉。
梁仪都快疯了,论文每回被打回来,都要做大幅度修改,但也很幸运,她有男朋友帮忙,到后面修改格式这些细节的地方,也是男朋友来弄。
盛希卉就特别惨,“呜呜呜呜,我男朋友就不一样了,我还要帮他忙,什么时候才能当甩手掌柜啊。”
周芜淡笑不语。
陈原修也问过她的论文选题和进度,也说可以帮她分析,但她不想麻烦他,明明那么累那么忙,还一直操心她干嘛。
四月中旬,周芜参加复试,复试结束后,论文也快定稿,查重率不高,不用担心,等到六月下旬通过答辩,大学这四年生涯即将结束。
自然少不了毕业典礼。
她们宿舍订购了几套衣服,打算到时候一块拍照留念。
穿着学士服,带着学士帽,听完不知哪个系的男神女神演唱热门曲目,领导讲话,一个一个步骤进行。
典礼结束,一堆人起哄着要拍照,先是来个全班大合照,后面就是宿舍小集体照。
周芜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身边换了几批人,地点也换了好几波,腿是快走不动了,脸上都笑得有点僵。
再次回到运动场时,摄像机后头多了一个人,陈原修应该是刚过来不久,拍照费时间,要拍姿势,还要补补妆,不满意的话还要重拍,他等的没有丝毫不耐烦,后面还从梁仪男朋友手中接过摄像机,帮忙拍摄。
等拍够了,几个舍友也懂,把空间让给俩人。
梁仪说:“周周,我给你们拍照吧。”
周芜:“好。”
陈原修小跑到她身边,俩人身上都是学士服,六月底的天,阳光灿烂明媚,没有很晒人,清风也忽然变得宜人,让人不由自主勾起唇角。
适合留念,也适合分别。
陆续拍了几张后,他们又在跑道上漫步一圈。
旁边就是情人坡,那里好像无时不刻都很热闹,喧闹声、掌声、欢笑声不断,见证了悲欢离合,岁月变迁。
周芜还记得第一次听他唱歌的场景,在星空下,嗓音温柔缱绻,气场沉稳又张扬,是万众瞩目的少年。
也记得自己满眼星光陶醉其中的样子。
俩人不约而同止步,再对望时,眼底的情绪不明。
陈原修轻轻搂住周芜,在她耳畔厮磨,“我下午就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周芜只觉得嗓子特别疼,想哭又没哭出来。
他语速不快,“联系方式,别拉黑好吗?高中一起同窗,认识那么多年,就算当不成情侣,也好歹是朋友吧。”
当初说好的毕业就分手,他也不想让她为难,与其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还不如分开一段时间。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一一我会回来找你。
后面,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本来还想着接吻来着,又怕自己控制不住不想走,改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边走边挥手,走出一段距离后,彻底转身,他的衣摆在风中凌乱,短发在空中飞跃,还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周芜徒留在原地,只觉得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明明没走多远,却感觉已经远离她的世界。
一直都希望你平安顺遂,得偿所愿,从前是,往后也是。
一一
农历十二月八号,阳历一月中旬,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许衡和赵梦书打算结束六年多的爱情长跑,转换成另一段关系。
那时是研三上学期,已经放寒假,但周芜还要实习,连上周末两天休息时间,她还需要请一天假,打算婚礼结束当晚回清和,隔天正常去上班。
周四傍晚六点多下班,她赶去高铁站返回宜杭。
周芜到站后,是赵梦书和许衡来接她,按照赵梦书的话来说,该有的排面必须有,闺蜜那么重要,还特意回来当伴娘,肯定要亲自迎接。
俩个女孩在后排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什么都聊,婚礼事宜,工作怎么样,领导是不是整天画大饼pua,导师有没有为难等等。
许衡和赵梦书毕业后也留在清和工作,为了举办婚礼,俩人请了五天假,前前后后都在忙活,差点没累死,赵梦书也就趁晚上的这会儿功夫能喘息。
本来还打算给周芜接风洗尘来着,奈何时间太晚,都快十二点了,周芜也在车上简单吃过一顿,不想那么麻烦。
就先把她送回去。
周熠在家呆了几天,他高考正常发挥,过一本线七十分左右,在清和理工大学就读,这会儿已经大二,放假没什么事做,基本都是玩。
周芜到家时,他正在沙发上打游戏。
姐弟俩同在一个地方上学,时不时就会见面,倒没什么久别重逢的感觉。
蒋黎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等着不肯睡觉。
周轻鸿还没回来,这已经是当班主任的常态。
和母亲说说话,周芜也困得不行,匆忙洗澡洗漱就往床上躺去。
第二天早上,她快睡到十一点才起。
平日里上班,八点多就要起床,每逢周末,周芜都会疯狂补觉。
拿起手机看,姐妹群里有不少消息。
赵梦书:【会不会尴尬啊?】
裴与时:【什么?】
赵梦书:【我听许衡说,他邀请了陈原修来当伴郎,这几天忙过头了,忘记跟他说一声了】
裴与时:【还好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前任向日葵】
当初俩人问及分手原因,周芜给了个很官方的回答,说是性格不合,其余的也没多说。
裴与时:【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赵梦书:【不至于,不至于】
向日葵:【……】
向日葵:【没那么多深仇大恨,我还是希望他好好的】
赵梦书:【?????】
裴与时:【??????】
赵梦书:【宝子,当初分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么替他说话?】
裴与时:【看来还有戏啊,我就知道!】
赵梦书:【追你的人也不少,怪不得这两年一直单着!】
周芜:“……”
她能单纯说,她只是单纯的善良吗?况且,分手的时候,确实没闹得很难看啊,还没到老死不相来的地步。
何况,这两三年之间,他们也有见面,只是见面的次数很少罢了。
向日葵:【好啦,不用纠结,没什么尴尬的,今天不是还要试衣服吗?我先起床哈】
一共有五个伴娘,裴与时和周芜占两个名额,有一个也是高中同学,另外两个是赵梦书的大学同学。
伴娘礼服是根据各自的尺码定的,试穿的时候,确实很合适,就是有点冷,何况现在还是冬天。
但也没办法,这已经是比较保暖的样式了,等仪式举行完毕,穿上外套就行。
婚礼前两天试衣服,帮忙布置婚房,再想想接亲小游戏,吹吹气球,剪点纸花,熟悉流程,也没别的事要做了。
周日这天,婚礼如期举行。
凌晨三点多,赵梦书就起来化妆,伴娘不用太着急,可以睡到六点多。
周芜出发去赵梦书家时,也有化妆师帮忙化妆,有人动手,自己也不用这么麻烦。
她其实有点困,任由着化妆师摆布,伴娘的发型也很统一,简单编发,下面扎个低马尾,周芜的碎发有点多,发顶蓬松慵懒,白皙饱满的额头几乎都露出来,更显得脸小。
化妆师忙活完,还小小感叹一番,都怕她抢了新娘子风头。
赵梦书哪里在意这个,她今天也很美。
楼下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时,是新郎到了。
人声喧哗,脚步声急促,以许衡为首,身后跟了一众哥们儿,各个皮鞋加衬衫西裤,再往下看,身上还有一条粉色短纱裙,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热闹喜庆的日子,也没啥放不开的,就是挺尴尬。
李冠明浑身不自在,比当初高三校运会穿jk接力赛还别扭,但是没办法咯,都上贼船了,跳下去就得被淹死。
他也不管,反正就跟在陈原修后面走,也是纳闷,敢情好像就他一个别扭的,其余人都没啥特殊感想。
秦玄风说:“你干脆躲邓文斌后面得了,他体积大,能帮你挡挡。”
邓文斌当场就怒了,“放屁!我最近瘦了十斤的好吗?”
一转头面对五六十岁的大妈大爷又客客气气的,满脸笑容。
接亲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门都碰不到,就被一群小姑娘堵在门口。
年龄不一,有大有小,特别活泼,邓文斌笑容和蔼,挨个分好红包,挨个回答问题。
陈原修在人群中扫了眼,还没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问题问完了,也答完了,许衡好话说了一箩筐,里头的赵梦书才勉强同意可以进来。
门一开,一堆人涌进来,周芜心跳猝不及防地加快,明明不想关注太多,还是克制不住地朝门口看去。
这一看,就轻易捕捉到陈原修的存在。
俩人隔空对望一眼,中间好多个人,也分不清具体是在看谁。
不小心被人碰到,周芜思绪被打断,也淡淡收回目光。
进到里面来,才是真正的困难重重。
有人起哄让伴郎热舞。
毕竟身上还穿着短裙,装备那么齐全,不展示展示也太对不起辛苦排练。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准备好录像了。”
“不会社死吧。”
“怕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到时候要发到网上去!”
“要火!”
“伴郎团颜值好高啊!真的太帅啦!”
“我们伴娘也不差的好吗!”
各种声音混乱。
音乐声响起,大家又很默契地安静下来。
几人都挺淡定,跟着节奏扭动起来,动作不会太夸张妖娆,不然就真的是社死了。
用实际行动展示,大老爷们也是能屈能伸。
掌声热烈。
一堆人捂着嘴巴笑个不停,裴与时都搂住周芜的胳膊,跟她说悄悄话,“到时候发给老班看,我们班的人还是那么疯。”
周芜嘴角轻微上扬,“是啊,那么多年还是没变。”
“我发现,陈原修好像一直在看你耶,也能理解,换我也把持不住,周周,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
她好像没发现吧,也不知道裴与时眼睛怎么那么尖。
跳完舞,还有各种整蛊小游戏,全通关还不算,许衡还要一次性做完五十个俯卧撑,做到一半,人就不行了,赵梦书本来都挺心疼的,想着可以了,谁知,有人提议一句,“让伴郎来做也行啊,不过难度要增大,再多20个吧。”
邓文斌当场就怂了,他这一身肥肉,真不行。
蒋齐帆无奈摊手。
秦玄风也默默往后退。
许衡回头看兄弟们一眼,疯狂使眼色。
李冠明说:“为了兄弟的终身幸福着想,拼了。”
然后,陈原修被推出去。
“……”
行吧。
又是一波小高潮。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青涩张扬褪去,气质更显深沉内敛,举手投足之间,全是成熟男人该有的稳重。
陈原修卷起衬衫衣袖,自然趴下,起起落落,有人专门数数,到一半,也没见他动作慢下来,喘气声也不大,这体力分明很好,再加上他五官精致,人长得帅,俯卧撑一做完,这不管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新郎顺利接亲新娘,摄影师也就位,给众人合影留念。
一行人出发去新郎家,又去酒店举行仪式,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哪都热闹。
仪式流程走完,就可以开吃啦。
主桌是两边的父母以及重要亲戚,伴娘伴郎被安排在一桌,正好十个人。
周芜没急着入座,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时,顺便看看自己的妆容,确实很漂亮,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好在鞋跟不高,要不然站一上午,也挺难熬的。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清脆,走廊上,还有另外一道脚步声。
像是打着节拍,踩在人心尖上。
周芜转身,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他身上的短裙不知去向,衬衫外面披着一件驼色大衣,腿又长又直,脸色温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久不见。”他说。
周芜回想一下,半年的时间,好像也可以用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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