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去做饭了。
从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竹取千遥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冒着危险倒回来找自己。
因为他爱自己,所以做不到看着自己一个人呆在危险里。
至少不止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
心跳的速度在后知后觉的加快,竹取千遥平躺在沙发上, 安静地体会着这种被爱的感觉, 直到松田阵平来抱她过去吃饭。
脸颊自然地贴到男朋友的颈窝, 竹取千遥下意识把自己的心情分享给他。
“在我这里,爱和喜欢没有区别, 但是阵平,我好像又多喜欢你了一点。”
“是吗?”松田阵平把她放在餐桌旁, 帮她盛上了米饭, “那就快点吃饭, 吃完饭给我乖乖坦白。”
“坦白……?”竹取千遥的语气微微变了变, 看着眼前的米饭,小心地问道, “阵平想听我坦白什么?”
松田阵平在她对面坐下,语气严肃道, “不, 不是我想听什么, 是你觉得有什么该向我坦白。”
……
竹取千遥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戳戳,数着米粒似的开始吃饭。
……有什么应该坦白?到头来还是要坦白啊。
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去买菜,所以松田阵平用剩的土豆和胡萝卜, 搭上咖喱块, 做了咖喱。
她还在戳米饭的时候, 松田阵平就已经大口大口地吃饱了, 然后搬了个凳子在她身边坐下, 把她手里的碗拿了过来, 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咖喱,拌匀。
“阵平?”
竹取千遥从走神状态出来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对方。
“吃饭。”
松田阵平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碗,架势不像是让她吃饭,倒有点像要喂她毒药似的。
……但像喂小孩子一样喂饭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
竹取千遥瞬间脸红了起来,伸手去接勺子和碗。
“给你十分钟,必须吃完,做不到的话,我就亲自上手了。”
松田阵平一边威胁着,一边拿出了手机,设置了一个十分钟的闹铃,放在桌面上,就这样看着她。
竹取千遥乖乖吃完了。
她也做好决定到底要说什么了——就当是为这段恋爱最后的挽救吧,成不成功她都没有多余的办法了。
毕竟男朋友不接受“含糊带过”,他想要坦白。
但是,竹取千遥只开口认真地说了第一句话“我最近在帮公安递消息”,松田阵平就没听下去,而是站了起来,“你再想想,千遥,我先去把碗筷洗了。”
竹取千遥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动作,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噎得难受。
她抱着抱枕,把脸埋了进去,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柔软的沙发就陷下去了一截,松田阵平坐在她身边,黑眸看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千遥。”
“……什么都可以说吗?”竹取千遥埋着脸,闷闷地问他,“阵平都会相信吗?”
“按照刑讯技巧,我应该回答你,是,我都会信,无论你说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会相信你,就算真实的你和我想象差距过大,我也会接纳你。”
松田阵平伸手,一只手压住了抱枕,对她说,“松开,抬起头来,看着我,千遥。”
“……好。”
怀里没了东西,她下意识地开始不安起来,视线直直地盯着前方,手指无意识地勾弄银色长发的发尾。
松田阵平看着她,“但我猜,千遥应该受过刑讯训练。”
竹取千遥的手顿了顿,侧眸看向他,“……大哥对我说过,他说:白的可以变成黑的,黑的永远白不回去。”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她突然说出的这句话,继续说着,“所以不用刑讯那一套,我有自己的判断。”
“我爱你,这件事情我自己很清楚,你是不是会相信,我也已经努力过了,接下来的话,一定要开诚布公地谈。”
“所以,我先说一句实话,千遥,即使我爱你,但爱没办法成为任何事情的评判标准。”
竹取千遥看着他的眼睛——黑色的、但是干净的。
“实话吗?”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顺滑的发尾,语气平静下来,“我是在帮公安递消息。”
“从两个多月前开始,阵平上班的第一天,我第一次给警视厅公安部寄了匿名举报信,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
“而乐队的注资人,也就是最开始那位酒吧老板,是大哥的人,派来监视我的人。”
“我假扮大哥,让他为我工作,而他只是个小角色,除了汇报有关于我的消息,大哥并不看重他,所以从来没有亲自去见过他,而我一直拥有大哥的信任。”
都是实话,不过琴酒老大哥一直知道她假扮自己这回事,并不用察觉什么,会放任杜松子酒的存在,也只是因为信任。
“我今天也是去递消息的,不过准备走的时候,看见了阵平,因为害怕阵平查到什么,我跟了上去。”
“但我没想到阵平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所以我开枪杀了那个狙击手,发简讯给公安那边自称冲田的警官,让他们立刻行动。”
“行动仓促,有人越过公安的包围圈,要从那条路上逃跑。”
“一旦他们跑掉,将消息报给了这条线总部的那个老家伙,阵平、和阵平一起调查的那位警察,全都会连带着家人被清理掉,我的存在绝对掩饰不住。”
“身份暴露,会很麻烦,所以我动手了。”
都是实话,竹取千遥完全不怕和他对视,但她很清楚避重就轻的成分。
没关系,随便质疑好了。
说到底,答应和他回来这一趟,听见那一句「我爱你」的时候,竹取千遥就已经觉得很值得了。
大哥说过的话,大多数都是有道理的,就算她再怎么包装自己,也没办法改变这张身份卡的本质——白的可以变黑,黑的不可能白回去。
所以松田阵平会拥抱她,但不会把吉他包还给她,就连她包扎的时候取绷带,他也一直看着,到现在,竹取千遥都没能接触自己的通讯设备。
所以松田阵平带走她,但也会试探她,比如说她知道的能处理枪伤的地方——倒是也真有这样的地方,不过出入的全是组织成员。
所以松田阵平和她接吻,说爱她,希望她相信。
恋爱游戏,竹取千遥会信任这个「爱」字,也会信任他的喜欢,但不会真的完全信任他。
她用着早就给自己铺好的退路,看着对方认真说道,“阵平可以不信任我,但我现在确实是公安的线人,我有向冲田警官提供线人消息的证据,而且我今天杀的人,公安那边也都有击杀许可。”
“至于其他的……至少不要让我在你面前剖析我从前到底是个有多坏的坏人,但你可以自由想象,阵平。”
一切逻辑都对上了。
和松田阵平想到的其实差别不大。
只是,关于她的身份,她口中自己可以自由想象的内容……
昂贵的吉他先不提,但她的消息来源——这些提供给公安的、完全准确的消息,如果她在组织里没有用相应的功绩取到的地位,是绝对拿不到的。
的确是地位高、钱很多,又长得很漂亮的□□大小姐,的确也是从和他同居以来,就在为公安提供消息。
再加上那优异的格斗和狙击能力,从头到尾无论是端枪还是挖子弹都绝对稳定的双手。
竹取千遥从来都不止是社恐、容易害羞的样子,也不止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这就是松田阵平一直想要抓住的、她的另一面。
“所以,坦白后,阵平想说什么呢?”竹取千遥直白地说道,“因为一个拥抱选择跟阵平回来什么的,还有答应阵平同居,都是我做过很任性的事情。”
“——可是更多的事情,我再任性,也不可能告诉你了。”
“这么多其实就够了吧,”松田阵平伸手牵住她的手,“千遥选择做公安的线人,这一点就够了。”
他笃定地说道,“黑的可以白回来。”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你朝我走了九十九步,我只要迈出一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我好像有些语无伦次了,”松田阵平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逊,好像必须要让千遥做那个走九十九步的人。”
“对不起,千遥,但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千遥能走完这九十九步。”
“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九十九步,这张身份卡,是绝对不可能走完的啊,除非我们都只要最长三个月的恋爱。
攻略对象好像选错了,之后绝对不能用黑方身份卡选红方攻略对象了,谈恋爱好麻烦啊。
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划过,但是她开口时,却自然地说出了骗人的话。
“九十九步什么的、我会努力的。”
……至少努力让阵平眼里的我,是在努力去走的。
松田阵平抱了她,简单又直接的拥抱,竹取千遥能听到他说话时的心跳声,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抬起了手,回抱住对方,一如既往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脸颊埋进颈窝。
“千遥面对的危险和困难,我知道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但只有一点我能承诺。”
“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在千遥身边。”
“只有松田阵平,我能承诺给你。”
就像是最开始,他说自己是个只会踩油门的人,既然互相喜欢,那就在一起。
就像那时候的语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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