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深将火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周书缈的目光跟随着火光左右摇摆。
随即说道,“你没瞎,只是天太黑了而已。”
“怎么被绑走的,还有印象吗?”展云深问道。
周书缈醒了之后只觉得浑身酸痛,倚着大树,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回答。
“我怎么知道?就听见你们说什么‘奇怪’‘注意’,然后你们两个就都出去了,我想着握住门边,别给你们添麻烦,然后”
周书缈揉揉头,“然后就没印象了。”
凌霄带人赶到,“大人!您没事吧?”
展云深点点头,随即说道:“把水壶给我。”
在火把的照耀下,周书缈终于看清了周围,也知道自己没瞎。
“先喝点水。”周书缈喝了几口水,精神也好了些。
“你自己看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顾月来拿着火把守在他们旁边,“周大人,你哪里不舒服吗?”
周书缈比起白日,脸色有些苍白,连唇色也是一样。
周书缈给自己把脉,微微皱起眉头,又将裤腿拉起,伸手摸了摸小腿。
“这帮孙子”
展云深堵住了他的嘴,“快说,有无大碍?”
周书缈有些烦躁的说道,“倒是没事,就是软骨散罢了,我这几日怕是都走不了路了。”
听到他没事之后,展云深明显的放松下来。
“我说你也学点功夫吧,不绑架顾月来偏绑架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你们练得都是童子功,我如今还怎么练?”周书缈仿佛忘记了自己腿软站不起来的事情,气得想要敲打他,却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展子安!你”
“凌霄,安排人将周大人送回去。”
周书缈忍着怒气,“等下,这个给你。”
周书缈看到手心的坠子,这才去摸自己的脖子。
“什么时候偷走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月来在这再查看下也回去了。”
周书缈看着展云深身上的尘土,还有脖子上的小伤口,沉下语气,“谢谢你,子安。”
展云深显然也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只是随意摆摆手,就过去找顾月来了。
“各位千万不要碰到箭头,上面有红尘散抬尸体也要小心”
“怎么样了?”展云深的身影笼住她的。
“差不多了,只是这尸体该如何处置呢?”
那人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硬,展云深思考片刻开口道,“先带回驿站吧,明日让景恒看下是否有什么发现。”
折腾半宿,再回到驿站已是下半夜了,不多时就会有鸡啼。
周书缈回去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仿佛恢复了元气一样,拄着棍子一拐一拐的来到放尸体的屋子。
“我豁出去今日不睡,也要将绑我的这孙子查个清楚!”
两人相信周书缈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是了解的,也没有拒绝,毕竟这尸体中了剧毒,不可多放。
此人并未带面罩,眼睛还是睁着的。
“此人长相如此奇怪”顾月来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这样觉得了。
“眼睛和我们并无差异,但是这鼻梁是否太挺了点?鼻尖也比常人高出很多。”
展云深也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一个杀手,不带面罩”
“这人的脖子为何如此粗糙还有坚硬?”好像是对自己的形容不太满意,但又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果然是这样。”
展云深将那人的衣服解开,几人惊奇的发现,人体上半身该有的东西这人竟然没有。
展云深将手从腰向上摸,然后停在一处。
拿来桌子上的热茶水壶,从那处倒下去,不多时那人的腰间就有了变化。
“这是□□?”顾月来有些疑惑,“只是,只见过用在脸上的,竟也有用在身上的吗?”
周书缈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展云深捏住边缘,向上拉去。期间不停的倒热水,等待,最后终于将这上半身的人皮面具从尸体上揭了下来。
此人身材健壮,所以连揭下来的□□也占据了一张床。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人隐藏在□□下的身体和脸。
那是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那疤痕从腰开始,一直蔓延到头顶,此人没有头发,就连头上也被烧的严重。
五官也早就看不出了,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够大概看出。
实在是惨不忍睹。
顾月来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干呕。
展云深见状,拿起被子将这人上身和脸盖了起来。
周书缈刚才的怨气也散了大半,毕竟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具身体,都不得不可怜起来。
“他一定是很痛的。”
周书缈叹了口气,
顾月来想起那人死时的眼神,好似不像有极大怨恨,而是仿佛解脱那般轻松。
可是这个人究竟都遭遇什么了
拖着这样一副躯体,不停追杀他们,最后甚至丧命?
“在想什么?有什么奇怪吗?”展云深发现她的异样,走近问道。
顾月来没有犹豫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展云深想要确认下,手拿起被子的边缘,侧头轻轻看着顾月来。
顾月来知道那是询问她,她深呼吸之后,轻轻点头。
被子拉了起来,展云深稍微凑近了,虽然脸上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他不能靠平日的方法去调查。
但是这人的眼神确实不是包含浓浓杀意,而是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难道这人并不畏惧死亡?
想起刚才两人动手,那人招招皆杀招,仿佛一定要杀了自己那般的恨,但是死亡来临的时候却又一副解脱的样子
“他并不在意自己,所以才在打斗的时候一直出杀招,一点都不给自己留活路。”
顾月来看着那张脸,纵然情感上知道该是怜悯的,可是想起哥哥们死时的惨烈,还有海棠她们死亡
理智上却仍然认为,此人不可饶恕。
“身上的东西呢?”顾月来背过身去,开口问道。
守在屋子的人递过一个包裹,“没有什么,就这一样。”
顾月来将包裹打开,发现只有一只银簪,上面有一片银叶子。那连接的地方已经断开,后又用红线缠上。
“这东西看起来有年头了。如今这种简单样式的银簪早已不流行,倒更像是十几年的玩意。”
展云深说道。
“对了,周大人,你能看出这人的年纪吗?”
周书缈坐在椅子上回道,“我刚才已经看过,从牙齿的状态来看应是青壮年,年纪大约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还可以查出更多的信息吗?”
周书缈先是叹气,然后摇了摇头回答,“看不出了。”
顾月来知道周书缈验尸已是能力高超,若是他都如此说,那么真的就是查不出别的线索了。
她看着天边渐亮,回头将簪子扔给了守屋的人,“若是要火烧别忘了这个。生前带着的东西,死了也让他带在身边吧。”
顾月来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展云深略带担忧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月来她内心一定很纠结。”
周书缈无声的点点头。
“毕竟害了她的哥哥,本以为罪大恶极,却也可能是某个同病相怜的人。”
“他是可怜,但是可怜不代表就可以杀人。”顾月来的声音又从门口传来。
看着屋内两人的目光,她有些别扭的转过头,“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来拿弓,一会要还给人家的”
昨晚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展云深决定今日再修整一日,明日继续行路。
而等顾月来再醒过来时只不过正午,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那人的尸体被偷走了?”
守着屋子的人还在昏迷中,几人也不知究竟什么情况。
“我本想再去看下是否还能查出别的线索,没想到进去掀开被子之后发现,尸体已经没了,躺在那里的正是那守屋的人。”周书缈解释道。
展云深摸着刀鞘,“也就是说,还有同伙。”
“罢了,总归也查不到什么,我们现在便启程。”展云深让凌霄通知大家整理好便出发。
看着马车还有骑马的人渐渐走远,蒙面人才坐在地上,看着地面上微微隆起的小土包。
“不能立碑,我想你也能理解。”
“你说过要我为你超度,自然是可以,只是我却没想到这么快。”
蒙面人将水壶里的酒洒在地上,然后用火点起抄写好的经文,灰烬顺着风被吹向远处。
“之前没喝过的酒,今日就当喝过了吧。”
说罢将水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都说超度之后,会转生为人。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想再做人了。”
“做人实在是太苦了。”
“你应该见到她了吧。之前你总开玩笑,说是见到了可能也认不出你如今的模样了。”
“不会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小叶子一定会记得你的。”
“死在我们手中的性命怕也不止一条了但你生前所受的苦难也非常人能忍,所以我想,若两者相抵,或者你在来生会有一个普通的一生。”
“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只是简单平凡的一生。”
蒙面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若真有来生我们就做一阵风吧,或是一棵树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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