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哑口无言的彦佑不同,簌离不但丝毫不计较晴方的直言直语,还对她产生了异常大的好奇。

    她问道,“你质疑我的计划?那你把你的计划说出来,让我自惭形秽!”

    晴方却摇了摇头。

    “有一句话您说得对,你的确不再是以前的你。但同样地,鸟族和荼姚也不再是从前的鸟族和荼姚。敌我实力悬殊太大,不但没有从别处、借他物想办法弥补,看样子您似乎还打算硬碰硬……您自找死路,我是管不着,但请千万不要连累到我还有花族。”

    簌离问道,“你不想和我结盟,那你还听我说了这么久?”

    她一摊手,“谁让你提到了润玉身世。虽然就算你不说,我最后也能查得到、猜得到。”

    晴方起身,准备告辞。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再晚点,我怕润玉会直接找来。当然,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洞庭水君您做好了马上和润玉见面的准备吗?”

    这人容颜有损,还坚持不用药,导致脸颊残存大块伤疤,只能以头发勉强遮挡。也幸亏她一直闭门不出,不然迟早得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见她想离开,彦佑当即双手大张拦在她面前。

    “不愿结盟,那你今日别想回去!”

    晴方定定看了一会彦佑,然后转身对簌离说道,“我应鼠仙之约前来,带上了些许拜礼。若原封不动带回去,会让润玉无故怀疑。水君若不嫌弃,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和我聊聊……别的事?”

    言毕,晴方布下茶具,又从一个精致的琉璃盏里倒出一些绿色水液,倒入茶壶加热烹茶。

    簌离看着她动作行云流水、颇为美观,依稀好像看见了润玉。面对晴方推来的这杯茶汤,她最终沉默着接了过去。

    “你是润玉的未婚妻,那我再和你说说他小时候的事吧……”

    戌时,落星潭。

    润玉从栖梧宫回来,正巧遇上在落星潭前双手托脸休息的晴方。

    “晴方?”他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疲惫地抬起头回道,“今天鼠仙邀请我去洞庭老家游玩,我刚刚才回来。”

    “洞庭?”润玉颇为吃惊,“鼠仙为何邀请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上次不是拿了他一些明前君山银针吗?他告诉我,他结识的这位神仙十分大方,可以送我几座山头,今后我每年都有君山银针喝。”

    润玉皱眉,“不过是些茶叶,何必费心跑一趟?”

    “你喜欢嘛。”晴方呵呵笑了,“去一趟就有不小收获,实在值得!”

    然后,她变出一袋茶叶。

    “这便是我收的今年份茶叶,你带回去尝尝。”

    看着晴方憔悴的脸蛋,润玉有些心疼。

    “今后这些事情,你不必亲自动身,叫上入江、入河便足够了。”

    “当然了!要不是今年是第一年,我也不会自己跑一趟。”

    润玉无奈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这个时候,晴方忽然说道,“其实我在回来之前,还抽空去凡间看了一场折子戏,当真感慨万分。”

    “折子戏?什么戏?”

    “大概就是——天真少女被骗身心,未婚生子受尽排挤,孩子被抢家破人亡,孤注一掷不得善终?”

    润玉震惊,“这是谁编排的故事,竟如此曲折?”

    晴方不在己地回道,“其实我没看到结局,最后一句是我胡编的。但据前半程内容推测,应该不会差很远。”

    “这样无趣的折子戏,你不要去看了!叔父有很多话本,皆是团圆完美结局。反正他被父帝勒令闭门自省不得外出,你若去找他,他一定十分乐意借给你。”

    “是个好主意。”

    润玉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你迟迟不归,芳主一定很担心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晴方却歪头问道,“她们担心我,那你呢,你就不担心?”

    “我在劝你早些回去。”

    “是哦。”

    她从怀里摸出那片逆鳞问道,“你说这是你的逆鳞对吧?”

    “是。”

    “但我听说,龙之逆鳞、触者必死!好端端的,你怎么把自己的逆鳞拔下来了?”

    润玉十分惆怅,“我并无儿时记忆。这片逆鳞还是我昔日沐浴之际,仙侍发现夹在我的内裳之中,然后还给我的。”

    ——他身上还有个狰狞可怖的伤疤,但他不敢说出来,怕会吓着晴方。

    晴方捂嘴惊呼,“这么说,你是把你小时候唯一留下来的东西送给了我?”

    “……是。”

    她顿时好好把玩着逆鳞,“礼重,情意更重。可我没有同等的东西能回赠给你,这可怎生好办?”

    “你愿意收下,润玉就已万分开心,何需你回礼?”

    “这可不行,我得想想什么东西是我从小用到大的。”

    晴方看遍全身上下,最终在润玉期待的目光下,她拿出了……锁灵髻。

    “好像只有这个,但不太合适?这锁灵髻可使男女互换性别。你若带上,那不就是会变成一个……女子?!”

    润玉惊讶,“啊?”

    “要不你还是收下吧……”她补充道,“日常不必真的带上。”

    “好、好?”

    看见润玉慎重收好锁灵髻,晴方长叹一口气趴在石桌上,还抓来润玉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一起交叠垫在左脸下。她右手握在润玉的手腕,恰好扣在腕间脉搏。

    “这场折子戏,让我回忆起很多事。我初降人世,生母便已仙去;长到三千岁,才见着我生父。这些年,我一直和锦觅相依为命。芳主们虽然照顾得我们很好,但她们总归不是我的血亲,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润玉勉励安慰,“你现在认下爹娘,水神和风神也在尽力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我并不是在责怪他们……我已经长大了,过了需要爹娘呵护照顾的年纪。只要他们对锦觅好,我就已心满意足。”

    “傻姑娘。你才三千岁,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年幼的。我们尚且论不上长大,何况是你?这些年你背负着整个花族,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但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爹娘、你还有我,我们都会全力保护你和整个花族。”

    晴方眼泪流下,滴在润玉手心。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他爱怜地摸着晴方的头发,“不要哭……若是有什么烦心事、牢骚话、臭脾气不能和芳主们说,你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可以来找我。璇玑宫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晴方哭得像一只小花猫,叫人心疼万分。

    “把眼泪擦了,早些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沉默着点头。

    “我送你回去。”

    晴方摸得清楚。即使是在说话,润玉脉搏也是平稳规律,没有半分心惊乱颤。

    他说的是真话。

    敛芳宫。

    “少主你回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坚持等待晴方的长芳主和老胡,兴奋地将她拉进了

    锦绣殿。

    “我们这几天在披香殿,终于找到了可能是夜神的身世线索。”

    晴方一顿,“是什么?”

    “一万五千的前后几百年,六界之中被灭族的水族,就只有太湖龙鱼族!而且在那之前,太湖水君就曾携带家眷到天界给天后拜寿!时间完全对得上,相信夜神和太湖龙鱼族,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闭上眼睛,不想直视那段往事。

    “不是相信,而是……就是他们。”

    长芳主问道,“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我见到了润玉的生母,也就是你口中的龙鱼族公主簌离。她给我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少主不是去见洞庭水君吗,怎么见的却是夜神生母?……难道?”

    晴方哀叹一声,“当年太湖仍是我爹的属地,他怎么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老胡感叹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只消去问水神就能一清二楚。”

    “不会的。别说你们去问,就算是我亲自问,他也照样不会说,最终还是要我们自己去查……或者被当事人告知。”

    长芳主问道,“那龙鱼族公主躲在洞庭已有一万五千年。她真坐得住?”

    “家破人亡,自是坐立难安,所以她召集旧部、培养心腹、伺机而动。”

    “少主可想过与之结盟?”

    晴方慢慢说道,“得知她的身份之时,我确有此意,但后来我果断打消了。”

    “为何?”

    “她虽也身负深仇大恨,但……”晴方摇头无奈,“长久以来,她生活在自责、愧疚、悔恨、痛苦之中,这些情绪已逼得她神志几近崩溃,令她时而错乱、时而清醒。这种人实在太危险,一不留神不仅她满盘皆输,还会连带着暴露我们,所以我不愿同她合作。”

    ——簌离的话大部分是对的,但有几个时间完全对不上。

    比如说,润玉一万五千年前被天后带走,而那时她母亲先花神尚在花族‘养心’,她爹亦不曾受天帝逼迫。

    再比如,润玉三岁之时,还只是个蹒跚走路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无师自通潮涌术?起码得是三百岁。

    “簌离确想和我合作,还打算扣留我、威胁我答应,不过被我当机立断彻底解决了。”

    长芳主倒吸一口气,“少主……杀了她?”

    晴方嗤笑,“洞庭是她的地盘,那里都是她的人,而且我的修为还不到对打三万大军而毫发无伤。于是我想了一个周全办法,既能安全处理这个隐患,又能顺手接受她的势力。”

    老胡迫不及待追问道,“那是什么?”

    “你忘了,我们刚从忘川回来。那时我和润玉在闹别扭,无意跑到忘川边,和忘川渡夫闲聊几句,并趁机拿到了几瓶……忘川水。”

    二人震惊,“少主给簌离喝下了忘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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