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本来以为,把那株花送去妖界,便是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从此之后,妖界发生的事再和她无关——即使真的开战,天界总不会派她一个三千岁的年轻元君上战场……
但妖界一封请柬的出现,粉碎了她的想法。
上次送来请柬的人是溪山,这次还是他,不过他的表现高调多了。
上次他打败守卫,将请帖丢在守卫手里,强迫守卫收下然后拍拍屁股走了;这次他把请柬当做飞镖,隔老远直直射向南天门的守卫。
要不是守卫闪避及时,怕会和南天门的天柱一般,裂出好几道伤痕。天兵当即将这封烫手请柬上交给天帝,天帝又急忙命人召晴方来。
回想起晴方上次经历,洛霖、临秀吩咐长芳主守好锦觅,然后叫上日日准时来洛湘府报到的润玉,四人一同去了九霄云殿。
甫一行完礼,天帝便说,“妖界送来一封请柬,请晴方去妖界……”他顿了顿,“参加明日廉晁的继位大典。”
晴方错愕。
“陛下的意思是,廉晁上神要接替妖后执掌妖界,改称妖帝?”
“你一看便知。”
仙侍将那封红色请柬交给晴方。
这次的请柬不像上次施加了法术,就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请柬,随便任何人都能展开一看。所以即使上面写着‘明真元君亲启’,天帝照样在第一时间将请柬看了个遍。
晴方看到封页上熟悉的字迹,心里便有了不祥预感。看完整张请柬之后,她才说道,“这不是上次那封书信的字迹,倒更像是妖后的。”
“本座也这么认为。这封请柬并非廉晁亲笔所写,而是妖后故意送来……耀武扬威!为的是打击天界士气,振她妖界军心!”
——所以说这和她一个局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小人不知着实不知,妖后禅位为何邀请小人前去观礼。小人和妖界已经牵扯颇多,为避嫌躲灾,小人还是写信婉拒吧。”
天帝朗声回道,“不,你要去!妖界盛情邀请,我们不去反而显得自己心虚理亏!为何要给妖界机会,落天界这般口实?”
“可、可是……”
洛霖上前说道,“小女从妖界返回天界,皆受大小磨难,恐与妖界不合。小神夫妇忧心不已,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或派遣他人前去。”
临秀也进言道,“请陛下体恤!我夫妇就这两个孩子,我实在不忍她屡次出入凶险之地。”
“本座亦不愿。但那妖将甩下请柬径直离去,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晴方若不去,到时颜面无存的便不止是天界了。”
——好家伙,把她的名声脸面都搬出来了。
看来天帝是铁了心要她去。她若不去,指不定还会暗地里被人戳戳点点……
“那我还是去吧。”
晴方一锤定音,“只要陛下保证,事后无人找我麻烦,走上一遭亦无不可。”
“本座作保,何人敢伤你!”天帝含笑说道,“这才是本座最信任的明真元君!”
“只是我一个人去不放心,还请陛下指派夜神随我同行。”
润玉侧首看了她一眼,“我也去吗?”
晴方振振有词,“那请柬上说请我观礼,又没说只许我一人去观礼,不能携带家眷。我可是堂堂元君,只身前去不但显得我自己穷酸,天界更是寒碜得紧。陛下认为呢?”
天帝笑着点头,“便准夜神同去。”
“谢陛下。”
一离开九霄云殿,晴方便说要回敛芳宫取来她最好看的衣服,这样才够格出席此等大场面。
她还拉上润玉,说润玉也要回璇玑宫换上一套更加端正隆重的,这样站在她身边才相配。
洛霖、临秀抿嘴笑着让二人离去。
——阻止不了,但有润玉陪着,好过晴方一人。
二人用了午膳便出发,抵达之时已近酉时。
似乎是料定了晴方今日会来,边境上的结界已经撤下。一个老熟人正领着一群妖兵,双手环胸、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等着。
“左等右等,你……们终于来了。”
溪山去过忘川驰援玉,自是知道这便是晴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夜神兼任花神、天帝长子润玉。
润玉跟随而来,此事虽与大皇子预料有所出入,却也在情理之中。
就他那些天的观察,润玉此人一言一行有板有眼,老实巴交的,即使随行跟来,也只需稍加留心,不必对其额外设防。
“妖后正在怡幽殿处理最后事宜,大皇子特别吩咐我先带你们去游云宫见他。”
晴方暗忖,以前她听没说过妖界有“游云宫”这个地方,是新修的吗?妖界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俢什么宫殿呀,浪费人力、物力、灵力!
妖后的金翼宫、怡幽殿已是相当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但眼前这游云宫、兴雾殿,比之奢华气派数倍,当真是举妖界全界之力,才在短时间内拔地而起、装饰得如此豪横!
晴方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妖后修建宫殿、邀请观礼,意在和天界互相咬攀——
天界在妖界面前有什么好猖狂的,你有九霄云殿,我妖界的游云宫也不比你差。
天界天帝是先帝庶次子,我妖界妖帝可是天帝嫡长子,比你个庶次子高贵万倍!
即使现在我们妖界屈于天界,但在廉晁殿下的带领下,孰胜孰负可是未知之数!
——这样来看,即使廉晁上神无心开战,妖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晴方转头看向润玉,看见了他眼里同样的担忧。
兴雾殿。
廉晁端坐上位,已换上一身浅灰暗纹长袍,身侧数十位妖侍服侍,一方帝王派头十足。
“润玉、晴方,你们来了。”
“见过……”
呃,他还没登位,不可能称他妖帝;他又不是天界之人,也不能再叫他上神。那该怎么称呼他?
前辈吗?就前辈吧!
廉晁低头笑道,“不必拘礼,你便随润玉,称呼我一声大伯。”
——大伯?!
虽然按照血脉亲缘来说,廉晁确实是润玉的大伯,但她还没和润玉大婚,这么早改口是不是有些……
润玉从善如流地回道,“见过大伯。”他还特意推推晴方的手肘,“大伯既已吩咐,你便该照做。”
“哦,”晴方呆呆地行礼道,“见过大伯。”
她这幅根本没有搞清状况的傻模样,愉悦了廉晁。廉晁一挥手,便有一名妖侍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他说道,“这是改口费,你收下吧。”
——改、改口费?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那托盘上放了满满一托盘东西。狐裘、虎尾、象牙……看上去平平无奇,妖界府库是不是被这座宫殿掏空了?
“狐裘源自三尾赤狐,穿上水火不侵;虎尾是神兽英招之尾,寓意世代和平;獠牙乃瑞兽当康之牙刃,提示丰盈将至。”
润玉一一解释道,“多谢大伯赐礼。晴方年幼不识宝物,若有不敬还请海涵。”
廉晁回道,“她年方三千岁,自是不明这些东西的出处。有你这样学识渊博的未婚夫在身边提点,相信她见闻定能一日千里。”
——这两个人是不是在拐着弯调侃她?!
晴方气呼呼地将‘改口费’收下,顺便瞪了润玉一眼。
润玉一挑眉,视而不见。
廉晁接着说道,“晴方送来的佛骨琉璃花,我已经收到了。万分感谢!”
“那花可算是大伯心中的……世上最绚丽之物?”
他感慨道,“我不辨颜色,但也能看出那花儿异常闪烁、璀璨。妖后和长老们见了也赞赏有加。难为你在短短数十日,便为我寻来此物,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晴方回道,“我和润玉费的心思,尚不及我生母。”在廉晁惊讶的眼神中,她又说道,“此花乃我生母未完遗作,本只有光秃秃一朵花,送来的几日前才经我们手完成。润玉从花的命名上推断出,这花承托了生母对我和妹妹的美好祈愿,我便自作主张增进了花的一些特质。”
“是何特制?”
“这佛骨琉璃花具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且对生存要求相当之低。周围环境艰难,它会收敛光华蜷缩一团,默默汲取营养、蓄势待发;遇到适宜的环境,它便会迅速舒展周身,再次发光发亮、向上生长。”
廉晁静默,“倒与这名称十分相配。”
晴方笑着回道,“这花原本没有枝叶。我特意做了几根花蕊,使之长于花苞之外,就是为了能让它吸收日月光华,”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梓芬在何处见过我的玄……”他停住,然后解释道,“你将此花赠出,应该颇为不舍。”
她摇摇头,“这株花是很珍贵,但其珍贵之处并非耀眼光芒、品相不凡,而是承载其身的拳拳母爱。即使在外流转、遭遇艰难困苦,它也不会轻易死去,一如生母对我和妹妹的殷切期盼、谆谆爱意。”
廉晁深深看着晴方,“于外在参透本心。我总算明白,为何你小小年纪,便能一骑绝尘、晋升为圣了。”
这时,一名妖侍从殿外走来。她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参见大皇子,妖后在怡幽殿等候元君多时了。”
廉晁一滞,淡然回道,“晴方便去怡幽殿吧。”
“是。”
她离开之后,廉晁又对频频回首的润玉说道,“晚宴还早,不介意的话,你陪我散散步。”
润玉规矩回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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