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打开灵视么?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马克西姆医生说完这句话,随手从他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指环,套在了他的左手拇指上。左右转动了几下,找到合适的位置。
还不等张锦瑟看清楚那个扳指上究竟刻着什么图案,他就伸出他戴着扳指的手指,一指头印在了张锦瑟的眉心。
张锦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当下就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自己的眉心,一直沁入到了脑袋里。
一开始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挺舒服,但当两眼间的凉意越来越重,这股凉意开始顺着脑袋,一路沿着脊柱往下蔓延,张锦瑟整个人都好像被浸入了冰水之中,让她不自觉地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好在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医生就让她睁开了眼睛。
张锦瑟的视觉重新回到了她的感官之中。
眼前的事物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可细看之下会发现所有的事物似乎都被包裹在了不同颜色的光晕之中,区别只是有的光晕显眼,另一些则要黯淡一些。
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它们各自不同的光晕,医生身上的主色调,是和他的眼睛一样的苍蓝色。
屋子里其他的东西,也多多少少泛着不同的光晕。围绕着书桌的部分,看上去光芒更明显些,而离得远一些的则会更弱一些。
张锦瑟推测这可能与物品被主人使用的频率有关。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书桌上那个几乎已经亮成了小灯泡的鼠标,一看就是被主人时常握在手里的样子。
而马克西姆医生此还是维持着他原来的动作,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紧蹙着眉头。
在他的周遭,聚集着许多大大小小不同的黑影,其中有人型的影子,也有其他动物的身影。它们隐隐戳戳,又跃跃欲试地挤在医生的周围,看上去似乎对医生都颇为亲密。察觉到了张锦瑟的目光,似乎也正在打量这个观察它们的人类。
张锦瑟正要去细看他身后那些活跃的黑影究竟是什么,就听到医生说话的声音从她的脑袋上方传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试着张开眼睛,感受一下有什么不同,最好能够让你的身体记住这种感觉,这样你之后再想进入灵视,就不必外力的帮助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书桌,电脑,还有在你面前的人类,都是很好的观察目标,试着去看看它们的不同。”
医生和蓝田一前一后两种语言,慢慢引导着张锦瑟观察眼前的每一件事物。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静谧,反而是蓝田在翻译的时候,总是会在奇怪的位置进行断句。明明都只是一些日常的对话,对于蓝田的词汇量来说,应该不会构成什么难度。
张锦瑟的视线随着医生的引导,一路划过诊所里的器物,慢慢落到了蓝田的身上。
在他的身上,同样也带着明显的光晕,颜色偏向蓝绿色,仔细去看的话,那道光晕似乎在他的背后组成了某种图案。
蓝田在意识到张锦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一步。
拉开了距离,反倒让张锦瑟更清楚地看清了他背后的图案,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模糊,但显然,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
想到这里,张锦瑟忽然就回忆起了安德烈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意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就曾经说过,蓝田的背后有一只眼睛,只是那个时候话题很快被转移,大家也就没有深究下去。
而眼下,张锦瑟的好奇心又一次被挑了起来,
“为什么你的身后有一只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甚至对那一只眼睛的图案,张锦瑟看起来也并没那么陌生,这只眼睛的形状和线条,和他纹在手心里的图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在见过蓝田掌心的图案之后,张锦瑟曾因为好奇而去搜寻了一下相关的信息。对这个图案并没有找到什么具体的说法,反倒是找到了许多关于在掌心纹身的说明。
因为掌心的位置角质层比较厚,手心分布的血管又比较复杂,一般来说纹身师都是不会建议客人在这个位置纹制图案的。
而蓝田手上的这只眼睛,不仅线条清晰毫无损耗,看起来也像是深入血肉,从手心里面长出来的一样,所以张锦瑟下意识地就记住了这个图案。
医生不动声色地绕到了蓝田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牢牢地守在了门口。
在张锦瑟开口询问的时候,蓝田的脸上就现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等察觉到医生早已经守在门口之后,他轻轻笑了一声,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进了诊所的沙发上,也不做那些无谓的挣扎,
“我就知道瞒不了多久,有什么想问的,直接一次性提出来吧,我可以来一次免费大放送。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你们两个明明语言不通,每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几乎也都在场,你们究竟是怎么约好了今天的这一出?”
要是张锦瑟在这个时候告诉蓝田,今天的这一幕,在发生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
蓝田身后的眼睛图案,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不断地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变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烟雾,总让人觉得不那么牢靠,似乎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它吹散。
这时候,医生忽然拿起了他办公室里的固定电话播出了一个号码。
在对方接起电话之后,蓝田明显地提了提眉毛。
张锦瑟看着他背后忽闪忽闪的眼睛,早已经按耐不住,“你背后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蓝田冲她笑了笑,又露出了脸上的两个酒窝,“怎么不等人到齐了之后再开始提问?同一个问题我可只免费回答一次。”
没一会,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在见到来人之后,张锦瑟立时就明白了蓝田刚才的话,和马克西姆医生之前那通电话的意义。
为了避免蓝田仗着语言的优势两头隐瞒,作为保险的第二个翻译出现了。
安德烈一头柔软的金发因为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而他脸上的神情,则带着明显的兴奋。
“我来了我来了!你们已经开始了么?”
看到大家期待的眼神,这个好奇心爆棚的少年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屋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在听完医生对现下状况的简单描述之后,更是摩拳擦掌地盯住了蓝田的方向,一副准备近距离现场吃瓜的样子。
蓝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三个人,语气里明显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人到齐了么?那我们就开始吧。”
医生把头转向了张锦瑟的方向,
“你应该看到了,在普通人和同类之间,只要打开了灵视,就能轻松地察觉两者之间的不同。而你面前的这个蓝田,显然应该和你算上半个同类。”
蓝田并没有否认医生的话,而是很光棍地怂了怂肩,认下了这个说法。
“就是他背后的那个眼睛?”张锦瑟的话一出口,安德烈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子带着自己座下的椅子,挪离了蓝田两步远的距离。
“可为什么这个影子忽明忽暗,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
张锦瑟的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因为马克西姆医生似乎也对这一点感到不解,
“我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一点,以为他只是一个灵感比较高的普通人,这个图案或许是他家族某位先人给后代留下的某种保护印记。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蓝田突然笑了出来,诊所里的气氛因为他突然发出的笑声,一下变得奇怪起来,“你们也不用猜来猜去了,不如我直接来告诉你们原因好了。中间还要带着一个翻译说来说去,我听着都替你们感到心累,这个效率真是堪忧啊。
“是,如果按照医生的说法,我确实可以是说是你们的半个同类。但有一点不一样,你们在面对天赋的时候选择了接受,而我却是一直想要找到放弃它的办法!”
“难怪。”医生颔首,眉间的竖纹却皱得更深了。
“之前这位马克西姆医生不是说过么,这样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生来没有的人无法强求,可拥有它的人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就好像是走在马路上,突然有人往你的手里塞了一个大蛋糕,有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件天降的礼物,可送礼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如果那人患有糖尿病,那这个大蛋糕对他来说,就无异于是一个大炸弹了。”
张锦瑟对他这样这样的类比,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可想到他之前就时常会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来,也就接受了他这样的说法。
“我的家乡来自十万大山,那里的山水自古以来就孕育出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和珍禽猛兽,当然还有在一些人看起来,让人觉得神秘又向往的特殊能力。我的家族,就继承了其中一支流传下来的巫医,一直以来承担着寨子里的巫医这个职责。数百年来世袭往复,受人尊敬。
“可惜它的继承却并不是以人力为转移的。在我们那一辈,我的一个堂哥从小就向往着这样的力量和责任,并且一直为了能够接手这个职责而做着训练和准备。而我,则是从小就对山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可命运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爱和人开玩笑。在我18岁那年的暑假里,刚刚收到了来自外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几个伙伴不过是一起在湖里游了一场泳,回去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发起了高烧。
“这一场病来得很是蹊跷,我们的父母为了让我们尽快恢复健康,就请来了寨子里的巫医为我们看病。可在我醒来之后,却被告知,我已经通过考验成为了下一任巫医的备选者,需要在寨子里接受巫医的训练。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完全不能离开自己的寨子。
“我的堂哥当时就是这位巫医的弟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气我抢走了他的身份,几乎立刻就要和我断绝关系,而我也差点因为这件事,被永远困在那座大山里。”
张锦瑟虽然不知道对方之后经历了些什么,但显然为了来到城市,成为一名律师,他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所以你背后的这个眼睛,就是作为巫医的标记么?”张锦瑟仍然有着许多不解的地方。
医生却在这个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他的说法,他身后的眼睛,应该就是他那一支巫医所代表的图腾。他现在这样的状况,你可以理解为是另一个程度上的觉醒失败。想来他是在接受训练的中途就离开了带领他接受训练的人,所以他既不能很好的使用身上的能力,又无时无刻不在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
“他和你一样,经历了觉醒的痛苦。不一样的是,你的这些痛苦在觉醒成功之后,就会结束。而他却始终沉浸在这种痛苦当中,无法解脱。这就是中途放弃的代价。”
张锦瑟惊讶于医生所说的话,更难以想象有人居然能够忍受这样的痛苦直到现在。甚至看不到这种痛苦的尽头。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我大概已经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了,”马克西姆医生顿了顿,看了张锦瑟一眼,
“可惜你来的时机并不是太好,如果你早一些来到这里,卓娅夫人可能已经为你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如果再晚一些,继任者兴许也已经完成了觉醒的仪式。现在,你就只能陪着她一起等待了。”
蓝田无所谓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至少,这是我找的最有希望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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