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拳击和打架摸索出来的野路子合二为一后, 确实与警校传授的逮捕术相差很大。
松田阵平事先把难度大的、对反射神经要求高的都排除了,第一天也就学个入门。他刚才坐在地上是在动手做简易护具, 时间太晚训练馆关了门, 而且那里的护具太笨重,不如亲手做的方便。
打架不光靠体力,也要靠头脑和技巧。公野圣良曾经在瓦里安特训的肌肉记忆慢慢苏醒,虽然当时学的都是逃生小妙招而不是正面战斗, 但对身体的控制都是相似的。他调整了一下思路, 出拳的动作顿时流畅许多。
似懂非懂地跟着松田阵平学了两小时, 学没学会不知道, 反正等结束的时候,他全身出的汗已经把衣服浸湿了。
教练本人却像根本没动过一样清清爽爽, 把运动饮料递给他时还很有闲心地笑了一声:“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明天继续。”
“打架好难,”公野圣良恹恹地接过饮料,“做警察也好难。”
平常的他肯定不会抱怨自己选的路,只会咬着牙沉默继续走下去。但也许因为旁边是交心的友人, 也许是没有任务的压力他性格活泼了很多, 这样小小的抱怨能轻易说出口。
干燥的毛巾轻飘飘落在头上, 松田阵平用不轻不重的力道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头:“要求不高, 期中考核能通过了就行。”
公野圣良欲言又止。
说实话,他觉得这个要求已经挺高了。
时间已过凌晨,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 他们特意挑在了户外。训练出的一身汗渐渐凉下去, 公野圣良裹着外套, 回寝室的路上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松田阵平走在他身边, 低头看着路, 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班长的目标是刑事部搜查一课,毕业后应该会去地方警署当交番吧。”
公野圣良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但还是“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诸伏和降谷一看就是未来的精英警察,至于——”松田阵平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我和萩决定去□□处理班了。”
这次听得很清楚,公野圣良点了点头,眉眼舒展开几分高兴:“这不是挺好的嘛,很适合你。”
“你……”松田阵平原本紧绷的嘴角抽了抽,像是自己都觉得犯了个蠢,喉咙间泄出一声笑,“算了,还是不问你了。”
公野圣良:“?!”
怎么提到他就突然算了?这让他很慌啊!
“你还是问吧,”公野圣良有些紧张,面色凝重,“没关系,我能承受得住。”
松田阵平也不再卖关子了,“本来想问你想没想好去哪里——”他的声音轻快许多,唇畔勾起的弧度在月光下照得分明,被幼驯染嚷嚷着评价为“这么池面联谊绝对很受欢迎”的脸上笑意戏谑,“嘛,还是等你能顺利毕业了再说吧。”
……可、可恶!
被直戳痛处的一箭击中,公野圣良赌气扭过头,决定这一路都不要跟松田阵平说话了。
--
每天晚课结束后特训两小时,练习过程中免不了磕磕绊绊,四肢上的淤青还好,公野圣良自己就能涂药揉开,但后背上的就无能为力了。
他也不死心地尝试过自己上药,结果尚在酸痛的胳膊差点抽筋,手一抖把药酒撒倒了一半,无奈只好放弃。
系统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实体,又不能让花子伸爪子帮忙,公野圣良沉思许久,采用了一种非常豪放的上药方式——直接往后背倒。
有点浪费,但总比没有强,就是倒完后不得不后背朝上晾干,每到这时候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像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
这天训练得久了一点,冲过澡后照常擦药,公野圣良昏昏欲睡地瘫在床上,迷糊间看见一团白色的毛球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门缝……?
啊……对了,他回来太累,忘记锁门了,一会儿得去关上才行。
那白色的毛球又是……
花子?!
公野圣良一下子惊醒了,也顾不得药还没涂好,抓起一件衬衫就随便套在了身上。
等他奔出门口时,走廊空无一人,猫毛都不见一根。他只得打开系统地图,一边慢慢走着注意不发出任何声音,一边寻找着地图上花子的标记。
幸好时间不长,小猫腿又太短跑不了多远。公野圣良顺着地图转弯、直走、再转弯、停下、抬头,房门上“诸伏”两个字映入眼帘。
公野圣良:“……”
花子已经喜欢景光喜欢到半夜都想跑出来钻人房间了吗?!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三点,有些头疼地喃喃,“景光应该睡了吧。”
[噢,这个倒没有。]
光球又一次调出了系统地图,代表诸伏景光的白色圆点光芒莹白,跟刚才不同的是,这次还贴心地备注着“状态:未入眠”。
“这么晚了还没睡?”公野圣良惊讶,旋即意识到什么,忽然心虚,“不会是被花子吵醒了吧……”
糟糕……明明还答应过绝对会看好花子不捣乱的,结果还是给景光添麻烦了。
他忐忑不安地轻轻敲了敲房门,凝神听到屋内传来窸窣的动静。
暖黄床头灯照亮的范围不大,只能模糊看清彼此的轮廓,诸伏景光出来时怀里抱着只想要打滚但伸不开腿的小猫,声线里带着刚醒来的微微沙哑:“yuki……你是来接花子回家的吗?”
公野圣良点了点头,接过猫时内疚得说不出话,“抱歉,景光,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这样的事,”诸伏景光摇头,止住了他接下来的道歉,“倒不如说我该谢谢花子。”
过去的梦魇像一块巨石般压在胸口喘不上气,哪怕犯人已经抓获、案件也已尘埃落定,当年的余悸仍然牢牢抓着他的腿不肯放开。
这次他又从噩梦中惊醒,徒劳地喘着粗气,忽然发觉紧攥起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舔着。有些湿,又有些痒,还有点扎人。
接着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和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到他的声音。
诸伏景光混沌的思绪奇迹般平复。
他弯起眼,刚想要说些什么,鼻尖倏而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酒气味。
走廊昏暗的光线下,黑发青年一怔,自己都未察觉到眉间蹙起,声音沉下,“yuki,你受伤了吗?”
--
等公野圣良费劲巴力解释完这是训练搞出来的瘀伤不是有人打他之后,诸伏景光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话里话外都带着不赞同:“既然自己上药不方便,为什么不叫我帮忙?”
没料到景光的关注点在这方面,公野圣良讪讪回答:“因、因为不想麻烦别人,等白天我可以去医务室……”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黑发青年像是被他的回答伤到了、失落地垂下眼道:“朋友之间的关心都会被当成‘麻烦’吗。”
公野圣良:“……!”
牙白!他的逻辑被打败了!
于是,凌晨三点,他们从一间寝室转换阵地到了另一间寝室。
花子自顾自玩了一会儿毛线团就去睡觉了,警校并不宽敞的寝室除了猫咪的呼噜声外只余两道轻浅的呼吸。
托从小到大都容易被人找茬打架的幼驯染的福,诸伏景光对于给人上药这件事非常熟悉。
但直到药油玻璃瓶身上的冰凉被掌心中体温焐热,他一时之间仍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光洁的脊背一览无余,也许是因为皮肤薄,似乎能窥见随着呼吸起伏的透白色调下血液的流动,也就显得肩胛和后腰处的青青紫紫愈发扎眼。
少年闭着眼,微垂着头,露出小半张侧脸,从这个角度稍一低眼就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诸伏景光屏住气息,沾了药油的手指覆上瘀痕,一触即分。不知道是前面的人条件反射躲开,还是后面的人下意识缩回了手。
“……可能会有点疼,我尽量轻一点。”诸伏景光低声道。
也许是因为夜深的缘故,他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亮温润。
“用力也没关系。”公野圣良很坚定。
他已经叮嘱系统把痛感降到最低了,区区揉药,根本难不倒有外挂的他!
诸伏景光停顿几秒,手掌才重新覆上去。
力道先轻后重,没过多久,被打旋按揉的部位就染上深浅不一的红,相接触的地方温度也愈渐灼热。
可能是两人都不说话的气氛有些尴尬,诸伏景光移开视线,尝试着寻找话题:“最近每天都特训得这么晚吗?”
“也没有,只是今天学了点新东西。对了景光,你刚才怎么醒着?”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花子可能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来找我的吧。”诸伏景光斟酌道,又将话题移到对方身上,眼中泛起几分笑意,“你训练这么努力,期中考核一定能通过。”
公野圣良叹道:“但愿吧。”
化成数值来看,他的打架能力的确比以前强很多了,不知道考核的时候能不能发挥出来。
“说起来……yuki,我好像没听你提到过,为什么会想当警察?”诸伏景光有些疑惑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公野圣良僵了一下。
打游戏看到警察职业觉得很新奇就玩了——这当然不能说出口。
不过嘛,这个世界的他选择入学警校确实没想太多。
他慢慢道:“和零差不多,我想找一个人。”
“其实我完全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和名字,甚至连他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确定,但直觉这对我很重要。”
“……不过,现在已经有新的目标了。”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公野圣良顿了顿,半开玩笑道:“拆弹和抓犯人对我有点难,大概会去当一个吊车尾警察吧,负责处理文书之类的。”
文职工作从黑手党干到警视厅,他这也算扬长补短发挥特长了。
“嗯,这也不错。”
药油搽完,撩开的衬衫又放下,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响起,“如果是yuki的话,我相信你。”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