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抢劫犯头戴着摩托车头盔, 各自举着一把枪,一左一右气势嚣张。
跟随受到惊吓的人群一起蹲下的公野圣良用余光看着抢劫犯,心里没什么紧张情绪, 还有闲心琢磨自己前几天戴防毒面具的样子应该比这两人看上去更专业。
银行大厅里的人听从抢劫犯的命令, 慌慌张张地双手抱着头。人群一打乱,公野圣良看见了顺从举着手缓缓走出走廊的莱伊。
身高将近一米九、身材健壮的长发男人被抢劫犯当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被人用枪指着赶进了人质堆里,莱伊一如既往的面瘫,但公野圣良硬是从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无语。
也是,身为无恶不作的组织成员(虽然是卧底), 恐怕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劫吧。
没关系,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公野圣良以这样的眼神鼓励被赶到他身边的莱伊。
但很明显, 莱伊并没有get到他散播的善意。
长发男人背对着劫犯, 拧起了眉,无声使口型:“要做掉他们吗?”
公野圣良:“……”
莱伊真的是卧底吗?这想法太刑了点吧!一个卧底怎么比他这个真正的组织成员还敬业!
他装作没看懂莱伊的意思,默默移开目光,隐含关切地看向在场的另一个卧底。
降谷零那边的情况要比他俩更棘手一点。
劫匪闯进门时, 金发青年正在跟工作人员闲聊业务,后来没及时撤走, 被那个工作人员要哭出来似的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目光相交的刹那,降谷零眼神动了动, 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被劫匪打断了。
劫匪的目标是穿着银行制服的工作人员,至于降谷零则是个挡道的。他粗暴地拽起后者的胳膊, 不耐烦道:“给我起开!”说着还推了一把。
正苦恼该怎么过去圣酒身边的降谷零心中一凛。
他顺水推舟, 装作被劫犯一把推得跌倒的样子, 大步踉跄了好几米,跌入了人质中央。
劫犯都没料到自己随手一推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一时惊呆了。
他震撼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被他一巴掌推了五米远的金发小子,嘴里嘟嘟囔囔:“……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听得一清二楚的降谷零:“……”他忍了。
公野圣良埋下头,肩膀一阵颤抖,忍得很辛苦。
他受过专业训练,他不会笑,只是在咳嗽。
等缓过神再抬起头,降谷零的微笑中已经带了点黑气:“怎么办,圣酒,由着他们把银行存款抢走吗?”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们靠得很近,说话都是气音,夹杂在人群断断续续的抽气哽咽声中并不明显。
就是有一点,公野圣良的身体很抗拒这种私人距离被入侵的感觉。
在陌生的灼热气息洒在耳畔时,他差点当场暴起就要推开对方。
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指甲抠进掌心的刺痛,生生拦下这股条件反射。
公野圣良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点,他瞥向不远处的劫犯,那两人也不急着恐吓职员开金库,而是端着枪在门口来回溜达。
他眯起眼睛,想把劫犯手中的武器型号看清楚。
“造型有点像德国hk91半自动□□,这款枪在美国民间比较流通,但这两把应当是仿制品。”
降谷零冷静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公野圣良稍怔,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停在墙上时钟上,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能拖延警察到来的时间。
“你觉得,这两人是真的来抢劫的吗?”
降谷零蹙起眉:“你的意思是……”
“只是个猜测。”
组织想靠他们三个人搬空银行五十亿存款就够不靠谱了,这两个劫匪单靠两把仿制的枪就来抢银行,竟然比他们更离谱。
公野圣良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猜错了也没事,反正我们几个又不是好人。”
降谷零:“……”
他心中突然冒出不祥的预感,脱口而出:“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下一秒,他就看见戴着口罩的青年露出了期待的目光:“波本,你觉得你打得过这两人吗?”
降谷零:“?”
没等他回答,圣酒又恍然地否认:“等下,不对。”
是发觉这个念头太莽撞了吗,当然了,他一个搞情报的人怎么能陪着圣酒一起胡搞。
还没等降谷零松了口气,他又听见青年自言自语道:“还有个莱伊呢,必要时刻可能要把莱伊一起打倒。”
“一对三,波本,你觉得怎么样?”
降谷零:“……”
“……圣酒,”他缓缓开口,“不然我们还是想办法报警好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累。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了圣酒的笑点,他埋下脸,半晌才抬起。
青年拉长声音嗯了一声,仍带着些模糊的鼻音,雾沉沉的眼含笑凝望着降谷零:“报过警了,最开始的时候。”
“……”降谷零眸中一怔,抿起唇。
又来了,这种感觉。
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情询问任务该怎么办,眼前的人忽然低低咳了两声,声线不复之前的轻松。
“……在警察来之前,我们也该行动了。”
“刚才是开玩笑的。等我拉出警报器吸引劫犯的注意,你和莱伊抓住时机钳制他们,必要时刻就开枪,任务失败的后果我会担下——可以吗?”
圣酒平缓的声音微微扬起,他侧目询问着降谷零。
降谷零隔着外套,触到了组织配发的枪的轮廓,无声地宣告着他此时的身份与立场。
他紧盯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寻熟悉的笑意,但却只看见了无机质般的平静。
“……”降谷零听到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可以,我没问题。”
圣酒默然。
“注意安全。”
与他们隔了两个身位的莱伊收到了行动开始的讯号。
他注意力紧绷。波本虽然是情报组成员,但据说格斗术水平同样不可小觑。
应该不会出错,莱伊这样想着,视线扫过时,却发现在组织成员中被评价为“傲慢”、“心狠手辣”的波本,神情中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莱伊有些诧异,但还来不及让他追踪下去,刺耳的警报声如惊雷乍响,骤然在耳边乍开。
人群爆发出慌乱的尖叫,两个劫犯也被这一幕吓懵在原地。
不需要言语或对视,金发青年身形迅捷地扭住了劫犯握着枪的手腕,在枪落地的沉闷声响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劫犯发出了惨叫。
与此同时,另一名劫犯也被以相同的招式制服。
在一片为两位热心市民响起的欢呼和掌声中,公野圣良手里捏着钥匙,悄悄走向了另一面的办公室。
银行的构造他已经提前记在脑海中了,保管着支票的办公室就在营业厅后面。
他顺着地图拐进一条走廊,正准备开门时,把手却从里面被扭动了。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胖子气喘吁吁打开门,正仰着脖子对里面的人说话,边说边转过头:“你先待在这里别离开,等我们的同事、同事来……”他的声音活见鬼一样戛然而止。
公野圣良看着他手里拎的保险箱,
很冷静:“请问你的同事是?”
门口很快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银行工作制服的瘦弱中年男人,原本愁眉不展的男人看见他来的方向是前厅后又惊又喜,“哎!难道是抢劫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太好了警察先生,我刚才不应该怀疑您的!”他抓着胖子的胳膊,激动得差点痛哭流涕。
胖子声音都在抖:“当当当然,我们警视厅办事效率很快的。你别激动,先放、放开我。”
公野圣良恍然大悟:“原来是警察先生啊,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取赎金的。”胖子掏出警官证,挥了挥,又收了回去,强装镇定道:“虽然劫犯被抓住了,但这笔支票我还要回局里核对一下,走个流程再还给银行。”
银行经理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们配合。”
公野圣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刚才没看清,冒昧问一下,你的部署是?”
提到这个,胖子忽然很有底气地直起了腰:“银行安全组,当然是搜查二课啊,这都不知道吗?我跟你说,不要妨碍公务!”
连一旁的经理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公野圣良:“……”
这胖子估计就是和前厅两个劫匪一伙的,两个人假抢劫,一个人伪装成警察来偷支票。
能兑换亿以上数额的只有银行年底结算的特殊支票,如此看来,这伙人和组织的任务不仅好巧不巧地撞在了同一天,连目标都是一个。
现状很明确了,但面临的问题也很严峻。
波本和莱伊还不能赶过来,公野圣良对比了一下己方和敌方的体型差异。
他再次沉默了。
这具快报废的身子不会被人一拳打死吧……
急促毫无间隔的声响由远及近,传入几人耳中,那是警笛的声音。
胖子一愣,脾气忽然暴躁,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不暴露,一把推开挡路的人就向外冲。
公野圣良在听到警笛的一刹也做了准备,但他还是高估了还在生病的身体的反应速度。后背猛地砸到冷硬的墙壁,五脏六腑好像颠倒了顺序,眼前霎时一黑。
“那人是假的——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汹涌,他不得不弯下腰,勉强撑着墙。
经理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但肯定是被公野圣良这幅快把自己咳死的架势吓傻了:“你……你,要不要先给你叫救——”
救护车三个字还没说完,走廊的拐角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像谁把房门踹开了。
警服还没脱完的胖子手上拷了手铐,被人用单手就牢牢压得动弹不得,灰不溜丢垂头丧气,刚才嚣张的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下午十七点四十三分,以抢劫未遂和疑似诈骗罪,现场逮捕犯人三名。”
冷静而随性的声音破开一室浑沌的空气。
公野圣良还没止住咳嗽,抬头的动作放慢数倍。
在一片只有色块的模糊视野中,他看到,一身黑衣的警官先生逆着光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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