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认识的人, 三个对立的身份,彼此之间又故作不知,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概括的滑稽。
好在电话打破了当前的尴尬气氛。
松田阵平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眼便干脆地接起来:“是我,外面结束了吗?”
“没什么事,我马上过去。”
警官先生收起手机, 朝对面的金发青年点了点头, 顺手掏出墨镜带上。
即将离开时像突然想起什么, 松田阵平顿住,回头特意看着某人道:“刚才说的别忘了。”
公野圣良点点头:“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再见。”
黑发警官弧度很浅地勾了勾唇,绕过了地上命运多舛的门板离开。
目睹这一场对话的降谷零:“……”
他心情复杂, 差点就想揪着松田的领子让他清醒一点,对面那人不是咱们认识的熟人而是个犯罪分子!聊这么热情是在干什么!
而且什么“别忘了”“会去的”,廖廖几语就把别人视作空气般排除在外的熟稔语气,让降谷零油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为什么松田和圣酒这么熟,他们之前见过?哪怕那张脸相似度再高, 他也不觉得松田阵平是个会轻易信任可疑他人的半吊子警察——是不是被骗了?
除此之外,圣酒接近松田又有什么目的?会和组织有关吗?
三年来的卧底经历足以把曾经正直认真的警校第一淬炼成习惯怀疑他人用意的人格, 尤其其中一方还是组织的成员, 哪怕用最大恶意揣测也不足为过。
降谷零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纷杂的念头,全靠精湛演技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他想起口袋中标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还是尽快找个时间和松田联系一下吧……
他在胡思乱想, 一时没注意到另外一个人同样在发呆, 目光空茫茫地凝望着半空中一点, 半晌后才如梦初醒地动了动。
“莱伊还在外面等吗?”
降谷零看到白发青年的视线转向了他, 眉眼淡淡, 没有一丝一毫解释的意思。
想也当然,圣酒的地位要比他高得多,哪怕身为组织代号成员却和一个警察关系密切,波本也没有怀疑他的权利。
“没错。”降谷零稳了稳神,露出含着几分嘲讽的笑,“任务怎么处置?”
“失败了,按照我之前的说法,与你和莱伊无关。”
公野圣良挺想说一句“其实我觉得跟我也无关”,但一想琴酒肯定不会认这个说法。做假账还讲究个栽赃嫁祸,任务失败也必须有人担责。
他俩回到营业厅时正好遇上媒体采访,面容和蔼的警部紧紧握着莱伊的手,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诸星先生是我们米花町的骄傲,我们应该学习他这种精神!当然咳咳,市民们也要信任警察!”
长发男人的面无表情和冷酷眼神也在媒体的□□短炮和闪光灯中被解读成了“不善言辞”和“文静内敛”。
公野圣良:“……”
也不知道莱伊是从哪来的卧底,他真正的同事们要是能在报纸上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感动吧。
降谷零:“……”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提前跑路了。
直到媒体离开,他们俩才从后面走出来。
余光瞥见圣酒在低头编辑邮件,降谷零心中已经警惕到看他一切行为都不敢大意放过。
他装作业务不熟练地问:“关于任务的经过,我们要跟谁汇报吗?”
“嗯?”
公野圣良一气呵成,按下发送,头都没抬地回答道:“不用,我发过去了。”
收件人:gin
简讯内容:「任务完成,但是失败了。」
很快得到了回复,公野圣良点开一看。
「gin:?」
一个冰冷的问号,表明把它发出来的人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文字描述。
公野圣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琴酒可能更想发射一颗子弹。
「vin santo:中途遇到了银行抢劫,支票被警察带走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图片]你看。」
附图是他刚才偷偷拍的,文静内敛的莱伊正在和警察亲切握手,背景是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媒体。
「vin santo:对了,组织有给成员买人身意外保险吗?感觉这里犯罪率还蛮高的,有点危险。」
屏幕另一侧的琴酒仿佛是被震撼到了,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后才发来回复。
这次的内容不是问号。
「gin:现在,立刻,滚回基地。」
公野圣良:……看来是没买保险。
他收起手机,一想到琴酒阴冷的眼神,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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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进入基地时,降谷零被拦在了外面。他眉头皱起,唇角仍旧带笑:“我们是来汇报任务的,也不行吗?”
黑衣的组织成员沉默以对。
“好吧。”他耸了耸肩,却并没有直接离开。
降谷零站在基地外围,双臂环胸,目送一道单薄的身影走入这片黑暗。
直到视线被金属门阻隔,他才淡淡收回眼,驱车回到了另一处住处。
组织对代号成员要求更严苛,但给予的自由度也更高,这处房产便是他秘密置办的,位置不起眼,但绝对安全,方便与同为卧底的诸伏景光议事。
此刻,收到了他的消息而赶过来的黑发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降谷零后,递过去一杯水,“任务辛苦了。”
降谷零苦笑着摇了摇头,润了润嗓子,开始跟他讲述今天的遭遇。
为了安全起见,简讯里只有一串接头暗号,所以诸伏景光也是听完才知道他这一天竟然遇到了这么多冲击□□件。
片刻后,诸伏景光好似还没缓过神来,怔怔问道:“zero,你是说,圣酒……”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声音渐说渐止。
降谷零缓声道:“他的目的我还不清楚,而且这次的任务失败,琴酒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慎而重之地看向幼驯染:“你和他以后会长期接触,多小心,hiro。”
诸伏景光低低应了一声。他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手指和额发遮住了表情。
他不由自主地假设一个无意义的问题,如果今天任务的人选是他,在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那张脸——如果真有零说的那么相像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圣酒和yuki是两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还在念警校、尚不知晓黑暗存在的时候,彼时黑衣组织的另一处基地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差之分毫便会送命,没有人能从那场基地换代中全身而退。除非圣酒有分-身术,不然绝不可能兼顾两段时空。
既然不是一个人,却长得这么像,会是亲人吗?
诸伏景光有些犹豫,他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能确定yuki没提到过家里还有什么年纪相仿的兄弟。
思考遇到了瓶颈,他皱眉沉思许久,脑海中一根线陡然接上,豁然开朗——为什么不问本人呢?
诸伏景光几乎瞬间坐直身,对上幼驯染目光的那一刻,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显然是想到了同一处。
降谷零掏出兜里的纸条,声音都染上几许轻快笑意:“松田这家伙,作风比以前沉稳了很多啊。”
给他联
络方式而不是交换,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他,同时也减少了后者暴露的风险。
诸伏景光从沙发底的机关里找出备用手机,看着降谷零按下那串号码。
一声懒洋洋的“喂”响在隔音良好的客厅内,声音听上去好像并不意外。
降谷零笑了两声:“你不会刚下班吧?”
“是啊,托你的福,加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诸伏景光也不禁露出笑意,温声道:“工作很辛苦呢。”
“诸伏——你怎么也在?!”对面的声音吃惊地卡住了,没过多久又转为无奈,“行吧行吧,我也能猜到你去干嘛了,但没想到那么巧,你们竟然在一个组织。”
“是啊,我刚见到hiro也吓了一跳。”降谷零插话道。
“彼此彼此吧,zero。”
一个虽上午刚见过面但什么都来不及说,一个隔了三年时光,此刻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通过电波重叠在一处,让人无端生出感慨,好像又回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日子。
闲聊暂时告一段落,诸伏景光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徘徊已久的问题:“大家……还好吗?”
“嗯——?”
松田阵平反应的时间变久了一些,而后扯开笑开口:“还是老样子。班长和他女朋友感情很稳定,都快谈婚论嫁了。萩那家伙热衷跟厅里的女警们联谊,去交通课的路比回自己课还熟。至于我,零下午也见到了。”
降谷零嗯地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变帅了吧,还是搜查一课的刑警。”
他说着,声音慢慢低下去。
“一课……我记得,yuki毕业后去了二课吧。”
诸伏景光眼中的笑意被另一种掺杂着不安与期待的情绪取代。
他轻声问:“松田,yuki现在怎么样?”
话一出口,仿佛空气降至冰点。电话对面传来了长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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